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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章 江南無戰事

  “雜虜橫戈倒載斜,依然南斗是中華。

  金銀舊識秦淮氣,云漢新通博望槎。

  黑水游魂啼草地,白山新鬼哭胡笳。

  十年老眼重磨洗,坐看江豚蹴浪花。”

  白發蒼蒼的錢謙益精神飽滿,搖頭晃腦的吟誦他的新作,此詩乃他聞南都光復后于深夜急作,一氣呵成。

  柳如是笑臉盈盈的看著夫君,她也是微醺,臉上有淡淡的紅意。

  老師每吟一句,冒襄都會拿筷子在碗上輕輕敲擊,以和其詩。董小宛則是頷首,靜靜聽著。

  四人都是有些酒醉,但人人臉上卻有無限喜悅之情。

  他們喜悅,是因為南都終于光復了!

  “坐看江豚蹴浪花,妙,妙!”

  錢謙益一詩吟完,冒襄拍手稱快,董小宛卻道:“我倒是喜歡十年老眼重磨洗這句。”

  聞言,錢謙益感慨道:“咱們等這一天,何止等了十年!”

  “十六年。”柳如是鼻子有些發酸。

  想到老師這些年為反清大業的奔走,想到老師為了反清,府上值錢的東西都已變賣,如今家里也無余財,冒襄不由感動道:“老師,您的苦心終于實現,委屈也得以洗脫。那些罵您的、羞辱您的,就要成為過眼煙云,正如詩中的浪花一般,會消逝于無形!”

  冒襄這番話,讓錢謙益的心情一下子有了轉變,他略帶哽咽的對柳如是道:“河東君,你聽到了,日后提到賊韃子,我不會再想到兩朝領袖這句話了,我亦有臉見江南父老了。”

  柳如是眼含淚水道:“浪子回頭金不換。那些無知之人只知編排你,說什么水太涼,卻不知你心中的苦,卻不知你這些年的堅持。以后,你這冤屈終會得洗,天下人都會知道你這堅持抗清16年的老宗伯。便是他們不知,仍就誹你,在我眼中,你都是真正的大丈夫。”

  “河東君...”

  錢謙益身子微顫,一行老淚落下。但他終是涵養不凡,語態一轉,不談個人榮辱,轉頭笑著對冒襄夫妻道:“你們可曾聽說,那韃酋聽了國公收復南京的消息,嚇得在徐州險些要逃回北京去。后來臉面實在放不下,才硬著頭皮到揚州,設了個什么江北大營,揚言滿漢大軍二十萬指日渡江,然這么久來,卻只聽雷聲動,不見雨水下,可見那韃酋心里害怕的很。”

  冒襄笑道:“那江北大營聽著好大威風,可是韃子卻是進退兩難,他們哪有什么水師能渡過江來!...韃酋更是下旨把岳樂給抄了家,將岳樂的名字改成了阿其那,說清廷失南京都是岳樂的錯。”

  “阿其那是什么?”柳如是不解。

  冒襄道:“韃子話的意思叫狗。”

  “岳樂也是韃子的親王,愛新覺羅家的人,他是狗的話,那韃酋是什么?”

  董小宛捂嘴而笑,錢謙益和柳如是亦是放聲笑了起來。

  “痛快,真是痛快,那年輕的國公真乃神人,竟逼得韃酋說他家都是狗!”

  錢謙益輕拍桌面,大是興奮。

  “南都一復,江南百姓俱剪去辮子,戴上網巾,恢復我漢家衣冠,那清軍卻是不敢過問,真是暢快!”董小宛的臉紅通通的,又把半杯酒一口喝下。

  “我在市集里聽說,粵國公手下大將葛義帶兵入鎮江,城內清軍俱是出降,百姓夾道迎接,好不威風。聽說粵國公特別命令他的鐵人衛,列隊在金山寺前,百姓何曾見過如此勇士,都豎起大姆指,稱他們是天兵。有這回事嗎?”柳如是的神情既興奮又羨慕,真想親眼目睹那位年輕國公手下的雄兵勁旅。

  “怎么不是!金壇更奇,僅僅十八騎兵,就嚇走六百多個賊韃子!百姓還編成童謠來唱:是虎乎?否。十八鐵將,驚走滿城守虜!”冒襄唱做起來,抑揚頓挫,讓四人笑得開懷。

  錢謙益感慨萬分道:“韃子兵平日跋扈猖狂,今日終于見我漢軍威儀。”

  “我還聽說,有個韃子頭頭脫去軍裝逃跑,來到一家村店,肚子正餓,見店中的客人高聲談笑,韃子不識趣,問發生什么事,村店老婦回答,說聞江南要盡殺北人,不留一人!嚇得那韃子飯也不敢吃,趕緊灰溜溜走人。”

  冒襄所說,眾人又是一陣笑。

  柳如是見諸人皆飲足吃飽,便請移駕到小書房,換上龍井清茶。談話間,卻是說起了正事。

  “眼下當務之急是要把唐監國的檄文散出去,鼓動江南風潮,使管、梁二人不得安生。另外,南京既已光復,想來唐監國肯定會從廣州過來,我要設法親去南都,以老邁之軀為監國殿下和粵國公奔走呼應,使江南士紳皆奉唐王。”

  錢謙益說完,柳如是插嘴道:“馬逢知反正歸明,可不知他能否拿下浙江。”

  錢謙益問她:“河東君擔心馬逢知拿不下浙江?”

  柳如是點頭道:“也不全是為此,總是兵貴神速,速取浙江,福建便能光復,如此江南便復弘光之時,半壁有之。畢竟韃子大軍在江北,若東南不速定,恐有波折。”

  冒襄聞言不以為然道:“浙江沒有多少清軍,趙國祚和佟國器現在肯定縮在杭州。馬逢知這人雖是墻頭草,但此番既已反正歸明,粵國公又許他浙江全省,他若不盡力,豈不是對他自個不住?”

  “馬逢知那邊當不會再有反復,只是大木那邊卻需發力福建,如此閩浙必下。”

  “聽太平軍那邊的人說,張尚書已叫人去金廈,希望說動延平發兵攻打達素。”

  “如今南京已下,局面大好,大木必然會取福建。”

  錢謙益不疑鄭軍會放著已成沒牙老虎的達素不打,福建一省可是他那好學生夢寐以求的養兵之地。

  冒襄有些擔心道:“管效忠和梁化鳳現在倒好,一在蘇州手握八千兵,一在常州手握五千兵,粵國公不打他們,他們也不打粵國公,卻不知這二人打的何主意?”

  “說來也是詭異,這都快一月了,管、梁二人卻是半點動作也沒,就好像江南太平,沒有任何事發生般。”

  柳如是也是詫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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