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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連夜來見高知府,自然不是等閑小事。看到高知府正裝出迎,也都松了口氣:說明錦衣衛的名頭還是有用的。
從南北兩京傳來的消息:因為土木堡之變,錦衣衛也受到了牽連,被文官們著意打壓。原本錦衣衛就是天子親軍,現在天子把于謙為首的文官們當親人,真正的親軍反倒被清洗、更替。
三人見了禮,分別入座,羅權便道明來意:“高府尊,我等夜行前來,實在是有樁要事。”
高知府面如深淵,以不變應萬變,道:“上差但說無妨。”
羅權道:“要請高府尊幫忙。”
高知府不動聲色,仍舊看著羅權。
羅權站起身,穆青友也跟著站了起來,兩人手按繡春刀刀柄,一左一右走到高知府兩邊。
羅權笑道:“請府尊在此處稍安勿躁。”
高知府眉頭一皺,滿心里都是不安。他覺得兩個錦衣衛是故意站他身邊給他壓迫,也想跟著站起來,卻被二人的大手按住。這舉重若輕的一按對于錦衣衛而言實在是云淡風輕,對于更偏重讀書的高知府來說卻是重如泰山。
二堂之外傳來下人的驚呼和鐵鏈相擊的聲音。
高知府面色慘白道:“我犯了什么過錯,竟然要錦衣衛前來拿我!”
羅權道:“府尊抱歉的很,我等只是遵命行事,并不知道內情。”
高知府心中默念:每逢大事有靜氣!每逢大事有靜氣!每逢大事有靜氣…數遍之后,總算穩定了心神,心中尋思:我在蘇州任職,從未參與兩京政爭。更何況不曾留下過任何不妥的文字,為何會下詔獄?
詔獄是皇帝要辦的專案,也只有能夠出入皇帝視野的大臣有資格坐這種牢。高知府剛剛還在家說徐珵是名教之恥,但是人家徐珵是有資格被皇帝討厭,有資格進詔獄的高官顯宦。
自己這個級別,哪有這個資格!
——是被人牽連了!
高知府額頭冒出一層毛汗。他的確沒資格入詔獄,唯一的解釋就是被有資格的人牽連了。他又回想自己在京中的座師、房師、同鄉、同年,回憶與他們的通信文字,卻始終找不到犯忌的地方。
大明是個很寬厚的時代。只要別去質疑皇帝的法統,就算各種花式罵皇帝都沒關系。然而反過來說,一旦敢質疑皇帝的合法性,那就算是大羅金仙罩著你,恐怕也難得善終。
目下今上和太上同居紫禁城,法統的確十分敏感。
高知府再三在腦中搜索,終于還是想起來了兩三處不謹慎的地方,心中頓時氣餒。他故作鎮定,道:“上差此番是要抄家滅門么?”
羅權干笑一聲:“我等只是辦差,哪有那么大權柄。”
穆青友道:“府尊放心,只要府尊配合跟我們走,家眷是可以放歸本籍的。”
高知府聽聞妻女可以回家,不用發賣教坊司,心中頓時松泛了許多。這樣看來自己大約會被奪去冠帶、流放邊疆,但是午門問斬這種拉風的事就輪不到自己了。
二堂之外又傳來一陣陣大呼小叫,是沖進來的錦衣衛在抄家了。
這時候被侵犯的女眷往往會上吊自盡,高知府也只能暗暗企盼妻女不要做出傻事。
羅權聽了一會,笑道:“兒郎們沒有輕重,叫府尊見笑了。”
高知府轉了轉僵硬的脖頸,道:“我此生不曾負過道義二字,能否容我妻女平安?”
羅權和穆青友對視一眼。穆青友便退了出去,隱約中能夠聽到他在外面交代了兩句,果然很快哭喊聲就逐漸輕了下來。
高知府松了口氣,垂下頭,開始考慮自己到底該如何留名后世。不得不說,官職高些的人進了詔獄等于給自己鍍了一層金。若是死在詔獄里,那簡直光宗耀祖、千古流芳。可是對于五品知府來說,就沒這個待遇了。
羅權見高知府渾身散發出人之將死的哀鳴,頗有些看不過眼。不過他終究是錦衣衛,這種事見多了也就習慣了。他撇過頭掩飾臉上的笑意,道:“高知府,你若是不想給人做替罪羊,不如咱們做筆交易。”
高知府只覺得渾身一松,沉聲道:“某平生奉公稟德,俯仰不愧于天地,既不知道受了什么無妄之災,也不知道有什么交易可做。”
羅權輕笑道:“去年蘇州府的賊寇案,高府尊可有什么要說的?”
高知府一愣,道:“那案子都是由你們錦衣衛所偵辦,本府竭盡全力配合,人手物資無不周到,如何能怪到我頭上!”
羅權道:“然而我們布下天羅地網,仍舊叫賊人走脫,這其中沒有內鬼又如何說得過去?”
高知府面露慍色:“難道懷疑本府是賊人內鬼?什么賊人能叫五品知府為內應!”
羅權呵呵笑道:“恐怕還不止一個知府呢。”
兩人正說著,門外有錦衣衛進來報道:“千戶,書房中的書信已經全都找到了。”
羅權問道:“可有暗室?”
那人道:“并未發現暗室。”
羅權這才上前接過一個木盒,拇指推開盒蓋,里面整整齊齊放著一摞的信封。這些書信都是高知府平日與人交往的物證,此刻悉數落在了羅權手里。
高知府嚇得額頭出汗,道:“你這是…”
羅權道:“高府尊,不用擔心,這是必查的。”他將木盒交給穆青友,好整以暇對高知府道:“府尊啊,許多事現在說還來得及,等我們自己查到了,你再說可就晚啦。”
高知府不自覺道:“你們到底要找什么!”
羅權輕笑道:“府尊,你記性也太差了。我剛說了,要找內鬼啊!”
高知府拉松了衣領:“肯定不在本府!你們若是真要破這個案子,就不該從本府下手,分明是要牽連攀誣!”
羅權不以為然道:“這事總要有個結果的。”
三人在二堂說話的時候,外面的喧鬧聲漸漸平息下來。高知府的家眷集中在一起,噤若寒蟬。如狼似虎的錦衣衛手持繡春刀將他們圍成一團,其他人四下尋找所有能夠找到的字紙,不敢放過一個字。
如此森嚴的氣象,無一不是在說:這分明就是一樁漫天大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