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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3 義正辭嚴(下)

  “大師兄,等等我。”

  地面山勢起伏間,一道白影如同煙嵐般越過林地,跨過湖泊,進入城池原野。

  身后一個紅影緊緊追逐著,時不時的有一兩聲歡快笑聲傳出。

  這是去打仗啊,弄得好像是春游一般。

  聽到幾個女人咯咯笑聲,遠處一群修士全都哭笑不得。

  不過,也不知為何,就在相對滑稽的情景之下,他們心里就悄悄的升起了無窮信心。

  東天之上,紅日漸漸的就變得金光耀目,從山巔照耀下來。

  透過樹林,灑下一片亮眼的光斑。

  禪院外邊一片片的草地長出了綠芽,經過一個冬天的沉寂蟄伏,也有了一些小動物,悄悄的探出頭來,并不懼怕生人。

  和暖的日光之下,清新微暖的春風帶著清晨薄霧濕氣,撲在人面之上,令人頭腦十分清醒。

  這是一個很好的日子,也是一個祥和的清晨。

  慈云寺眾修個個殺氣騰騰,一道道劍光人影來來往往,有金色、紅色、青色、黑色寶光閃耀。

  “咻咻咻…”

  數十道劍光齊唰唰沖天而起,在云空排成一個四方劍陣,殺氣沖散行云,疾飛而行。

  沒人對最前邊在地上奔跑的那道白影有意見,大多數人的面上都帶著一絲放松笑意。

  與昨夜追擊醉道人之時的神氣,再不一樣。

  這不是假裝,而是真的輕松。

  最奇異的是,往常時候,慈云寺眾修各自肚腸,你防著我,我防著你,每個人都悄悄打著主意,都想著讓別人沖陣,自己看看形勢再說。

  但今日此時,卻已經沒有一人會有如此想法。

  法元那彌陀一般常常帶著虛假笑容胖臉之上,也難得的浮顯出一絲正經神色。

  “沒想到江師兄還有如此直指本心的一面,難怪五云步被他整治得好生興旺,天大的難事,在他眼里都不算大事。”

  “此言大善,江真人肉身成就羅漢金身,以赤子之心應對突如其來猛增的力量,不為駕馭,只是適應,正是道隨心轉,道法自然。”

  “嬉笑怒罵妙韻天成,無論是善是惡,只要見著,都會全無隔闔,他能獲得所有人的敬服也就理所當然了。老僧最好奇的倒不是這個,而是他到底能不能飛?”

  “能飛不能飛又有什么區別?禪師你看,他跑得比我們御劍還要快上三分呢,而且足不沾地,只在草葉樹枝上輕輕一點,就已經跨過數十丈,簡直不類凡人。”

  法元嘆息道。

  “他本就不是凡人,我們親眼所見還能錯得了?那肉身稱之一句仙體也不為過吧,真是期待白谷逸等人的表情啊。”

  “哈哈…”

  等到看見泛起波紋的湖泊之時,眾人速度慢了下來,按落劍光。

  不遠處,一個白袍身影站在小土坡之上,背著雙手,靜靜看著遠處黑壓壓一群人。

  那是峨眉眾修。

  白谷逸、朱梅、玉清、素因等人當先而立,身后一道道劍光從玉清觀方向疾馳而來,落下劍光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等待。

  遠處城池如臥虎,城樓之上,有著無數兵丁肅立,還有著十余位將校頂盔貫甲打著旗幟望了過來。

  不過,他們也只是看著而已,或者說,只是以防萬一。

  就如一些螻蟻望見獅子老虎打架,生怕被一腳踩死,于是舞動肢爪,裝出很厲害的模樣。

  除了黑沉沉的軍兵,城池之下里三層外三層的還聚集了十里八鄉的百姓,這些鄉人早早得知了斗劍消息,并不敢逗留外邊,生怕遭受了池魚之殃。

  他們全都想要躲進城池之中去,但顯然沒有太大意義。

  對于仙家修士來說,有沒有城池區別不大,聚在一起,只是求得一個心安而已。

  這里,就是辟邪村玉清觀。

  蘇辰眼神平靜如水,掃過遠處人山人海的城池和近處的茵茵綠草,感受著雀躍的血脈,身邊靜靜跟著幾個女孩,還真的有著幾分出游的雅趣。

  峨眉派、慈云寺雙方凝聚的殺氣,根本沒在他的心里留下痕跡。

  “今日一戰之后,此方世界,誰也不知道將會走向何方?”

