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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府荻港附近的官道上,一隊打著綠旗的綠營兵很是興高采烈,因為他們剛剛捕殺了百來個浙寇,抓了幾十個浙寇俘虜和他們的妻女眷小,正著急將浙寇的首級和俘虜送到府城去請賞。
這隊綠營兵是荻港水營的兵,帶隊的王把總一路上都很激動,看著部下用大筐挑著的浙寇腦袋,當真是越看越喜,同時也對自己再次及時“反正”感到慶幸。要不是他英明果斷,這會恐怕被人捕殺的就是他了。
就在四天前,王把總還和這些被他捕殺的浙寇稱兄道弟,領著手下弟兄絞斷了辮子,發誓要和韃子不共戴天。可當聽說海匪大軍在南京城下大敗后,王把總立馬腸子悔青了。當時他還怕消息有假,特意派人到府城打探了下,結果確認海匪真的大敗,現在南京的清軍正在大舉四出追擊捕殺海匪和浙寇,兩江總督衙門發來的通緝浙寇首領張煌言的告示也送來了。
一夜之間,江南竟然再次變色了!這當真是天大的噩耗,比聽到海匪大舉入寇南京來得還要讓人措手不及。
身上胡亂弄了一身走獸服的王把總驚魂之后還算果斷,知道這事不能耽擱,于是當夜就再次打出了綠營的旗幟。那些絞斷的辮子本就收著,這會也是拿了出來,也不管是誰的了,就那么胡亂的粘①◆,..在后腦勺上。而同營的浙軍卻對此事一無所知,結果被突然作亂的清兵砍殺怠盡,余下幾十人連同妻眷盡叫生擒。
得手之后,王把總便急忙帶兵將戰利品和俘虜送往府城,這些可都是洗涮他王把總曾經投敵的最大證據,只要把這些浙寇腦袋和俘虜往府城諸位大人面前一擺,還有誰敢指責他半句,還有誰敢說他曾經投敵。
其實王把總并不擔心府城那邊會把他推出來做替罪羊,因為那幫家伙屁股也不干凈,浙寇還沒打到太平府時,他們就急慌急火的派人去納表請降了。浙寇一來,一個個都屁顛屁顛的去迎“大明王師”,哪有人還忠于什么大清。換言之,這太平府的文武官吏全是一般黑,誰個不知道誰個做過什么,現在的情形是大伙一塊將功贖罪,一塊去哄騙南京和朝廷,以保各位的身家性命,沒人敢獨自跳出去拿全府同僚的性命洗清自己。
這一路,王把總倒也唏噓過,浙寇那邊其實對他們這些反正的清將不錯,給了他一個太平府守備的職事,這可比把總高得多。原以為是把握機會飛黃騰達,哪想竟是上了艘沉沒的賊船,弄得自己是狼狽不堪。
“讓他們走快些,這磨磨蹭蹭的什么時候才能到府城?”
怨氣之下,王把總對俘虜的行進速度非常不滿,喝罵著拿鞭子開始抽打行動不便的俘虜和女人們。手下的兵有樣學樣,這會可沒什么憐花惜玉的心思,一個個下手都毒的很,管你如花似玉還是碧月羞花,都是狠狠挨打沒的商量。沒辦法,這幫兵們也都指著這些個海寇家眷保命呢。和命比起來,再美的女人也不頂事。
清兵的抽打讓女人和小孩開始哭泣,男人們則咬牙低聲咒賣這幫無恥之徒,有人試圖掙脫捆縛在身上的繩索,但卻白費力氣。
走了約摸半個時辰,突然后方傳來一陣馬蹄聲。
馬蹄聲讓清軍一驚,因為太平府的駐防兵都是綠營,可沒有騎兵,所以一個個臉色驚疑,不知來的是什么兵。
南京的漢軍來的這么快?
王把總也被蹄聲嚇了一跳,卻是想到來的怕是南京的漢軍。府城那邊有消息說總督大人派了不少漢軍前來剿殺浙寇,但沒想會來的這么快。
“總爺,好像是滿蒙八旗?”一個眼尖的清兵看著出現在視線中的隊伍,聲音都有些打顫了。
“滿蒙八旗?!”
王把總臉色也是大變,定睛看去,果然來的都是清一色的尖盔紅頂,不是正宗的滿蒙八旗兵是什么!
“都避開,都避開!”
