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二人還有臉面來見孤!”
“鞏國公、淳化伯,好一個公,好一個伯!”
“說,你們來見孤做什么,是朱由榔和李定國讓你們來勸降孤的嗎,還是來看孤的笑話的!”
貴陽國主府,白文選和張虎的到來讓孫可望大為惱怒,一見二人就怒罵他們不應該受永歷的封爵,更直呼永歷帝名諱,顯是對永歷和李定國勾結之事憤怒到極點。
孫可望的親信謀臣方于宣見張虎不斷朝自己打眼色,忙上前勸住孫可望,命人將白文選先帶下去。
白文選出殿后,張虎立即呈上永歷所封淳化伯印,大聲道:“國主明鑒,我受永歷封爵實非心甘情愿,當時我在昆明被李定國所制,若不受他們的爵位,必為之猜忌,甚至性命也可能不保!所以我為能早日來見國主,便偽受他們的爵位,但我受國主恩厚,豈會因這淳化伯的爵位而背!淳化伯印在此,國主這就收了去吧!”
“噢?”
張虎這番話讓孫可望面色稍緩,將淳化伯印隨手扔給方于宣,回王位上坐下。
方于宣急于從張虎口中知道昆明內情,便對張虎道:“你從昆明來,知道得比我們要多,你快與國主說說昆明的詳情。”
“皇上雖在云南,但我看也不過是李定國手中的傀儡,端拱而已。昆明小朝.廷那班人也一個都是唯唯諾諾,十分畏懼李定國,所以昆明的內外大權都掌握在李定國手中。而李定國所信任的人,文是金維新、龔銘,武則靳統武、高文貴。李定國做了晉王后終日為他的部下升官加賞,我觀其并無進取圖進之意,又探得他帶到昆明的兵馬絕不滿三萬,這些兵馬也都安于現狀,忙著瓜分云南地盤,國主若率大軍殺進云南,我以為李定國必敗,昆明唾手可取也!”
“昆明實情確如你所說?”
孫可望早在張虎說話的時候已不知不覺站了起來。
張虎大聲道:“如有虛言,國主砍了我便是!”
孫可望不置可否,獨自沉吟,方于宣卻道:“國主,張虎素來忠義,其言當不假,李定國把朱由榔挾持到昆明,學的就是操莽之事,眼下昆明大小官員都忙著升官發財,正是國主用兵的最好時機。再者李定國的部下原本也都是國主的部將,國主更是大西軍共推的盟主,只要國主王旗一至,李定國麾下的兵馬必不敢與國主為敵,昆明和朱由榔確是能唾手可得!”
“若昆明內情真如張虎所言,那孤便要早發大軍前去,以免夜長夢多了。”
方于宣這么一說,孫可望心中有底了,他已拿定主意要和李定國真刀真槍干上一仗,從此一了百了,徹底解決這個始終讓他不得安穩的大石頭。想到昆明那邊情形不堪,孫可望不由很是高興,連連夸贊張虎忠心。
張虎卻告起了白文選的狀,他道:“白文選在安龍的時候就阻止葉應禎移駕,后又和李定國一起去昆明,他不止受了永歷的國公爵位,更和李定國打得火熱,照我看,此人早已背叛國主,不值再信。”
方于宣一心鼓動孫可望自立為帝,這樣他就能做上新朝首相,因此對于暗中幫助永歷的白文選也是十分憎恨,他在邊上添了一把火,他道:“葉應禎從安龍逃回來后就說白文選和李定國是一伙的,若不是白文選,葉應禎早把朱由榔綁到貴陽來了。”
方于宣不提這事還好,一提這事孫可望更是火上加火,想也不想就喝令左右:“去把白文選給我拖出去砍了!”
