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槍聲出自姚村,因大部分村民姓姚而得名。
據說姚姓祖上是一名聯邦軍人,某次戰斗中與部隊被打散,姚家祖上身負重傷,被一名土著女子所救。后面文人最愛的狗血劇情,軍人養傷期間與蠻女誕生愛情,從此留了下來。此后百年,憑借掌握熟練的軍事技能,加上一定的文化基礎,姚家祖先不僅開枝散葉,甚至還獲得了土著的尊敬,漸漸成為本村大戶。
愛情故事美好,但從聯邦的角度看待這件事,姚家祖上是個不折不扣的逃兵,理應追究其罪。最明白這點的是姚家人自己,起初,姚家之祖與后人對此極力掩飾,既害怕星盜搜捕、又怕被聯邦發現真相,艱辛不問可知。直到姚家先祖離世,姚家在此立足漸穩,“叛逃”變成一個真正故事,這段舊事才被人提及,成為戰爭雙方的“美談”。
聯邦一方認為,這件事雖有負面影響,正面意義也很大。不信你看,一名聯邦軍人“下嫁”,實際上改變了一個村子的人種結構,假若這類事情多一些,或許能夠直接改變卡其拉山脈附近的民間基礎當然,這種話絕不可以公開講,否則會被看成對逃兵的鼓勵。
有意思的是,星盜也拿姚祖做例子,宣揚聯邦軍隊冷血殘暴,士兵都被訓練成沒有情感的戰爭機器,姚家先祖良知未泯,在與土著美女相處中感受到人性的美好與召喚,才會在此落戶。值得一提的是,星盜雖然模仿國家進行戰爭宣傳,但其本質無法改變,吹捧姚家的同時對其嚴加防范,輕易不敢用其為兵。奇妙的是,這恰恰成為姚家壯大的主因;當別姓村民紛紛死于戰場,姚家卻在休養生息,幾代后成為姚村主流。
族人多了,姚姓成為戰爭雙方爭取的對象,夾縫之中委曲求全。這些年來,他們過的很辛苦,但也得到一些實實在在的好處,可謂痛并快樂著。直到今年,華龍聯邦大舉進攻,突破卡拉曼塔防線后直逼索沃爾,姚家終于用不著兩邊搖擺,開始真正投向聯邦的懷抱。
不管怎么說,姚家祖上出身聯邦,故土之念終歸難免,由他教導出來的子女生活在這個走路都要擔心被突然躥出來的毒蛇咬死的貧瘠山區,怎么能不向往祖上口中的那片繁華與祥和。
與星盜攻擊東部純為搶掠不同,華龍聯邦進軍西部是要建立長久統治,將這塊亂地納入國土。軍事上取得進展后,聯邦希望安撫民心。對姚家后人而言,這是他們唯一、也是最好的回歸機會,若能有所建樹,姚家不僅可以為祖先正名,還能徹底改變命運,一步登天。
雙方一拍即可,此前合作相當不錯,可惜天有不測風云,因一名姚姓獵人被“誤殺”,才剛剛建起來的友誼頓時出現裂縫,險些釀成大禍。
族人被殺,姚家一方面感覺激憤,更多的卻是恐懼。此前的所作所為,姚家已不為星盜所容,聯邦若再過河拆橋,他們將無處容身。
驚恐的人有很多種反應,有些委曲求全,有些會用激烈的手段爭取權益。不知是不是從先祖那里學會“以進為退”,姚家選擇展示力量,聚眾到軍營鬧事。但他們忘了,軍營是世界上最不講理的地方,軍人是最不講理的人不是說軍人一定不講道理,但卻絕不允許被人用威逼的方式論理。
村里死了人,遺下孤兒寡母可憐,若由德高望重者出面與軍隊協商,不成時再想別的辦法。聚集人群跑去干擾軍務,甚至要求軍隊交人這不僅是威逼,還是羞辱。
維護戰友是軍人天性,連這點都做不到,根本就不合格。另外別忘了,被認定為兇手的哨兵堅稱自己無罪,“誤殺”事件有待詳查。
聚眾行為讓軍營感覺到了威脅,這是姚家最大的錯誤!更何況,他們面對的不是一般部隊,而是以抱團護短著稱、當下滿肚子怨憤三十八師!