  經過一個晚上的適應,他體內氣血漸漸平伏。

  奇怪的是,不知是不是因為身體的轉變,他特別喜歡奔跑的感覺。

  感受每一分肌肉的律動、每一寸骨骼的曲伸。

  那種磅礴浩大的力量,讓他深深著迷。

  不是感應天地元氣所帶來的滿足感,而是與此方世界和諧統一,同呼吸,共命運的自在。

  只要踏在大地之上,我將無所畏懼。

  大抵就是這么一種感受。

  剛剛突破之時那種狂躁兇戾的破壞欲,就在博大溫和的脈動之中靜靜消彌,心靈獲得平靜。

  “要么以至強的元神法力統馭肉身,要么從血脈深處體悟世界真意,不為破壞,只為護佑。順其自然,方得真意。”

  肉身力量達到四轉大成,蘇辰已不屑于去牽引天地濁煞之氣煉體,也不想運用十二都天神煞魔功來增幅攻擊。他只要掌控住身體之中單純的力量,再強的法術,都不用擔心。

  蘇辰沒有說話,慈云寺眾修也悄悄的立在他的后方,匯成一片,安靜等待著。

  看看人來得差不移了,對面一個白須白發的矮小老頭走了出來,正是白谷逸。

  他定定的看著面色平和沖淡的江大師兄,眼神之中全都疑惑與憐憫:“江少游,你已自身難保,不去好好享受最后一段時光,又何必一定要助紂為虐呢?”

  蘇辰愕然,這老頭傻了吧,自己好好的,哪來什么自身難保?

  抬眼望去,就見到不單只是白谷逸如此,其余峨眉派眾人看過來的眼神也很是古怪。

  “是了,極樂真人那一劍之中隱伏著先天殺機,常理來說,一般修士絕對抵敵不住。我倒是以己之心度人了…他們一定以為我是在硬撐吧。”

  想到這里,蘇辰忍不住就有些好笑,還沒說話,對面白谷逸就義正嚴辭說道:“爾等五臺派,自混元祖師以下,為非作歹,肆虐生民,所做惡事罄竹難書,今日我峨眉替天下生民討一個公道…”

  “屁話!”蘇辰哧笑一聲打斷白谷逸的戰前演講。

  他伸出小手指掏了掏了耳朵,滿臉不耐煩道:“白老頭,怎么打?誰跟誰打?痛快點,何必說這些虛偽言辭呢?”

  “你…小子也太過粗俗猖狂了。”白谷逸被直斥放屁,正氣凜然的神情一下就崩了,氣得滿面通紅。尤其是聽到慈云寺眾人一陣哄笑,心里更是火冒三丈。

  “怎么?你還不服氣?明明同是道家門派,你峨眉派也未免太過霸道,竟然插手別派事務,誰給你的臉面?所謂樹大有枯枝,各家各派難免會不肖子弟,見著了直接清理門戶就是,用得著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臉,多管閑事?”

  蘇辰眼神揶揄,掃了一眼峨眉陣營,笑道:“就說你三仙二老吧,那曉月禪師可還記得?是不是叛出了你峨眉派,四處作惡?那我是不是可以說,峨眉派教出如此惡徒,闔派當誅呢?”

  “還有那苦行頭陀,性情極為卑劣…當日混元祖師與妙一真人比劍,他竟然躲在一旁依仗無形劍偷襲暗算…上次在四門山又聯同碧雯仙子埋伏五云步萬妙仙姑,行事骯臟得很,峨眉有此惡賊,我要不要打上山去,替天行道一番?”

  蘇辰一番話又快又急,氣息宏大,與天地遙相呼應,聲如雷霆…

  同時,還有一股奇強威壓向著峨眉派眾人洶涌沖擊。

  尤其是最后一聲質問,蘇辰一步跨出,整片大地全都顫抖起來,朗朗晴空變得陰沉,隱隱有著雷鳴電光閃耀,就如整片天空都要塌下來一樣。

  白谷逸面色一白,就向后連退數步,想也不想,就放劍護身,金光游走。

  朱梅也顧不得自持身份,錚的一聲就抽劍攔在身前,與白谷逸遙相呼應。

  “哈哈哈…”

  蘇辰負手仰天大笑,笑聲稍歇,鄙夷道:“所以說,你們就是色厲內荏,虛偽自大之徒,說來說去,還不是欺軟怕硬。別跟我說什么正邪論劍,講什么替天行道,全都是狗屁。到頭來還不是誰強誰有理…往日里你三仙二老劍壓四方,說什么都是對的。但今日,在江某人面前不好使!”

  “好!”

  慈云寺眾人一聲喝彩,個個心花怒放,如飲瓊漿。

  峨眉眾仙給予天下散修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他們幾時見過有人當面痛斥嵩山二老,把峨眉派批得狗屁不如。

  此時聽得開心,一時劍氣沖天,氣勢如虹。

  情勢很明顯,一方背手喝斥無畏無懼;另一方嚴陣以待劍已出鞘。

  誰強誰弱簡直一目了然。

  峨眉派眾人全都暗暗皺眉,叫苦不已。

  大多數人已是心中打鼓,回頭望向玉清觀,那里極樂真人還在,按昨晚上的商議,情況絕不應該是如今這種場面啊。

  不是嵩山二老訥于言辭,而是對面那白袍青年,一句一問,氣息強橫有若天崩,壓制得白谷逸沒法說話。

  江大師兄有一句話說對了,道理什么的都是虛假,終究還得看實力。

  氣勢被壓,就算有理也是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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