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耕不管董小姐是怎么想的,此刻他正和李雪山走在去軍區附屬被服廠的大道上,打量著這個剛建成沒多久、一切都嶄新的被服廠,陳耕還真挺好奇:我軍直屬、附屬的被服廠難道還不夠多么?怎么軍區還想著再搞一個被服廠?
被服廠這個東西,實在是沒有什么技術含量啊。
“這個軍區附屬被服廠,是軍區為了解決軍區機關家屬的工作問題而設立的,”李雪山指著個別地方的建筑垃圾還沒有被清理的被服廠,一臉驕傲的對陳耕道:“這個軍區附屬被服廠,能幫助軍區解決700余名軍屬以及軍人子女的就業問題…”
“能解決這么多人的就業問題?”陳耕很驚訝:“那咱們軍區家屬的就業問題基本上就解決了吧?”
“還沒有,不過壓力已經不大了,”李雪山說著,同時扭過頭來看著陳耕:“不過小陳啊,咱們軍區附屬被服廠剛剛草創,你是不是…”
陳耕立刻聞弦音知雅意,作為軍區堂堂的副政委,他專門帶自己來這么一個新建的工廠來,到底是什么意思,這個難道還猜不出來?沒等李雪山說完,陳耕立刻就表態道:“請首長放心,我們潤華實業一定支持被服廠的工作,嗯,以后被服廠就是我們潤華實業工作服的定點供應單位了。”
雖然陳耕不認為軍區附屬被服廠向潤華實業提供的工作服有價格方面的優勢,但既然李雪山開口了,只要被服廠的價格不是太離譜,就當時支持軍隊的建設工作好了 “呵呵…”
李雪山對于陳耕的表態很滿意,潤華實業現在是一個擁有幾萬名工人的大單位,一線生產人員以及行政類人員每年需要的工作裝加起來超過10萬套,對于一家草創的被服廠來說,這每年10萬套的服裝,足以讓他們安下心來了…如果陳耕能夠利用自己的關系,再給被服廠拉一些客戶過來,那當然就更好。
不過李雪山今天拉陳耕過來,不是為了幫被服廠拉幾個單子,他也丟不起這個人,他拉陳耕過來是為了另外一件事:“那我先代表咱們軍區的干部和家屬們謝謝你…”
“您可千萬別這么說,”陳耕連忙道:“我也是咱們軍區的一員,能夠為軍區、為軍隊建設做點力所能及的工作,這是我的榮幸。”
“小陳你的覺悟,我是很放心的,”李雪山點點頭:“不過今天請你過來呢,不是為了這個,嗯,主要是為了讓你給咱們被服廠的同志們上上課。”
“我?”陳耕指著自己的鼻子,一臉的難以置信:“讓我給大家上課?”
“是啊,你小陳短短的兩三年時間就把一個軍屬軍械維修廠的附屬勞動服務公司發展成了國內數一數二的汽車摩托車制造工廠,給一個小小的被服廠上上課,那還不是三個指頭捏田螺——手到擒來?”李雪山一臉的理所當然。
陳耕發現自己竟然完全沒辦法反駁:尼瑪李副政委的這個邏輯很嚴謹啊,你只用了兩三年的時間就把一個連年虧損的軍械維修廠下屬勞動服務公司搞到了現在這個全國知名的程度,一個小小的被服廠而已,這算是問題嗎?算是問題嗎?如果你說不行,那就只有一個原因:你不肯用心。
“不肯用心”這個罪名,陳耕是絕對不能背的,如果是軍區的其他單位也就罷了,可這家單位是什么性質?是軍區專門為了解決軍區領導干部的家屬、子女的就業和工作問題而設立的一家單位,自己不肯用心,得罪的那就不是一個人、兩個人了,而是將整個軍區機關大大小小的軍官們得罪了個遍!
到了這個份上,陳耕知道,不管自己說什么都沒用了,盡管嘴里在發苦,陳耕卻不得不硬著頭皮道:“這個…我對服裝這個行業不是很了解,如果大家肯聽我廢話,那我就說兩句,希望大家不要笑話我。”
李雪山眼睛一瞪:“誰敢說你說的是廢話?!你可是咱們軍區的寶貝疙瘩,其他軍區的首長們早就不知道跟我們打了多少回招呼了,想把你掉到他們軍區里去,我們沒同意——人才難得的道理難道我們就不懂?嗯,小王來了。”
陳耕抬頭向前面看過去,嗯,已經差不多到了被服廠的門口,被服廠的門口站著一群人,為首的是一個40多歲的中年軍官,這就是軍區附屬被服廠的廠長?
