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春秋嘆口氣道:“其實只有一種辦法,陛下可還記得土木堡之變嗎?”
說到土木堡之變,這幾乎是朱厚照的恥辱,他惡狠狠地道:“朕豈會不知?”
葉春秋點頭:“土木堡之變,蒙古人大占其利,那蒙古瓦剌部的首領也先更是借此一戰成名,名震天下,只怕在漠北,他也在蒙古人眼里,被當做是英雄一般的看待,不知多少人想要效仿他。”
“所以…唯一的辦法,就是給這些蒙古人一個誘餌,或者說,給他們制造一個復制土木堡之變的可能…”
朱厚照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親征?”
葉春秋帶著淡笑道:“若是這時,天子在應州,并且傳檄九邊,讓他們死死固守各鎮,蒙古人在其他地方討不到便宜,自然而然會將目光瞄向應州,每一個蒙古人首領都希望自己是也先,他們的傳統是尊奉強者,像也先那樣的人,自然是他們的榜樣。”
“而在那時,陛下埋伏各路軍馬,親自坐鎮應州,調撥天下精兵二十萬,先用守城消耗蒙古人的士氣和體力,等到時機成熟,各路軍馬則自各鎮出關,相邀來襲,如此一來,原本是蒙古圍應州,卻變成了蒙古人被圍之勢,前方是應州,左右乃是龍首、雁門二山,就好似成了甕中之鱉,只要陛下檄文三軍奮力,調撥數十萬精銳堵住他們后撤的缺口,自可畢功于一役,為大明打出三十年的太平。”
呼…朱厚照激動得發抖。
他把這事琢磨了數年,可謂是皓首窮經,這是自己數年時間研究出來的結果啊。可是眼前這么一個人,連他娘的輿圖都看不懂,居然信手捏來,就想出了這么一個全殲的作戰計劃,和自己不謀而合。
人比人氣死人啊。
他一下子抓住葉春秋的肩,搖晃著葉春秋的身體:“不錯,不錯,朕也是這個意思,畢功于一役,一勞永逸的解決這個后患,呀…葉愛卿,你深得朕心…”
葉春秋拼命咳嗽,好不容易胸口止住的血又崩了。
“救命,救命…”葉春秋吃不消了,伴君如伴虎,古人誠不欺我啊,這若不是謀殺,那就有鬼了。
“御醫,御醫…”殿中又傳出朱厚照慌張的聲音。
好不容易又止住了血,葉春秋很后悔自己沒有帶白藥入宮,虛弱無力地坐著,心里在想,還好只是皮肉之上,若是方才豹子傷了筋骨,又被這天子這般對待,若是不死,葉春秋寧愿跟著朱厚照姓。
好不容易緩過神,朱厚照又湊來,笑意滿臉地道:“這么說來,葉愛卿認為那個辦法可行?”
“有些難度。”葉春秋苦笑道:“其一,所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天子九五之尊,怎么能去作餌呢,其二,軍中的調度,也未必就能盡心如意,陛下雖然作餌,去需諸軍協同作戰,各鎮軍馬整齊劃一,若是下旨命大同的軍馬三日之內抵達,他們途中耽擱怎么辦?若是命宣府的軍馬將陛下布置的口袋扎緊,命他們無論如何也要堵住蒙古軍馬,使他們無法后撤,至少也要擋住兩日,宣府的邊軍沒擋住又怎么辦?這一切的計劃,本質上是紙上談兵,陛下他們是人,是人就會有錯,不可能揮如臂使。”
朱厚照驚愕,一臉郁悶起來,也覺得葉春秋說的很有道理。
葉春秋說出這番話,確實是有理據的,這個時代的兵…嗯,確實有點慘不忍睹。在大明朝最赫赫有名的戚家軍算是精兵中的精兵,戰力彪炳,可是在歷史記載之中,有一次諸軍操演,突然天上下起了瓢潑大雨,結果其他諸軍頓時鳥獸作散,紛紛避雨去了,唯獨戚家軍依然冒雨操練,各行其是,于是觀看操演的人個個都嘖嘖稱奇,將這戚家軍當做是神兵。
想想看,戚家軍的不同之處就在于,下了大雨,他們依然能夠保持組織性,還能奉命操練,不受這些的影響,而且還特么的給人一種震撼感,那么就可以想見,大軍其他的軍馬到底是什么德行了,應州之戰的計劃,本質上都在理想狀態下得出的,比如大同距離應州不遠,嗯,若是命大同的邊軍馳援,三天應該能抵達吧,可是然并卵呢,說不準大雨了呢,說不準營中嘩變了呢,說不準雖然什么都沒有發生,可他們就耽誤了幾個時辰呢。
戰場之上,瞬息萬變,就如那拿破侖與威靈頓的最后一役一般,援軍不能如期抵達,就是兵敗如山倒,若是按計劃抵達,可能又是一場足以載入教科書式的光輝勝利。
葉春秋倒也不是故意針對這個時代的明軍,實在是各鎮的明軍確實特么的就是辣雞。
朱厚照沉默了,他對葉春秋的話可謂言聽計從,早就將葉春秋奉為了天人,甭管別的,師弟說紙上談兵,那就是紙上談兵啊:“如此說來,沒有可用之兵,一切都是空談嗎?其實勇士營和三千營都挺精銳的。”
葉春秋一時默然無語,他雖然沒有鄙視勇士營和三千營,不過…若是這些人有用,哪里輪得到幾十年后的戚家軍威震天下,可這戚家軍之所以被奉為強軍,也不過是因為下了暴雨,依然還能紀律嚴明而已,這若是放在后世,也不過是很普通的水平,當然,得排除掉三十二度不出操那些奇葩。
朱厚照突然神情一肅:“那朕就練兵。”
看著朱厚照神圣的表情,葉春秋卻是露出苦笑,道:“陛下的當務之急不是殲滅蒙古鐵騎,而是…早生龍子。國不可一日無君,也不可一日無儲君。”
朱厚照咋舌,終于笑了,道:“藥煉出來了嗎?”
葉春秋嘆口氣,小心翼翼地從袖里取出一個小瓷瓶,道:“臣很努力才煉出這么一些,陛下讓人驗一驗,方才…”
朱厚照其實對這個藥是很感興趣的,從前太荒唐了,現在身子太糟糕,哎…這種感覺真是糟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