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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六章:必殺一擊

  這是一份很樸實的奏疏,里頭呢,大致的意思是,大同快要完蛋了,而這個時候,除了皇帝派了葉春秋來救災,想不到,皇帝居然如此心系大同百姓,竟是也來了大同,親自指揮救災。

  在救災的過程中,陛下與大家同甘共苦,每日吃粥,卻將好的食物讓給病患,又與葉欽差在城中四處巡查,對災民殫精竭力。

  歷朝歷代,雖只聽說過皇帝心系百姓的,可是如當今陛下這樣,真正深入災區,與軍民同甘共苦的,卻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整個大同有軍民十七萬,而這些人,正因為有了陛下和葉欽差才活下命來,陛下簡直就是大家的再生父母也不為過。

  陛下,你富有四海,我們這些受到陛下幫助的人無以為報,所以寫下這份賀詞,只能借此來表示大同軍民的的感激之情,愿這樣的圣君萬歲萬歲萬萬歲。

  真正要命的還不是這個,而是在這末尾,人家還添了一句,軍民們踴躍聯署,為表示對陛下的愛戴,愿以血為印。

  什么叫以血為印呢,就是說,大家割破或者是咬破自己的手指,在這份聯名的奏疏上留下自己的印記,而理由很簡單,很多人根本就不識字,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所以索性就用畫押的方式,大同的條件簡陋,也沒有那么多的印泥,既如此,索性就割破手指蓋印了。

  也就是說,這是一份帶血的奏疏。

  帶了多少血呢,奏疏中是有說的,總計是七萬三千九百六十二人。

  這是一個足以令人震驚的數字。

  七萬多個軍民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然后在這一封封的奏疏上留下了自己的印記。

  而這些印記,足足有兩大箱子。

  除了這份奏疏之外,其余的每一份奏疏都沒有字,卻留下了數以百計的血印。

  這時,朱厚照不厭其煩地撿起了箱中的一份份奏疏,他拿出來一一展示,而上頭的血已經干涸,歪歪扭扭的,甚至因為找不到好紙來做奏疏,許多紙片只是草紙,泛黃的草紙上,歪歪斜斜地留著一個個的血印,觸目驚心。

  這是一種最樸素的表達方式,樸素地不能再樸素了。

  滿殿的大臣,此刻再也沒有人說出話來。

  你們說陛下是昏君嗎?那么這是什么?

  終于,朱厚照厲聲道:“你們…好大的膽子。”

  他的聲音雖是嚴厲,卻還是掩飾不住自己的激動之情。

  他萬萬料不到,自己只不過是去了一趟大同,只不過做了一些很微末的事,甚至完全可以用不值一提來形容,何況自己還在大同抓著田鼠,還挺快活的,結果收獲的卻是如此厚重的回報。

  而這一張張樸素的草紙,卻比一萬句漂亮的稱頌都要珍貴得多。

  朱厚照甚至有些感動,感動得連眼眶也發紅起來,想不到朕也有做圣君的一天啊。

  他吸了吸鼻涕,現在來說,一切感覺還良好,他的聲音帶著幾分嘶啞,繼續道:“你們總是說,是葉愛卿慫恿著朕去大同的,胡說!朕就不能心系百姓?就不能為了災民而輾轉難眠,就不能想到朕的子民們一個個顛沛流離而觸景生情,就不能一時情急,想為災民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難道你們的意思是,大同軍民說的話都是假的,朕其實只是貪玩,只是胡鬧,所以才跑去了大同,為的就是玩兒?為的就是去尋樂子?”

  這一番質問,擲地有聲,理直氣壯。

  眾臣都呆住了,一個個依然無言以對。

  是啊,所有人開始都陷入了一個誤區,朱厚照是個混賬,這幾乎是百官的共識,雖然大家不敢說,可是心底深處,卻基本都給皇上貼了這個標簽,大家不傻,你特么的做了這么多缺德事,到底是什么尿性,誰人不知呢?

  也正因為如此,當朱厚照去了大同,大家的第一個念頭就是皇上又特么的發癲了,他又跑去玩了,這一次后果更嚴重,跑去的是災區。

  你看,皇上胡鬧,肯定是需要有人來背黑鍋,需要有人來做替罪羊的,那么葉春秋倒霉,活該你得圣眷,又活該皇上別的地方不去,偏偏要去你身在的大同!

  可現在的問題卻又不一樣了。

  陛下是去玩嗎?不是啊,陛下是心系百姓,所以才去救災,陛下想到軍民們受災,想到這些人食不果腹,衣不蔽體,想到他們命懸一線,于是輾轉難眠、夙夜難寐,難道這樣不可以嗎?

  若是這份帶血的奏疏出現之前,是絕不會有人認為皇帝是去救災的,可現在…奏疏一出,誰敢放屁?

  難道十幾萬軍民,七萬多個血印,還不如一個在北京城里舒舒服服的官老爺說話更有公信力?

  那么…問題出現了。

  當陛下是去救災的,陛下是圣君,是宅心仁厚之主,今日所為,必定載入史冊,你現在高喊一句,陛下,這是葉春秋慫恿的。

  有過,才需要有人背黑鍋。

  現在正是展現陛下仁厚的時候,你特么跳出來說是底下的臣子慫恿陛下去做好事,你確定這樣合適嗎?

  這就如后世的公司做出了一個天大的業績,然后底下人一齊說,其實這不是領導的原因,而是隔壁小王慫恿著領導才促成的事,開玩笑,背黑鍋才需要隔壁小王的好嗎?

  而現在,誰敢說這貪天之功是葉春秋慫恿的,這就是作死,民心本來就該歸于陛下,吾皇萬歲。

  這么明白的事實已經擺在面前,這些能站在這里的大臣都不是真的傻,自然也想明白了這種種串起來的干系!

  于是呼啦啦的,大臣們紛紛都拜倒在地,到了這個份上,再說什么都不合適了,只此一份奏疏,足矣。

  無數人拜倒在地,匍匐在朱厚照的腳下,恭敬地道:“吾皇圣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一次,已經不再只是從前的敷衍了,也不只是按部就班的禮儀,至少絕大多數人都是發自肺腑,表里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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