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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0 知己知彼(下)

  知非禪師也是默然。

  “如果是自家師兄弟幾個,見到當時的江少游,又會不會直接收入門下傳下衣缽呢?”

  仔細想一想,多半也是不會答應的。

  想到這里,他對萬妙仙姑許飛娘卻是又多了幾分佩服。

  “如今的童身修道、以避劫數的理論倒是流傳天下,峨眉派奉之為圭臬,也有許多人捧場,都不知是好是壞。單此一項,就攔住天下多少英豪,令其少了升仙之路。”

  知非禪師其實也是這個政策的擁護者。

  破了元陽,就會多出三災九劫來,修行起來處處難以破關,絕對沒有童身修練玄門正法的一帆風順,這一點倒是公認的了。

  更別提到后來歷劫之時,因為早早破了元陽,身體內部有了雜氣,在罡煞劫那一關根本就很難渡過。

  不去轉世輪回的話,十個人渡劫,有九個半都會被那劫煞之氣徹底磨滅。

  至于那些有著情緣牽扯的夫妻,既不想違了情緣讓心靈有了漏洞,又奢想著遠大前程的,在本方世界其實多數是名位夫妻。

  所謂名位夫妻,就是只得個名聲,他們氣數上是連在一起的,但卻不行房,不生子。

  說起來是夫婦,還不如說是道友。

  個中隱秘自不足為外人道也。

  “果然凡事自有定數,師徒也有著緣份。”聽著師弟的大笑,知非禪師神情凜然。

  好吧,他本人也是童身。

  韋少少一看自家師兄臉色,就知道對方心里在想著什么。

  他搖了搖頭,就見到五云步有位弟子飛行過來,轉首問知非禪師:“萬妙仙姑派人過來了,咱們是怎么個章程?”

  “暫且觀望吧,俗語云,過剛易折,風吹大樹…別看五臺派在許飛娘的經營之下重新變得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卻也引起了峨眉派的警惕。此時說不定已經四處延請高人,準備認真下手了。咱們站隊是可以,卻不用沖在前面。”

  知非禪師身為一門之長,豈是個沒有算計的。

  當下三言兩語就決定了門派走向,見著遠處各位同道被邀請著進入五云步山顛宮殿,也自笑呵呵的去見過主人家。

  與黃山五云步的喜氣洋洋完全不同,九華山別府此時氣氛冰冷。

  此次乘興而去,敗興而歸,實在是讓人難堪。

  當時白谷逸提出的種種算計,恍如鏡中花水中月一樣,可望而不可及了。

  不但天狐寶相夫人那里沒了指望,更是少了幾個得力弟子。

  這事往,是月盈月虧、氣數有缺;往大了說,就是此消彼漲,敵人氣勢大增。

  指不定以后五臺派逐漸興旺起來,成為峨眉派大興的最大絆腳石,到時還怎么向祖師交待?

  “白師兄,你剛剛接了那江少游一劍,可有什么想法?”

  荀蘭因面黑黑的問道。

  以往總是聽說,苦行頭陀被打敗,僅以元靈得脫。

  又聽說著碧雯仙子被五云步兩師徒埋伏攻擊致死,她總免不了會認為己方高手大意了,一時不察,所以遭此厄運。

  可今日卻是在眼皮子底下,眼睜睜的看著對方出手。

  那浩若長天的一劍斬來,白谷逸的兩儀微塵劍陣竟是一時半會都沒有擋住。只是一接觸就立即潰敗…

  這種情形,無論再找什么理由都沒法說服自己。

  強就是強,弱就是弱,修仙界人士最會認清事實,看清自己和對手。

  不聰明的人都已經死去了。

  不過,作為與江少游直接交手的白谷逸,對方的強弱,還是他最有發言權。

  白谷逸老臉微紅。

  此次事敗,不但多日圖謀毀于一旦,令他威望大損。

  最是令人惱火的是,在所有人面前,他一劍脆敗,實在是長他人威風,滅自己志氣,十分憋屈得很。

  不過,白谷逸一生經歷了多少風浪,也不是沒有敗過,也早就習慣了,倒也不算太過失落。

  每一次敗了之后,或迂回或等待,終究還是能笑到最后。

  那些強絕一時的對手,大多數都已消亡在了歷史長河之中,再也無人聽聞。

  他收擾心神,強凝心志分析道:“那小子的劍力極強,劍法精妙難言,有著無堅不摧的韻味在里面。就似天神行法,實在不宜正面對拼…”

  “真的如此厲害?”

  荀蘭因眉毛一跳,這不是她想聽到的結論。

  天神行法的說法,并不是一句形容。

  在峨眉派這里,就是事實。

  事實上,他們在各處秘府中布下棋子,里面就有著天神布法…比如廣成子秘府,元江寶船遺跡,其禁制就有著天界法力痕跡。

  代表著一種浩浩大勢,無可阻擋。

  白谷逸身為峨眉派的中堅,三仙二老之一,說出天神行法幾字來形容對手,還是一個年輕人,這也是不要面皮了。

  還是說,對方真的有那么厲害?

