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書網www.qsw.so,大國醫!
高知府是成年人,做了兩任官,對人心的理解遠非徐小樂能比。既然是33小樂都能看出來的情況,高知府當然更加一目了然。他很清楚徐小樂想早日離開天津衛這個是非之地,之所以沒有提出來,肯定是因為顧及自己進京后將受到的境遇。
由此看來,徐小樂還是一個很善良的少年。
高知府因此更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夠嫁給徐小樂,對于之前的功利之心頗為遺憾,真可謂是悔不當初。要是當初自己一到蘇州就尋訪徐榮,主持徐小樂和女兒的婚事,哪有現在這樣的糾結。
而現在境況又不同了。
從高知府本心而言,他是真的不希望徐小樂為了履行婚約,斷送前程。于是高知府決定快刀斬亂麻,主動對穆青友道:“天津這個是非之地,咱們也呆得太久了,是該早日啟程了。”
穆青友顧慮到徐小樂還要為陳同知治病,所以沒有及時趕路。他本來以為高知府也會感謝他,好歹從客觀上延緩了進入詔獄受審的時間。
天津衛的客舍還是很舒服的,高知府也能在天井里散步,偶爾寫寫詩,實在沒有理由急著進詔獄。
高知府道:“縮頭是一刀,伸頭也是一刀,不如麻利些。再者說,咱們在天津衛呆的越久,卷入的麻煩也就越深。你是要回京敘職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穆青友聞言,知道高知府是為徐小樂的安危著想,便也不再堅持,說道:“既然如此,咱們明日就走。”
錦衣衛本來就是押解犯人路過天津衛,不受當地官署管轄,想走就走。別說同知夫人攔不住,就是指揮使也攔不住。不過徐小樂反倒很猶豫:陳同知還躺在病床上,雖然有所好轉,但還是離不開他。
徐小樂就對穆青友道:“要想陳同知好起來,這十天內我都得隨時把握病情,增減藥量。”他很不放心將這么重要的工作交給其他醫生。誠如曲老御醫說的,白附子和天南星都是毒藥,使用上必須要非常慎重。作為主治醫生,親自檢查藥材情況,調整劑量,這都是分內的工作。
穆青友為難道:“我們可沒法子在天津衛逗留十天。”他頓了頓又道:“而且你也沒時間。你的調令上說得很清楚:隨行入京,然后去太醫院報道。”
徐小樂為難道:“那陳同知這邊怎么辦?”
穆青友兩手一攤:“那就是他們要考慮的事了。”
徐小樂十分驚訝:“穆大叔,沒想到你還是個很有智慧的人吶!”
穆青友羞澀道:“真的么?你還是頭一個這么夸我的人。”
徐小樂撇了撇嘴,閃到一旁去了。其實他已經想好了解決方案,只是自己去跟陳夫人說,很可能被拒絕。那可就真的丟了大面子,還不如讓陳夫人自己想呢。
要說這個辦法也很簡單。
既然徐小樂如此不可或缺,而他又要盡快入京,那么陳家并沒有太多選擇,只有讓陳同知跟徐小樂一同入京,這樣才好繼續醫治。
唯一的問題就是一天半的舟車顛簸。不過老人說得好:兩害相權取其輕。相比留在天津衛找其他大夫醫治,路途顛簸并不算什么大事。
陳夫人很快就想到了這個辦法,倒不擔心路上的顛簸——陳同知現在的狀態看起來還可以經受得住。她更擔心那些賊子在路上對丈夫不利。
整整一天半的時間,中間還要借宿驛館,刺客要找機會下手實在太容易了。
陳夫人將這個提出來的時候,徐小樂以為她這是在婉拒。誰知回到客舍跟高知府一說,高知府卻道:“她這是答應了。”
徐小樂有點不明白。
高知府道:“她將這個問題提出來,就是看咱們…要看錦衣衛能不能保護她丈夫。你的反應告訴她‘不能’,所以她肯定會去找指揮使,求他派兵保護丈夫入京。”
徐小樂就道:“指揮使就一定會答應么?”
高知府笑道:“你虧得還是神童呢!指揮使若是跟陳同知是一邊的,自然要派人保護陳同知進京治病;指揮使若是跟陳同知不對付,他巴不得盡快送走這尊大神,自然也會派兵保護他進京。”
徐小樂猛然一拍腦袋:“這算是兵法了吧!”
高知府道:“這算什么,尋常人都能想到的吧。你就沒想過人家為什么要問你這話?”
徐小樂木然地搖了搖頭:“為什么你們說的每一句話都好像很有深意?”
高知府不知道該用何種表情來應對徐小樂的問題,只好嘆了口氣道:“你長大就知道了。”
徐小樂對于這個答案很不滿意。
他還有什么地方沒長大么?說自己沒長大,那只是想賴在嫂嫂身邊。在外面,徐小樂可是“徐先生”!
不過他以前從未與官場人物有這么坦誠的交談,碰到個羅權羅叔叔就覺得深不可測了,拿來與高知府一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徐小樂就問道:“你這樣不累么?”
高知府反問道:“你這樣不怕么?”
徐小樂一愣:“我怕什么?”
高知府道:“不怕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么?”
徐小樂更加不以為然了:“我收了診金看病,誰能賣我?”
高知府坐在囚籠里,輕輕用手敲打著柵欄:“比如這回,你不就卷進麻煩之中了。”
徐小樂臉色有些難看,也不顧高知府是父親的故交好友了,就道:“我的麻煩只是你臆想出來的,未必就真有人來找我報復。反倒是高知府您啊,機關算盡太聰明,還不是坐在里面。”
高知府頓時氣餒。
如今的現狀就是他身陷囹圄,生死未卜,而徐小樂卻快樂地呼吸著自由空氣,誰勝誰負已經一目了然了。身為負者,有什么資格去指導別人的人生之路該怎么走呢。
徐小樂哈哈一笑,道:“我看吶,還是簡單些好。我只要秉持中立,誰來都救,想必陳同知的對頭也不會為難我。人吃五谷雜糧難免生病,跟大夫過不去多想不開啊!要怪就怪他們自己學藝不精。若是把事情辦得干凈利索,我還怎么救?”
高知府聽徐小樂如此說來,猛然覺得這話雖然幼稚,其中卻暗藏了“一力降十會”的大道理。若是自己秉持公心,不去管那些盤根錯節的關系,做好一個親民官,誰又能拿他如何呢。
可惜,現在似乎已經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