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虹光大河奔流無可阻擋般就要掠過。
恍如白晝的強光之下,所有人眼前就是一黑。
那是最深沉的暗夜,完全看不到一絲光澤,甚至聽不到丁點聲音。
天空突然出現一個黑色圓形大洞,四周空間無聲無息就破碎成粉。
無可阻擋的金色光虹在這個黑洞之前,終于也失去了前行力量,只是一閃就被吞噬。
金光黑影晃動著,那天地恍如一體的奇妙感覺終于散去。
交鋒之處,就見到無數裂紋如蛛網般,布滿空中數十丈遠近,漆黑深洞緩緩縮小合攏。
遙遠的天際,有著一點金光閃爍著消失不見,看那方位,與先前綠袍血遁離開的路線一模一樣。
慈云寺眾修所在山頭,突然爆發出一聲響遏行云的喝彩聲,聲音中的振奮火熱之意,就算是隔著遙遠距離,也能感應得到。
“果然是天縱之才,假以時日,當無人可敵。”
一聲幽幽嘆息響在眾人心里。
極樂真人端坐蒲團之上,稍顯冷肅的稚嫩面容上面全是詫異。
事實上,他根本沒有留手。
慈云寺斗劍,在別人看來,根本就不關他的事情,他只是受老友邀約前來相助一臂之力,成與敗也沒有關系。
事實上,所有人不知道的是,此事與他的利益息息相關。
原來故事之中,極樂真人之所以斬殺綠袍老祖之后就飄然而去,是因為他早就看準了,慈云寺一方根本就不是峨眉眾修的對手。
唯一一個能挑大梁的曉月禪師,也只是峨眉背師之徒,三仙二老任意一人都能抵敵。
剩下其余人等,不過是湊個人數。
真正斗起劍來,全都是劍下亡魂。
事實發展,也確實如他所料。
曉月禪師戰敗,若非峨眉派留著他還有點用處,早就在斗劍之中被斬殺,而那些各山各嶺散修左道,卻是死了十之八九。
此戰過后,峨眉聲望大漲,氣數如虹。
接下來的行動就順風順水,隨便派出一個三代弟子,也能打得各家前輩修士焦頭爛額,苦不堪言。
氣數興衰成敗,極為重要。
對真正的高人來說,天下成敗盡在掌中,一切自有定數,無可更改。
他們唯一要做的就是順時而動,因勢利導,只是伸手輕輕的推一下,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可今時今日,極樂真人驚訝的發現,前路已經悄悄的布滿迷霧,再也看不清明。今夜來襲的那位白袍年輕人,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好對付。
“難怪膽敢壞我計劃,把秦家姐妹兩只小狐貍擄去作妾,原來是藝高人膽大,明悟了劍道至理…可惜的是,你不懂得隱忍,在修為淺薄之時,就出現在我的面前…隱藏的底牌才是底牌,用過一次之后,就再無秘密。”
遠遠望去,極樂童子面色淡然,目光清冷,面容童稚可愛。
急急沖進堂內的峨眉眾修只是看了一眼,就不由自主的放輕腳步,自覺不自覺的全都安靜了下來。
齊靈云深深吸了一口氣,停了下來,不敢靠近。
望見極樂真人,她仿佛見到了端坐云天的仙,沒有一絲人氣,打心眼里升起一種膜拜的情緒來。
對方那雙清冷的眸子掃了一眼堂內眾人,好像能看透一切。
“前輩…”
白谷逸面色驚魂未定,多年苦修堅苦磐石的心志,悄悄的有了一絲裂隙,想問又不好意思問,顯得十分糾結。
極樂真人面上浮顯一絲笑意,輕聲道:“你是想問,那后輩到底有沒有受傷?明日會不會前來斗劍吧?”
“是,還請極樂前輩解惑。”白谷逸等人連忙回道,就連受傷不輕的朱梅也期待萬分。
今夜之前,他們都知道黃山五云步出了一個極其厲害的弟子,難對付得很,可誰想到,竟會厲害到如此地步?
這已經不是能不能對付的問題,而是一種迫在眉睫的危機。
有此人在,峨眉派振興大計都可能成為泡影。
因為,沒有一人能與他正面相抗。
在白谷逸的心里,如此情形,還得回溯到幾百年前血魔剛剛現世之時,那時那人也是橫行天下,無人可制。
血魔當初還可以靠著人多來對付,因為修習魔功,更是有著天然的缺陷。
就如綠袍老祖一樣,天然就會被某些法寶和功法所克制。
但那江少游卻是不同。
他所修卻是堂堂正正的道家功法,有著不可限量的前途。
最令人難以接受的,他走的還是以力證道的路子。
只要力量不如他,原則上就沒有辦法對付,這就有些難辦了。
雖然極樂真人這一次擊退對手,但這位前輩是個清冷古怪的性子,并非熱心腸,是否出手全看自己心意。
先前出了兩劍,見到對方退去,也不去追擊。
如此做法,白谷逸其實很是理解的。
站在極樂真人的立場,他當然不可能去追。
自己是成名數千年的前輩高人,對方是一個年紀不足二十歲的后生晚輩,面對面拼過兩手,既然不能留下對方,就必須大度放過。
說白了,他得自矜身份,不能做出死纏爛打的舉動,否則臉面無光。
理解歸理解,但白谷逸心里急啊。
放虎歸山之后,若對方再次卷土重來,而極樂真人又不在場,那該怎么辦?