假如不是那位空降團長,姚家此次絕對有大麻煩reads();。當姚家族長帶領大家返回村落,心里已經意識到不妥,懊悔不已。
事情已經做了,想找臺階回頭可不容易,偏偏這個時候,邵強率領小分隊來到村里,找到族長希望借宿,并且當面點破其心意。
“別裝英雄,我知道你很害怕。”
有些人覺得三十八師的官兵是頭腦簡單的戰爭狂人有這種想法的人,自己才是頭腦簡單。比如邵強,假如只懂得打打殺殺,怎么能讓戰斗實力比他強很多的托馬斯兄弟心服口服。
拿這次聚眾事件來說,軍營中很多人看出姚家的真正用心,只是不方便、或不屑于說。
“我們是有軍紀與國法約束正規軍人,你們是身份尷尬、背景復雜的平民。你應該害怕的不是眼下我們拿你們怎樣,而是將來對你們做的評估,尤其對姚家人的評估。將來戰爭結束,這份評估關系到姚家命運,一字千鈞。”
一改往日溫和神情,邵強根本不給族長反駁的機會,交待的口吻提出請求。
“配合我們演場戲,三十八師所有人都會記著,這份人情來自姚家。”
聽了這番不講道理、但又合情合理的話,姚家族長沒有多說什么,“愉快地”答應下來。只是在商討完細節、布置妥當后,族長忽然想到什么,發出幽幽嘆息。
“云潮突至,卡拉曼塔已經斷了。戰爭會以什么方式結束,不好說啊!”
當著聯邦軍人的面這樣講,算得上交心之語。邵強輕易感受到族長心里的苦悶與擔憂,有心安慰,但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事實上,他心里有著與族長類似的擔憂,尤其在受到藏鋒密令的時候,這種擔憂達到極致。
藏鋒當前聯邦軍隊正在高歌猛進,這種行動代號怎么看都有些不祥,甚至有點像遺言。
心有所慮,邵強不愿隨口亂說,在其旁邊,憋了好半天的小托馬斯看不慣族長頹廢的樣子,主動跳出來。
“云潮怎么了?老頭兒,你看好了,咱們一定把星盜打的落花流水”
槍聲此刻響起,隨后是一片混亂的吶喊,談話的幾個人先是一呆,面面相覷。
“太快了吧?”小托馬斯疑惑問道。
“不對勁兒!”邵強豁然起身。
每年云潮到來后,姚村會舉行一場帶有祈福性質的聚會,祈禱上天保佑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安排是分發黑曜石。對土著人而言,這種戰略物質的重要程度不亞于軍火之于軍人的意義,尋找、采掘、購買、收集、儲存以及分發,包括用黑曜石制作簡陋的呼吸器,都要在有人監督的條件下進行。
長期在迷霧環境下生活,土著人的身體多少有些抗性,加上黑曜石來之不易,非必要時通常不舍得使用。今年云潮來的很晚,姚村人原本希望省下一年的儲備,可惜天不從人愿,云潮最終還是來了,且比往年更加兇猛。
正常來說,云潮初至,侵入大氣和蔓延需要時間,本著能省則省的目標,黑曜石的分發不會這么早進行。但在經過頭兩天的觀察后,族長不得不改變計劃,打算將此事提前。正巧邵強帶著隊伍進村,提出計劃請族長配合,經過一番商討,雙方就這么確定下來。
演戲計劃原本是這樣,利用聚會制造混亂,軍人假意與村民發生沖突,吸引追蹤者的注意reads();。進而由隱藏起來的隊員找到其位置,能擒則擒,不能則就地擊斃。
計劃很簡單,理論上應該有效。合理性在于,此次執行搜救任務,這支小分隊并未攜帶專用防毒面具,需要用到黑曜石,加上此前“誤殺”事件,與村民發生沖突順理成章。反之,假如他們在野外環境下設伏,必須需要營造出疏忽假象,那樣做與精銳部隊的身份不符,容易引發懷疑。
有了合理性,計劃的核心有兩點,首先是追蹤者暴露敵意,無論其目標是狙殺還是別的,當姚村發生混亂、軍人與村名沖突的時候,都是跟蹤者出手的最佳時機。即使能忍住不出手,他也會過來看看情況,否則跟蹤還有什么意義?