好在同時在場的孫可望部將馬進忠、余大出面勸阻,說白文選雖然在永歷帝這件事上有負國主,但其歷來對國主也是忠心耿耿的,更是立了不少戰功,其本人又在大西軍頗是有些威信,若草率殺了怕是不妥,不妨讓其戴罪立功,他日作為討滇前鋒。
孫可望的兒子孫微琪也不同意父親殺掉白文選,在眾人的力勸下,孫可望便罷了白文選的死罪,但仍叫人打了他一百板子,讓其戴罪立功。
此事過后,孫可望便與方于宣、馬進忠等人商議出兵云南之事。未過幾日,永歷又派學士楊在、侍郎鄧士廉到貴陽宣諭,要孫可望同心釋忿,共濟國難。
方于宣獻策要孫可望派張虎回昆明復命,要李定國親赴貴陽向孫可望謝罪。名為要李定國獻罪,實際卻是要把李定國騙到貴陽殺害,然后孫可望憑借自己在黔滇兩省的親信和兵力繼續挾制永歷。
李定國當然知道貴陽不能去,便上奏永歷,請夔國公王自奇同張虎再往貴陽說服孫可望,盡力打破貴陽同昆明間的僵局。
不料,夔國公王自奇和張虎一樣忠于孫可望,他向孫可望進言自己愿回云南作內應,如此內外夾攻,可以一戰而勝。得了王自奇甘做內應,孫可望大喜過望,更加堅定出兵意念。
王自奇回到昆明后,向永歷回奏孫可望不肯和朝廷和好,隨即辭歸楚雄整頓本部兵馬,待機配合孫可望行事。
隨著時間流逝,形勢越發明朗,昆明城的人都知道孫可望這一次一定會派大軍殺到昆明來,因此城中人心惶惶,永歷也很擔心局面會惡化。
李定國卻不死心,他奏準將孫可望在云南的妻妾、次子送往貴陽,命秦王藩下總兵王麟護送。臨行前,李定國親自在昆明城郊設宴送行。李定國希望以此行為表明自己絕無和孫可望敵對的意思,結果孫可望的妻妾、次子回到貴陽后,方于宣就領著貴陽國主府一干文臣請孫可望早正大號,馬上封拜手下文武世爵,準備進軍云南。
孫可望采納方于宣策,封馬進忠嘉定王、馮雙禮興安王、張虎東昌侯,余大封有差。又定于三月十五日率駕前軍十萬出兵云南。
“駕前軍”是直屬孫可望的原大西軍主力兵馬,共有精兵10余萬。自大西軍聯明抗清以來,孫可望的駕前軍就作為明軍主力存在。李定國兩敗名王之戰,雖有其本部精兵死戰,但若非孫可望的駕前軍牽制阻擊清軍援兵,李定國未必就能大捷。
這幾年駕前軍除留四萬人在貴州坐鎮,其余盡數派駐在湖南戰場。李定國揮師攻打新會之時,孫可望便指揮駕前軍發動了寶慶之戰,戰事雖未能取得進展,但仍舊使清軍無法南進一步。
此次為了一舉打敗李定國奪取云南,除湖南衡陽一線留了兩萬多駕前軍防御清軍,其余各地的駕前軍都被孫可望調回了貴州,欲集中主力一戰而定李定國。
決定出兵后,孫可望封授白文選為招討大將軍,命馮雙禮留鎮貴陽,又定于秦王府前草坪旁的大校場舉行出兵儀式。
三月十五日,參加出兵儀式的三萬駕前軍按哨、棚、營建制排成望不到頭的方塊大隊,游擊以上的將佐則全部集中在最前排,黑鴉鴉地肅然而立。
步兵們都換上了潔凈、整齊的鎖金褂,刀槍如林,騎兵們昨晚已把戰馬洗刷干凈,馬頭上戴了紅纓,馬脖子上佩了鑾鈴,馬鞍橋上還披了紅綾,每一旅都抽出幾名雄壯英武的士卒,每人手里拿一根粗大而修長的旗桿。
旗桿之上,印著“秦王”二字的大旗迎風飛揚。孫可望頭頂金盔,豹尾飾甲,手按寶劍,臉龐通紅,環顧四周,英雄意氣不可風發。
孫可望麾下大將白文選、馬進忠、余大、張虎、劉鎮國、關有才、馬惟興、馬寶等俱甲衣披身,持刀而立。只是孫可望麾下諸將對此次出兵云南并非意見統一,有很多都是反對出兵的,如白文選、馬寶等,他們只是畏于孫可望這才不得不率本部兵馬前來貴陽聽調。
孫可望走上校臺,環顧三軍將士,揚聲道:“三軍將士聽令,本王今日率爾等南下征討滇省,擊蕩李賊逆寇,望三軍將士奮力向前,效命沙場!”說罷,他從箭囊中抽出一技雕翎狼牙箭,“啪”地一聲撅成兩截,“有臨陣怯敵,不遵號令者,猶如此箭!”
三萬駕前軍將士俱是單膝跪地,大聲疾吼:“奮戰沙場,敢不效死!”
“升旗!”
旗牌官催動戰馬向前幾步,仗劍大喝一聲。設在校軍場中央的大纛上一面金黃王旗冉冉而起,在北風中呼響著直上桿頂,中間斗大的“孫”字迎風招展。
一名親兵給孫可望斟了一碗酒,走到他跟前單腿跪地,將酒高高擎過頭頂,說道:“請國主滿飲,愿國主此去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好,這酒本王干了。”
孫可望哈哈一笑,將酒一飲而盡。烈酒下肚,孫可望更顯精神煥發,神采照人。將酒碗擲地,大喝一聲:“三軍出城!”心底同時又吼一聲:“這回定要活捉了那朱由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