  荀蘭因和餐霞師太全都側目望去,就連齊靈云等幾個小輩也詫異的望著他,顯然沒想到他對于江少游的評價這般高。

  白谷逸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干咳了一聲繼續說道:“依我看,咱們峨眉本山人馬單打獨斗,任何一人不能在正面相爭之中勝得他去,這一點不可不察。”

  荀蘭因目光一亮,她倒是注意到了白谷逸的言外之意,心中不由一動。

  “白師兄的意思是…”

  “就是不能單打獨斗,或者說不要正面相拼。”白谷逸面上顯過一絲傲然之色,嘴角帶笑:“我也不知道那年輕人到底是修習了什么功法?導致攻擊力大得驚人。但是,戰力強大不見得就是道行高深,你們被他的劍法迷惑了。說到底,他也只是一個剛剛達到法有元靈階段的后生小輩罷了,離著歷劫地仙名位可還差得遠呢?”

  “對啊,我倒是想差了。”

  荀蘭因一拍手掌,面現喜色。

  餐霞師太也是笑了起來。

  道行修為和戰斗法力,并不是一回事。

  后者在正面比拼,相互殺伐之時,占盡優勢。

  但前者卻在保命算計,應變危機方面占有極大優勢。

  白谷逸的意思就很明白。

  雖然是正面打不過,但如果想逃想躲,卻是沒什么問題。

  對方追也追不上,也不能封鎖空間。

  如果不去正面硬拼,只是打一打游擊戰,迂回攻擊…或者兩人出手,或者布陣圍攻,保命總是不成問題。

  這事說起來有些丟臉,尤其是以三仙二老的身份。

  但此言一出,無論是荀蘭因、還是餐霞師太,全都仿佛放下了心頭一塊大石一般輕松。

  只要自己生命無虞,那自然是有著許多手段可以玩得對手生不如死。

  當時的血魔出現,威勢滔天,還有軒轅法王、哈哈老祖等人,哪一個不是氣焰沖天,難以抵擋。

  到后來,還不是一個兩個的銷聲匿跡,躲將起來。

  只要不輕視對手,盡心謀劃,威脅只是威脅,勝利總是屬于自己的。

  “我倒是聽說那小子早早的就失去了元陽,如今雖然囂狂,卻也沒有再進一步的可能,罡煞劫就是一道難關,他永遠也邁不過去,已是不足為懼。”荀蘭因笑道。

  “是啊,依我看,他可能還不知道其中險惡,正一門心思的沖擊元靈破劫…比起以前,他如今的元神法力增強許多,許飛娘不惜以秦家姐妹的天狐花冠也要助他一臂之力,想讓其修為大漲,也算是算計深遠,處心積慮。”

  “只可惜她五臺派,自混元祖師起,就無有一人曾經渡過天地三劫,對其中關竅根本就不明白,到時有得她哭。”

  餐霞師太附和道,說著說著就笑了起來。

  心頭沉重的壓力一旦消除,她又能高高在上俯視著對方。

  想著許飛娘以后吃蹩的模樣,心頭又是微微有些快意。

  “只是可惜了秦家姐妹,也不知到時候極樂真人前輩得知此事,會是如何想法?”

  白谷逸嘆息,他卻是想到了司徒平,說起來也算是自己的小徒孫了。

  只可惜的是,到了如今這般情況,也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被處罰了,想救而不可得。

  那位苦孩兒此次能逃得一條命就算不錯,以后的前程自然是沒有了。

  失去了聯姻秦家姐妹的這一樁謀劃,在峨眉派中,又哪有他的立足之地?

  天下英才盡多,根本就不少他一個。

  更何況,他還背了一個不好聽的名聲。

  不但是五臺派看他不上,就算是峨眉派也是看不太上的。

  想來想去,白谷逸心頭就有些悶悶的,突然眼神一亮,轉頭看向齊靈云道:“靈姑如果有暇,不妨走一趟雄獅嶺長春巖無憂洞,去請一請極樂真人李前輩,把今日此事盡數告知。”

  齊靈云愕然抬頭,這時候就開始搬請高人,是不是有些操之過急。

  她想了想也就明白了,如天蒙禪師、芬陀神尼、優曇神尼等前輩都是要事纏身,一時半會沒有空閑。

  再說秦家姐妹的事情,也勞煩不到人家身上。

  只有極樂真人,這一位雖然近年來不問俗事,但是,無論是與峨眉派還是與那秦家姐妹都大有淵源。

  只要求到他的名下,怎么也不可能袖手不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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