極樂真人微閉雙目,輕聲道:“如果老道所料不錯,明日斗劍,江少游并不會到場。”
此言一出,白谷逸先是一楞,接著就笑道:“如此就好。”
他長長的吐了一口氣,終于放下心來。
站在后邊的齊靈云、周輕云等人面上卻有了些疑惑。
雖然躲在后面沒有出聲,心里卻不怎么相信:“那江少游性子勇猛,應該不會放棄的,難道其中另有隱秘?”
“說了你們也不會信,還是看一看吧!”極樂真人似乎能看穿眾人心思一般,并不多做解釋,伸出兩根手指,就在身前劃了一個圓弧。
空氣一陣波動,恍如水面,漸漸就平靜下來。
眼前就出現一些影像。
那是一個白袍年輕人的身影。
一劍揮出,幻化成無數劍光,金色光芒之中透著朵朵綠焰,焰光如熾,映得滿山皆碧。
不遠處,樹木、山石、花草無聲枯朽,化為飛灰…
“十二都天神煞!好厲害的魔功,不對,那是融入道家金身之中的天地濁煞之氣,以劍光催動,尚在原本魔功之上。”白谷逸愕然驚呼。
大堂之內也是一陣喧嘩。
“十二都天神煞秘卷不是在哈哈老祖那里嗎?而且輕易用不出來,他怎么會了?”
“你有所不知,我曾聽到餐霞師太說過,這江少游天賦極佳,任何劍術法術,在他面前只要用過一次,就能學得一些精髓。曉月死在他的手里,獨門絕招被學去也不足為怪。”
“原來如此,我先前還在奇怪,白前輩朱前輩兩人拿手的兩儀微塵劍陣,他怎么也會的?現在想來,是在斗劍之時,就已經偷學了去…”
一些人驚訝說著,白谷逸和朱梅兩人面色有些發紅。
這實在是一件極其丟臉的事情。
兩人聯手不但奈何不得一個后生晚輩,反被學去最厲害的劍法,還被對方擺了一道,簡直是奇恥大辱。
正羞窘難堪,就聽得玉清大師輕咦一聲道:“快看,那是綠袍老祖,被追上了…江少游用出十二都天神煞,是對付綠袍的玄牝真解。妙啊!以天地煞氣破不死之身,綠袍這次慘了。”
眾人聽得提醒,定睛看去。
就見到在綠火金芒之中,有著一線紅光東奔西突,怎么也沖不出去。
雖然沒有聲音傳來,在所有人心中,都仿佛聽到了綠袍老祖的慘嚎厲嘯。
紅光越來越淡,綠火漸漸熄滅,光鏡之中那座青山,也已經變成灰白色的廢石丘嶺。
一只潔白如玉的手掌伸出,抓在綠袍所寄身那顆光暈流轉的珠子上面。
然后,手掌的主人轉頭望來,眼眸中金光灼灼,殺意洶涌,如海如潮。
“喀嚓!”
極樂真人面前的光鏡生出裂紋,隨著鏡中人影的目光崩碎開來。
白谷逸身形微微晃了晃,神情沉重,身后傳來一連聲輕呼,卻是周輕云等后輩,被這殺意一沖,差點站立不穩、摔倒在地。
“好厲害的小子。”
白谷逸眉頭微皺,擔憂又悄悄的爬上了心頭。
不但是他,所有人都忐忑起來。
江少游本就極為厲害,這下又得了綠袍的玄牝真解,假如煉成不死之身,豈不是更難對付?
“你們還不明白嗎?”極樂真人搖頭,有些失望。
白谷逸身體一震,突然抬起頭來,眼中泛起喜色:“前輩剛剛用的是洞真術,以自身氣機為引,窺視天地,洞悉入微…如此說來,先前對劍之時,前輩就已經布下后手,應該就是先天殺機。”
他先是說得遲疑,后面越說越是篤定,朗聲大笑了起來:“中了前輩凝聚出來的第一縷先天殺機,無論江少游再怎么強橫,也將骨肉酥軟,元神退化…”
此言一出,眾人面色全都變了,望著上首極樂真人那雙清冷的眸子,心里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