再就是大霧,加上夜色的雙重影響,追蹤者必須靠的足夠近這就是機會。
值得一提的是,獲知計劃后,族長曾經表示過擔心,害怕軍人出現傷亡,進而連累姚村擔責。對此,所有分隊成員們紛紛失笑,顯得驕傲而自信。
“老人家放心,我們都會好好活著。”
身為聯邦最精銳的軍人,有備的情況下不會懼怕任何對手,何況有意設伏。
計劃就這樣得到執行,現在應該進行到:沒有長官約束的軍人試圖在村民的祈福會上“購買”黑曜石呼吸器,被拒后發生爭吵,此后因為一個孩子朝軍人投擲石塊,雙方沖突進一步加劇直到最后,士兵對天鳴槍警告。整個過程約持續一個小時,足夠潛伏的人發現敵蹤。反之如果搜索不到,表明對方放棄跟蹤,即便將來再跟上來,也很難在大霧天氣里找到這支隊伍。
正反都有收獲,邵強并不害怕計劃落空。
然而槍聲來的太早。
意識到可能出現變故,邵強顧不上多想,帶著小托馬斯與族長匆匆趕往現場;等到了地方,周圍已經亂成一團,遍地可聞凄慘哭號。
“誤擊”事件之后,又一位村民被槍殺。更要命的是,死者為族長次子,配合軍方演戲的主要成員。
“誰干的?”
村頭祠堂前的空地上,一具鮮血模糊的尸體,周圍一張張憤怒面孔。姚家族長老淚縱橫,撲倒兒子的尸體上再也不肯撒手。面對這種情況,邵強雖堅信自己的隊員不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仍需做出必要姿態。
隊員們紛紛搖頭,不等開口解釋,
“我弟弟死了!”族長長子的胸前被鮮血染紅,瞪著通紅的眼睛哭喊道:“你們說自己是最精銳的軍人,看看這傷,是不是聯邦軍人武器!”
好望角人人懂槍,星盜長期與華龍聯邦作戰,對聯邦武器熟到不能再熟。尸體上的傷口就像一紙供書,無可辯駁的事實。
“驗槍!”族長從尸體上抬起頭,仿佛受傷的野獸一樣怒吼:“我要求驗槍!”
開槍必有痕跡留下,此前那次誤傷事件,軍方最難解釋的就是哨兵的確朝死者所在方向開過槍,百口莫辯。
眼下又遇到這種情況,驗槍成為唯一的選擇,同時也是證明清白的可靠方式。
然而對自認為無辜的軍人來說,驗槍又何嘗不是羞辱。
“驗槍?你還真敢說。”小托馬斯不屑冷笑。
“怎么,不敢?”死者的一位堂叔冷笑起來:“怕的話,干脆連我們一起殺掉reads();。”
“你!”小托馬斯怒火上涌。
“不要吵。”
迎著周圍人近乎瘋狂的目光,邵強深深吸一口氣,斷然下令。
“驗槍。”
聽到命令,附近的幾名軍人的神色均有不甘,但卻沒有一個人反駁或者抗議,紛紛行動起來。理論上講,他們不可能在不被人發現的情況下開槍傷人,但考慮到取信于人,依舊按照隊長的命令去做。
結果自然沒驗出什么,接下來輪到那幾名潛伏人員。
要他們現身到這里驗槍?
邵強有些猶豫。
假如真是隊員中的一個開槍誤殺,驗槍等于招供畫押,再沒有一絲轉圜余地。反之,如果不是隊員所為,意味著周圍潛伏著一名極其危險、能力可能超過自己的高手;這種情況下撤掉暗卡,豈不是把自己送到對方槍口?
事實上,大家現在暴露在空地,已經等同于活靶。但在眼下,這是唯一讓村民保持“平靜”的方法,只能冒些風險。要知道,姚村人家家戶戶有槍,在聽說又有村名被殺后,不少人已從家中取出槍支,虎視眈眈。
稍一不慎,今天就是火拼的結局。
“不敢驗了是嗎?”
