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將歸于無,不論你,我,她。”
聽到燕趙歌的話,封云笙回憶著,復述聶驚神當初的言語:“這句?”
燕趙歌沒說話,無聲的點點頭。
封云笙也陷入沉思中。
這句話乍一看或許沒什么,但燕趙歌不得不多想。
然而不想則已,真要發散思維去解讀,卻能冒出很多解釋。
一切歸于無,本就是魔道的其中一面,這可能是在預示著九幽接下來的動向。
佛門、道門、妖族的幾位頂尖大羅高手,都在謀算九幽,希望籍此獲得契機,一舉突破界限,登臨道境。
九幽對這一點,一直心知肚明,自然也不會坐以待斃。
各方強者都在博弈,對九幽既交易,也打壓,九幽同樣在借機完成自身的布置,誰能笑到最后,就要看各自本事了。
聶驚神的話里,燕趙歌隱約聽出一些不對勁。
如果其中真的包含提示,而道門又能看破的話,那么自然會占據幾分先機。
而除了這個思路以外,還能有其他解讀。
聶驚神口中所謂“你,我,她”,無疑是指正在和他對話的燕趙歌,聶驚神自己,以及他們對話中提到的禹夜。
聶驚神將這三人并稱,未必只因為都是當事人,很可能暗指他們三個的某種共同點。
那么,是什么共同點呢?
結合“一切都將歸于無”這句話,燕趙歌細思極恐。
如果聶驚神是把他自己和禹夜、封云笙并稱,那很正常。
禹夜雖然如今仍尚未蘇醒,但她修習混滅元經,上清靈寶天尊祖師最純正的嫡傳,參悟混元無極奧秘。
封云笙承載末法天魔部分權柄,然后自出機杼,別具一格,開創羅淵沌滅之道,同混滅元經雖然不同,但有異曲同工之妙。
聶驚神原本是玉清正統嫡傳,憑自身先天元胎和超絕悟性結合,也觸碰到了無極之秘。
他入魔后,原本偏向玉清闡釋無極從無到有的道理,漸漸轉為酷似上清闡釋從有到無的意境,同禹夜和封云笙相像。
但聶驚神話里,卻是將他和禹夜,與燕趙歌歸于同類。
這立刻觸碰到燕趙歌敏感的神經。
他沒辦法不留神。
因為,如果不那么嚴格區分的話,聶驚神說的是對的。
他燕趙歌,正是以玉清首書,無極天書起家。
出于多種原因,這件事,燕趙歌一直秘而不宣,遮遮掩掩。
早些時候,他以幽明大帝尹天下的幽明十二法作為掩飾。
不過這只能用于前期,因為玉清元始天尊超脫的緣故,一定程度上使得后來者的道路變得單一。
后來者中總有驚才絕艷之人,涉及無極道理,然而要不斷向上攀登,最終往往殊途同歸,都歸于玉清首書,無極天書。
幽明大帝尹天下的尷尬便在于此,若是得不到無極天書,他靠自己繼續向上,將變得極為艱難,甚至止步不前。
聶驚神的特殊,是源于他的先天元胎,而這是尹天下不具備的條件。
燕趙歌一路向上,腳步不停,推開仙門無妨,甚至渡過真玄劫,成就清靜玄仙都罷了,但繼續一步步向上,三氣合罡,四氣合罡,直到最后五氣朝元,登臨太虛,這無論如何,也難用幽明十二法來解釋。
所幸,燕趙歌很早又得到太清一脈嫡傳的太易之拳。
太易之拳某種程度上,也觸及無極之密。
三清一體,從來不是一句空話。
只不過,太易之拳在道理意境上,同無極天書與混滅元經自有不同之處。
但這已經又是一重掩飾。
在此基礎上,燕趙歌更進一步集齊了玉清元始天書十卷的后九卷天書,并且都有修習。
九卷元始天書倒推,雖然無法得到無極天書,但一脈相承的完整道理意境,便又是一重掩飾。
事實上,很多人都在猜測,三清同修推開仙門的燕趙歌,有沒有希望憑借后九卷天書,逆推出十書之首的無極天書。
這甚至成了不少人的期盼。
聶驚神的話,當然也可以從這方面來理解。
所以燕趙歌也不擔心別人聽見了,會有別的想法。
但對無極天書的話題異常敏感的他本人,難免不多想一些。
這樣一想,燕趙歌就不由得思索,假如聶驚神真的意有所指,他又是從哪里得到的消息?
雖然燕趙歌很肯定聶驚神的實力,但要說他只憑眼力來看,就看出燕趙歌身懷無極天書,顯然不可能。
那么如果是有人告訴他的,又會是誰?
這個問題,燕趙歌很關心。
雖然已經走到今天這一步,但燕趙歌對自己手頭的無極天書,其實有頗多疑慮。
假設是有人告訴聶驚神,那聶驚神現在所言,意味著什么?
提醒,又或者警示?
燕趙歌一時還看不分明。
更何況,聶驚神那句話到底如何解讀,也還不確定呢。
換個角度來看,以上想法不管是哪一種,其實都建立在一個前提上。
聶驚神那話,是出于好心。
即燕趙歌當年的猜測準確,因為先天元胎的緣故,聶驚神化作與天同生的庚金之魔,確實不似旁人那般。
但事實是否真的如此,燕趙歌同樣不確定。
從表面上看,雖然聶驚神入魔后的特征和其他大魔不同,可是他面對自己和封云笙時的態度,讓燕趙歌心情沉重。
聶驚神其人,溫暖的一面從來只展現給親近之人,而對于敵人或者生人,素來如方才那般寡言冷峻。
當然,先前的環境,即便有心,也不利于雙方深入交流。
而這也讓燕趙歌拿不準了。
聶驚神那句話,出于好心,得出種種解讀,已經難以判斷。
可如果是出于惡念,那就可能是有意的誤導,遺禍無窮。
燕趙歌眉頭緊鎖,心中一時間思緒萬千。
“趙歌…”封云笙看向燕趙歌,雙眉同樣微微蹙起。
“很多種可能,多多準備吧,眼下還不是見分曉的時候。”燕趙歌思考片刻后,眉頭舒展開來,微微一笑:“從我個人來講,我還是愿意相信聶師兄。”
“不,不是相不相信的問題。”燕趙歌喃喃自語:“是希望,是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