陳耕心里忽然有點同情這家伙:在這個被服廠里工作的不是朋友的老婆就是同僚的孩子,管理工作是個大問題啊…
軍區對這個被服廠的重視程度由李雪山親自邀請陳耕來這里就已經可見一斑,下了車,李雪山鄭重的給陳耕介紹道:“小陳,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咱們軍區附屬被服廠的廠長王根基同志…”
陳耕劇烈的咳嗽起來,他想到了一個在網上流傳甚廣的笑話…
有個叫王根基的小伙子談了個女朋友,兩人情投意合,終于決定去見未來的岳父岳母,剛進門,準岳父就笑呵呵說道:“哎,你就是根基吧?來來來,快進來坐!”
岳母瞥了老頭一眼,一臉的不高興:“怎么說話呢?是小王吧?來,快進來坐!”
女朋友一聽,特別不高興:“什么小王吧、根基吧,真難聽,以后你們還是叫他小基吧。”
小王同志的臉已經黑的不能看了…
陳大老板一直以為這只是一個笑話,誰能想到這世界上真有人叫王根基?
王廠長一臉懵逼的望著陳耕,不知道是什么情況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陳耕擺擺手,道:“剛剛被口水嗆到了。”
是這樣嗎?王根基同志和李雪山同志搖搖頭,倒是沒有多想,被口水嗆到了么,多正常的事?只有已經很熟悉陳耕的習慣的林書瑤,一臉古怪的看了陳耕一眼——這家伙,心里又在想什么東西呢?
“陳耕同志,歡迎啊,”王根基同志握住陳耕的手就不肯松開,熱情洋溢的簡直能再蒸三鍋饅頭:“您可是咱們軍區的驕傲,我們被服廠的全體領導早就盼著您能來給我們上上課了。”
陳耕連忙擺手,謙虛的道:“王廠長你千萬別這么說,大家每一個人的工作經驗都比我豐富的多,而且有軍區首長們的支持,背靠著軍區這么一座堅實無比的大靠山,我相信沒有任何問題能夠難得住大家,剛剛在車上的時候我就對首長說,我的趕緊趁著這個機會巴結把家大家,以后我們潤華實業所需要的工作服就交給咱們被服廠了。”
陳耕的這番話算是說到了軍區附屬被服廠這些領導們的心坎上,其實他們心里也是這么想的:沒錯,就是這么個道理,咱們單位背靠著華東軍區怎么一座大山,就算咱們沒資格染指軍隊被服的供應——軍隊被服的供應都是由總后下屬的各家工廠按照國家計劃來進行生產的——但軍區領導們隨便給介紹幾單生意,就夠咱們吃喝不愁了。
就像是潤華實業這樣的,首長們開口了,他陳耕難道還敢不給首長們面子?同樣,只要首長們開口了,其他人敢不給面子?在咱們被服廠里工作的,可都是軍區機關的大大小小的軍官們的家屬、子女啊,誰敢讓這些人發不起工資?
看著王根基的表情,本來還想說點什么的李雪山,暗自嘆了口氣:自己把機會給他們創造出來了,可奈何人家根本就不領這個情,自己還費那個心思干嘛?
算了,就當是一次普通的下來視察吧。
趁著午飯后的空檔,李雪山逮著個機會把陳耕拉到一邊去:“小陳,對這個工廠,你覺得怎么樣?”
“我覺得很好啊,”陳耕幾乎是不假思索的道:“軍區首長、同事們對這個被服廠高度重視,一定會…”
“少說這些沒用的官八股,”李雪山沒好氣的打斷陳耕的話,道:“我想聽實話。”
“我說的就是實話…呃,好吧,”在李雪山狠狠的瞪了一眼的陳耕,老老實實的服了:“我覺得被服廠的氣氛不太對頭。”
“怎么說?”
“我覺得大家有些盲目樂觀了,”既然話已經說開了,陳耕也就不再隱瞞,坦率的道:“您肯定也注意到了,被服廠的這些領導們考慮的似乎并不是如何提高產品質量、降低生產成本、打開銷路,他們想的似乎是如何通過軍區首長們的關系,從軍區的關系戶手里拿到訂單——說白了,他們就是指著軍區活著,人家根本就想過發動自己的主觀能動性來搞活工廠、發展狀態。”
“…一群寄生蟲啊。”一陣沉默之后,李雪山忽然冒出了這么一句。
陳耕深以為然:說他們是一群寄生在華東軍區身上的寄生蟲,那是一點都不過分。
兩人正沉默之際,李雪山的秘書吳立軍一臉焦急的快步向這邊走過來。
看到吳立軍的這個表情,陳耕心里咯噔一下:難道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