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塔讓人將阿爾津抬回去請功后,便指揮著部下繼續追殺潰敵。第五鎮和第十三鎮已經掃清大半潰兵,余下潰兵要么是往南邊跑,要么就是往東西方向跑。整個戰場上唯一還聚攏不少清兵便是左翼的張勇部,這會也在艱難的邊戰邊退。其余方向的清兵多則幾十人,少則幾人,根本不可能再重新聚攏起來。只是這些清兵雖然分散,但人數眾多,又是亂跑一氣,所以一時半會想要將他們一網打盡倒也很難。
此刻便是于世忠再如何部署得當,總會叫些殘兵逃脫,不過人數頂天了也不過幾百號人,這點人數相對于太平軍的戰果,幾乎可以忽咯不計。再者,這些敗兵要么直接跑回清軍那邊,這樣還可以繼續成為太平軍的敵人,若是跑進了慶遠附近山中,那便很難再活著走出來了。賴線國安在慶遠、河池、柳州一帶做的孽,這些清兵冒然鉆進山中,只會成為那些躲避清軍的漢土百姓復仇對象,相對于被太平軍俘虜,他們的下場會更慘。
第五鎮已經派兵增援第四鎮,欲將張勇這最后一股清軍也徹底擊潰。因為大帥的囑托,于世忠決定親往張勇部說降。
第十三鎮開始清理戰場,搶救己方受傷士兵,震天的喊殺聲再也聽不到,偌大的戰場已經開始變得平靜起來。
馬鷂子派了兩個士兵回來報訊,說他朝南邊追趕羅托去了。王.輔臣的本領于世忠自是信得過,但怕羅托還是跑掉,于是于世忠傳令第五鎮丙旅稍作休整便開往河池,不給羅托任何喘息之機。
太平軍步騎的合圍清剿下,一些左沖右突也突不出去的清軍騎兵已經無力再跑,聽到對面響起的滿蒙話叫著要他們投降時,這些清軍騎兵猶豫之后,手中的武器終是無力的落下地面。
另有一些滿州兵不甘被俘,他們發瘋一般打馬地向南方竄出,為了能讓座騎跑得更快,他們先是扔掉手中的刀劍,后是拋落自己的頭盔,最后連甲胄也扔了下來。此舉倒是讓他們成功跑出了一些,可他們卻不知道在他們的前方,那黃馬白袍的馬鷂子正追著他們的將軍起勁。
線國安跑的氣喘吁吁,哪怕腳下如有千鈞重,他都不肯停留一步,腦海中只一個念頭,那就是無論如何也要跑出去。可突然,他不跑了。
線國安是陡然停住的,與他一同停住的是六十多名漢軍親兵。人在劇烈奔跑中突然停下,令得線國安和一眾親兵都是心跳厲害,甚至有呼不過氣的感覺,似乎隨時心臟都會停止跳動,又似乎吸上一口氣后就會眼前一黑,就此人事不知。線國安的臉更是因為難受而憋得通紅,呼呼的喘著氣,每吸一口心口都會有絞痛感傳來。
讓線國安他們停下來的是前方的一隊騎兵,這隊騎兵人數倒不多,只三四十人,但是他們橫在了線國安逃跑的前路之上,讓線國安他們不得不停下。
“那胖子就是線國安!”
周國定看到前面的線國安終于停了下來,大喜過望,唯恐前面的騎兵不知哪個是線國安,再將人放走,遠遠就大聲叫喚起來。
聽到后面傳來的這聲叫喚,線國安的親兵們下意識將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然后鬼使神差的竟然有慶幸感——還好自己不胖。
線國安臉色訕訕,周國定那王八蛋的叫嚷讓他很不是滋味,又覺這情形十分的熟悉。片刻,他想起來了,當年在關外時,太宗皇帝可是給滿蒙將領和他們這些漢軍將領人手一冊《三國演義》,說是都要熟讀,不識字的也要請人讀,這樣以后就會長本事。
線國安識字,算起來他還是個童生呢,要不是考不中秀才,他也不會從軍。不過話說回頭,真考中了秀才,他線國安能有今日這地位。凡事都有正反兩面,也許,真考中秀才的話,線國安不會像現在這般狼狽,這般恐懼。
周國定的叫嚷讓線國安想到了曹操被馬超追殺的那一幕,他嘟罵了一句,垂下頭看了眼自己發福的肚子,有些感慨,不知何時,自己的肚子竟然可以將衣服撐得這么高。
前后左右都是太平軍,身邊只幾十個親兵,線國安沒有時間多作感慨,他那腮幫子兩側的多余肥肉因為呼吸急促的緣故在微微晃動。
阿勒塔只知線國安是廣西清軍主帥,但不知他在廣西干過什么事,所以一聽被圍住的人里有清軍的漢軍大官,所以習慣性的策馬上前問道:“線國安,你可愿降!”
要線某投降?
線國安怔了一下,他沒想到太平軍竟然還會讓自己投降。這還未答話,后面跟上來的周國定卻氣急敗壞起來,扯著嗓子急聲叫道:“線國安的兵聽著,殺線國安者免死,官升一級!否則,一個都別想活!”
正在發怔要不要投降的線國安聽了這話,小腿肚子立時哆嗦了一下。
周國定的好兄弟萬枝筆也有些發懵,線國安降了不是更好么,為何周大哥非要他死呢。
“線國安要降了,咱們就要倒霉了!”
周國定白了好兄弟一眼,線國安非死不可,他可是聽到風聲的,廣西巡撫邵九公接到了不少苦主的狀紙,有意為這些親人被清軍禍害的苦主做主,而清軍在柳州一帶干的事周國定等一干降將沒一個手頭干凈的,所以這事肯定要有人來扛。周國定不想扛這事,只能由主使線國安來扛,因此線國安必須要死,絕不能讓他投降。畢竟太平軍這邊對降將還算仁義,而線國安在清廷那邊的影響不是他周國定這些人能比的,萬一周大帥看重線國安,邵巡撫卻非要替那幫苦主做主,說不得到最后很可能是周國定等人被推出來平息民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