因為憤怒,姚家長子氣喘吁吁,胸膛劇烈起伏。“難怪你們去不了前線。號稱無敵的三十八師,只敢偷偷朝平民開槍。”
這番話戳到軍人痛處,沒等邵強開口,大托馬斯首先做出回應。
“驗!但我告訴你,最后如果驗不出毛病,又發生更不好的事情,你自己負責!”
“憑什么我要負責?我負責就負責!”想不出來還能發生什么比這更不好的事情,姚家長子怒目而視。
“那好吧。”
望著他不顧一切的樣子,邵強心里暗暗嘆息,一邊下令,一邊叮囑幾名驗過槍的隊員:“叫他們依次過來。注意警戒。”
“是!”
大托馬斯心領神會,答應后倒提著機關炮,閃身進入黑暗中。與此同時,周圍隊員們四下散開,每個人都把熱成像夜視儀取出戴在頭上,嚴陣以待。
留心看的話,會發現隊員們的站位彼此掩護,每個人都有兩三雙眼睛盯著;但在整體上,他們并未圍繞著人群中的隊長,而是以姚家父子為核心,每個角度都有人觀察。
這就是水準。三十八師 “差不多了。”
發現大家準備妥當,邵強再看一眼姚家長子,目光有些憐憫,還有少許愧疚。
來到現場后,邵強心里一直在思考,開槍者為何把目標對準平民。直到現在他終于想明白,或許槍手的目的本就不是殺死自己的隊員,而是在軍方與村民之間挑起事端。
明白這點,很多之前想不通的問題迎刃而解。首先,暗卡沒有發現槍手,一方面說明對方強大超乎想象,同時也有“主觀上認為槍手必定選擇軍人為目標”的因素。另外,邵強很快想到,假如自己的隊員們通過驗槍證明清白,槍手不僅竹籃打水,甚至弄巧成拙。
如果他想避免這種局面,必須再次出手reads();。
下一次,槍手會選擇誰?
軍人當中,邵強作為隊長,當仁不讓是第一選擇;此外,托馬斯兄弟火力兇猛,也應在槍手考慮范圍。至于平民,姚家父子的價值最高,最能激發民憤;父子間再做對比,兒子比老子更加合適。
族長若死,村民有可能變成一盤散沙,反之如果兩個兒子接連被殺,姚家族長真會發瘋,率領族人展開報復。
“來吧。再開一槍,再殺一人。”
心內呢喃的時候,邵強暗自提高警惕,沒有把自己的判斷通知姚家父子。與此同時,黑暗中一個個特戰隊員接連現身,過來驗槍后沒再回到設伏地點,而是假如到周圍的戰友陣型中去。
出來的人越多,編織的網越是密集,姚村人的憤怒也在一次次驗槍過后開始減退。
與此同時,邵強的心越提越高。
最后一名隊員即將出現,槍手再不出手的話,本次事件將成為定局。
久經沙場,邵強竟然有些沉不住氣的感覺,呼吸幾次調整好氣息,以通訊器發出指令。
“諾一,過來驗槍。”
沒有人出現,并且無人應答。
神色已出現和緩的村民們緊張起來,松動的圈子再次收攏。
相比他們,隊員們心里猛的一抽,邵強立即開口催促。
“諾一,回話!”
依舊無人應答。
“我去看看。”
一名平素諾一交好的隊員飛奔出去,很快,通訊器中傳來匯報。
“隊長,這里沒人。”
“兇手!他就是兇手!”
仿佛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姚家長子憤怒咆哮。
“做賊心虛,他已經逃”
砰!的一聲槍響。
姚家長子的頭像被錘子砸爛的西瓜,鮮血與腦漿四方噴濺,染紅周圍人的臉。
“啊?”族長正準備起身說話,猛然看到這副景象,一時楞在原地。
“啊!”女人們的反應更快,一個個放聲尖叫。
突突突!
火光將夜色撕成兩半,sm37極具特色的聲音灌入耳鼓。軍人當中,第一個做出反擊的是小托馬斯,隨后是他哥。
“媽!”
三番五次被人戲耍,如今總算發現敵蹤,托馬斯兄弟恨不得一次把彈夾打空。
“追!”邵強狠狠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