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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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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濟卿很快也出來了,先打發了留著沒走的幾位大夫,又對徐小樂道:“小樂,唉…”他這長長一嘆,后面的話盡在不言之中了。定了定神,他又道:“是了,你來的時候說有事找我?”

  徐小樂連連擺手:“沒事沒事,你先把這一攤事料理妥當吧。我看黃家能主事的人恐怕也就只有你了。”

  施濟卿借住在姑媽家,本來是為了上學方便,誰想到竟然成了黃家的一大勞力。他無奈道:“我那幾位表兄實在不通庶務。姑父又是大病初愈,恐怕難以照顧周全,我能幫多少就幫多少吧。”

  徐小樂就告辭而去。

  人都走到了門口,卻聽到施濟卿追了出來:“小樂,你真的沒事跟我說?”

  徐小樂一時間差點沒守住嘴,但是想想人家家里要大辦喪事,自己怎么還能開口要銀子呢?他就強笑道:“能有什么事?本來想去你家看歐波亭主的畫作,放一放又沒關系。”

  施濟卿仍舊有些懷疑,道:“咱們可是真心朋友,你有事千萬不能瞞我。否則以后叫我知道了,必定要責怪你的。”

  徐小樂正色道:“我豈會瞞你?你太不把我當朋友看了!”

  ——若是瞞了你,那也只能說抱歉啦。

  徐小樂心中補了一句。

  施濟卿仍舊是將信將疑,不過話說到了這個地步,再追問下去也毫無意義。他就道:“反正我跟姑媽再親近,終究與黃公隔了兩層,要脫身總是能脫身的。你的事若是要緊,可別耽誤了。”

  徐小樂心中竟然有些感動,揮手道:“沒事沒事,我這兩天還要回木瀆,能有什么事。”

  施濟卿就道:“對了,既然你要回木瀆,索性把墨精騎去吧。我這些天肯定顧不上它,讓它呆在廄棚里也悶得慌。”

  “我坐船…”徐小樂回想起那天墨精發足狂奔,心里還有些余悸。

  施濟卿卻道:“什么船連匹騾子都帶不了?放心騎去吧,總有代步的時候。”

  徐小樂雖然疑心阿木林的小船載不下墨精,不過心里又有些發癢,這回便沒有推辭,隨施濟卿去牽了墨精。

  墨精看到徐小樂,猶然記得這個少年讓它著實過了一把山間狂奔的癮頭,對他就十分友善,用頭輕輕碰觸徐小樂。

  徐小樂一捋墨精油光水滑的皮毛,道:“那我先帶它出去走走,你什么時候要用它了,便來找我要。”

  施濟卿自然應允。他見徐小樂與墨精這般投緣,有心將墨精送給小樂。不過貿然送小樂這么貴重的禮物,他又覺得有些唐突,便生出這個“長期借用”的主意。

  徐小樂對墨精沒有絲毫占有之心,所以是送是借完全沒有區別。他打整好了鞍轡,翻身上騾,高高興興地騎著墨精回長春堂了。

  走到一半,徐小樂方才想起來:有什么好樂的?銀子和屋子還是沒著落呀!

  這邊還沒有湊到足夠的銀子來安置病人,那邊轉眼又要有一大筆開支。

  阿木林的小船果然載不動墨精,或者說無法同時承載墨精和徐小樂。雖然現在阿木林手里的銀子要換艘大船完全沒問題,但是那又必須叫徐小樂出面當招牌。

  可惜徐小樂也不是豪富之人,不可能無限制幫阿木林“洗錢”,所以兩人最苦惱的事莫過于明明有錢,卻花不出去。

  徐小樂只好出面問顧煊借了一筆銀子,加上自己的積蓄,就能買條載重千斤的木棚船了。

  新船長達三丈,中斷有個木棚,四面可以懸掛竹簾、暖簾,自然隔出中間的船艙。

  船艙的底板可以抽去,放上桌子就能坐八個人喝酒聚餐。若是不放桌子,鋪了底板就可以并排睡四個人。底板下面則成了一個暗艙,可以放東西,或者藏人。

  阿木林本來不建議買這么大的船。如果只是為了多載一匹墨精,小一號的船能載重八百斤,也足夠用了。

  徐小樂卻是看中了那個暗艙。

  “你看啊,到時候叫你兩個兒子睡上面,把那兩個傷患藏在暗艙里,過水門的時候應該不會有細查。”徐小樂道。

  阿木林雖然跟張大耳他們是“一條船”上的人,終究沒有深厚的感情,聽徐小樂這么一說,方才反應過來:“原來如此!小徐大夫,你真是沒得說。腦子靈光,心腸又這么好!”他如今真是全身心信賴徐小樂,即便兩個兒子的病仍舊沒有好轉,也不能削減這份熱忱。

  徐小樂無奈道:“我接手的病人,怎么能叫他們死呢?”

  阿木林聞言更是肅然起敬。

  蘇州就是一座水城,水多船也多。借著上回要買船的余風,徐小樂很快就敲定了買賣,銀貨兩訖。

  如此一來,徐小樂就可以趕在九月初九日回木瀆了。

  他原本計劃逢三、九的日子回木瀆施診,但是這些日子在蘇州又是給周夫人治心病;又是去見顧家的寶貝哥兒;又是給阿木林的兒子看癆病;又是給張大耳的弟兄治傷;還要教導學徒打基礎…實在是安排不出時間。

  徐小樂站在船頭默默一算,發現最近忙歸忙,自己著實做了不少事。這些事回想起來又總是歡樂的居多,看來自己日子真心過得很不錯。

  只是不知道嫂嫂日子過得怎么樣。

  徐小樂突然之間很想念嫂嫂,還有胡姐姐,還有唐笑笑,還有家里荷、楓、梅三位姐妹…他不由暗罵自己:徐小樂呀徐小樂,你還真是沒心沒肺的白眼狼,這些日子你可曾好好想念她們?!

  黃仁坐在船艙里,一邊緊緊拉著墨精的轡頭,一邊看著徐小樂的背影,心中暗道:小徐先生明明只比我大了幾個月,卻胸懷蒼生,關心疾苦,真不知道這顆仁心是怎么養成的。我若是有朝一日能有先生這樣的本領,懸壺濟世,救濟苦弱,那該多好!

  黃仁只看到徐小樂的挺拔背影,卻看不到徐小樂臉上正洋溢著各種難以言表的笑容。他不知怎地,又回想起那天晚上,自己蹲在墻頭,與唐笑笑耳鬢廝磨,大逞祿山之爪,還看到了桃花跟個野漢子隔門反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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