王把總生怕有不曉事的部下擋了滿蒙大爺的路,忙大聲叫喊讓手下們退到兩邊,免得滿蒙大爺們因為路被擋了而發火。來的滿蒙騎兵大約有幾十人,他們也發現了前方的清軍,縱馬奔了過來。王把總盼著這些滿蒙大爺不要停留,直接走人,可滿蒙大爺們卻非勒馬停了下來。
為首的軍官不知是滿州人還是蒙古人,他在馬上掃視了一眼這幫綠營兵和那些被他們捆綁的浙寇俘虜,嘴角微微一動,最后目光落在了那些大筐裝著的腦袋上,開口哇哇說了一通。
王把總聽不懂馬上的滿蒙大爺說的是什么,卻滿臉諂笑,在那不住點頭。甚至有種幻覺,似乎滿蒙大爺的聲音如天籟般悅耳動聽。
“你能聽懂佐領大人的話?”
耳畔響起的熟悉話語讓王把總回過神來,抬頭一看,說話的是個年輕的滿蒙大爺,這年輕大爺的漢話說的不錯。
王把總先是一呆,臉上一紅,然后則是趕緊搖頭:“回大人話,小人聽不懂。”
“聽不懂你點什么頭?”那年輕的滿蒙大爺譏笑起來,四周的滿蒙大爺也都發出哄笑聲。
王把總一臉尷尬,手下的兵則是提心吊膽,浙軍俘虜和家眷們則是恨恨的望著這幫滿蒙韃子。
那年輕的滿蒙大爺笑過之后,問王把總:“你是什么官?”
“小的是荻港水營的把總王有慶。”王把總一邊說,一邊把腰牌掏出,恭恭敬敬地雙手捧上去。身份得驗個明白,要不然滿蒙大爺們有什么誤會,他王有慶的人頭可就不保了。
那年輕的滿蒙大爺從王把總手中接過腰牌,看了一眼遞給了身邊的佐領。那佐領卻看也不看,只對年輕人說了幾句,年輕人聽后點了點頭,揚鞭問王有慶:“這些都是什么人?”
“回大人話,這些都是小的帶兵捉住的海匪浙寇。”
“你要把人押到哪去?”
“小的準備把人送到府城去。”
年輕的滿蒙大爺聽后,和身邊的佐領說了幾句,王有慶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不過卻發現對方說話時不時瞄向自己的后腦勺,頓時一個激靈,感到有些不妙。果然,那年輕的滿蒙大爺突然一臉怒容的指著他喝道:“把你的帽子摘下!”
“這…”
王有慶哪敢把帽子摘下啊,他那辮子可是假的!
見王有慶不敢摘帽,滿蒙兵們立時拔刀,那年輕的滿蒙大爺更是猛的縱馬上前,一刀鞘削弱了王有慶的官帽。因為力度極大,官帽飛出時一下就將王有慶粘上的假辮子給帶飛了去,頓時呈現在滿蒙大爺眼前的就是王有慶光禿禿的腦袋。
“反賊!”
年輕的滿蒙大爺大喝一聲,甩落刀鞘,長刀立時向王有慶脖子上砍去。
“大人,小的冤枉啊,小的這辮子…”
王有慶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更是駭得不知閃躲,眼睜睜的看著滿蒙大爺的長刀砍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噗嗤”一聲,王有慶人頭落地。
事發突然,王有慶手下的營兵都是驚的呆了,未等他們反應過來,數十滿蒙騎兵就揮刀向他們殺了過來。
“饒命,饒命啊!”
營兵們慘叫連連,根本無人敢還手,只知撲通跪倒在地求饒。滿蒙大爺們卻是根本不予理會,只馳馬砍殺。終于,營兵們回過神來,沒死的立即大叫著四散而逃。滿蒙大爺們卻是緊追不放,未用多久,荻港水營這三百多營兵就被殺了個干凈。很多營兵至死也不明白為何大清的滿蒙大兵要殺自己,他們可是剛剛立了大功,斬殺了無數浙寇海匪啊!
營兵們不明白,浙軍的俘虜和家眷們也不明白,那些滿蒙韃子在追殺清軍的時候對他們可是秋毫無犯,似乎他們才是清兵,而那些營兵才是明軍。
殺光這些清軍營兵后,滿蒙兵們也沒有打掃戰場,搜撿戰利品,而是迅速聚集又向前方繼續前進。自始至終,這些滿蒙韃子都沒有理會過浙軍一干人等,把浙軍上下弄得無比困惑,一個個都覺做夢般。
忽然,前方遠去的蹄聲又折了回來,來的只一人,卻是剛才和王有慶說話的年輕韃子。那韃子縱馬奔到浙軍俘虜面前,對他們說道:“剛忘記告訴你們了,你們的張尚書現在蕪湖,你們速去與他會合。”說完,勒馬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