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懷柔基調,尋寶人的建議主要有三條。
第一,去年的那場洪災打亂了帝國的進軍節奏,但對聯邦的威望造成毀滅性打擊,帝國應抓住機會爭取民心。入主天門后,帝隊雖然為民生投入不少力量,然而作秀的成分居多,目的是輿論和淡化侵略色彩,而不是真正為了民眾。
譬如以民眾以訴苦換取生活物資,這是交換而非救助,帝人在市民眼里扮演的是施舍者角色,而不是自己人。
關于輿論支持,尋寶人有自己的看法。他認為,當今世界紅黑分明,帝國進軍蓬萊,紅盟一定會反對,黑盟則會拍手叫好。由此看來,意義不是很大。
第二條建議,帝國與聯邦作戰時,應大量征召本地人作為輔軍,這樣做會減輕帝國兵源壓力,還能進一步分裂聯邦軍隊與民眾。輔軍都有親眷和朋友,聯邦軍隊殺的越多,反對他們的群體越大。結合第一條,聯邦軍隊會逐步由主場變成客場,由正規軍變成人人喊打的匪軍。
第三條關于探親團,尋寶人對這項政策大加稱贊,同時他認為,探親團的資格審核規則過于死板。要知道,天門市長久以來處于聯邦控制之下,在帝國有親戚的少之又少,認親規則實際上限制了民眾對帝國的向往與熱情,需要改進。
辦法也很簡單,把探親團的資格作為獎勵內容,發動民力為帝國服務。至于服務的內容,那可太多了,譬如搜索,偵查,檢舉揭發,軍需后勤服務等等,可以按照價值大小用分數代表,做成清單后公開。
另外還可以把探親改變為定居資格,甚至可以承諾在帝國本土安排工作,分配房屋等等。如此一來,民眾的參與熱情勢必大漲,爭相為帝國效力。
“就好比玩游戲的時候練級,開始就難以停止,等級越高越難以割舍。時間長了,軍民自然融為一體。”
山本朗一字不改復述著那名尋寶人的話,講完后微微一笑:“洪先生覺得怎么樣?”
洪喜平的臉色陰晴不定,好一會兒才用艱難的語氣回道。
“恐怕會混入一些不干凈的人。”
“先不考慮那個。”山本朗擺手道:“爭取民心,這幾項建議是否有效,可不可行?”
“可行。”洪喜平認真點頭。“別的地方不好說。當真這樣做,不出一年,天門絕對民心皈依。”
“我的估計更加樂觀。”
說著,山本朗語氣轉淡:“問題在于,我們用得著爭取民心?”
聽了這句話,洪喜平有些不知所措,臉上寫著大大的問號。
“您的意思是?”
“要弄清主次。”
山本朗微微仰起頭,說道:“帝國進軍為的是徹底擊敗聯邦,而不是為了蓬萊這個小地方,更不是為了幫助那些低等人過上好日子。蓬萊是什么?是進軍跳板,物質供給之地。為消除隱患,只要打垮殘存的聯邦軍隊就好,用不著考慮別的。”
稍頓,他說道:“軍民融合,這個尋寶人的建議不能說不好,但若實施起來,初期會大大增加帝隊的負擔,而非減輕。等見到成效,這場戰爭已到中局。那時帝國如能占領聯邦本土,蓬萊算什么?反之,如果到那時候仍未取得決定性勝利,帝國只好全力以赴,又怎么顧得上蓬萊人活的好還是不好?”
到這里,山本朗感慨道:“這個叫熊武功的尋寶人深藏不漏,如果不是確定他與聯邦情報機構沒有關聯,我會認為他受人指使,居心叵測。”
望著洪喜平漸漸變得難看的臉色,山本朗淡淡說道:“洪先生不是外人,我說這些,你能理解吧?”
“是的。可是”洪喜平掂著手里的文件,已經敲章用印,發出就成為正式命令。
“你一定覺得奇怪,我為什么會同意?”
“是的”
“我同意的是條款,而非背后包含的思想。”
山本朗端起酒輕嘗一口,慢慢把杯子放回到桌子上,“組建輔軍的建議不錯。洪先生是老軍人,我委托你全權處理此事。”
“我一定全力以赴。”失權已久,洪喜平精神為之一振。
“但有一條。”山本朗接下去說道:“輔軍會得到帝國授權,軍部會派教官幫助訓練和作戰,但不會提供軍餉物質。所需一切,輔軍自主籌集。”
“啊?”
洪喜平目瞪口呆,腦子里不由自主閃過一個“搶!”字。
“蓬萊既然能養活聯邦軍隊,就能夠為輔軍提供補給。”
山本朗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寬慰的語氣道:“帝國照顧不了全體蓬萊人,但不會虧待有功人士。我看這樣,第二批探親團正在,洪先生可以將親屬、朋友都放進去。洪先生放心,帝國不怕人多,只要由你指定,都會做出妥善安排,不讓你有后顧之憂。”
這番話背后的意思誰都懂,洪喜平仔細地聽著,不由得脊背勝寒。
輔軍為了生存,勢必會從民間掠奪,所有惡事、丑事、齷齪事沖在前頭。最可怕的是,在帝國為主導的局面下,民間有無數人愿意得到帝部的“合法授權”,甚至吸引來境外兇徒。
把親友送到帝國,鎖死余生和后路,洪喜平最不滿意的這項安排,也有無數人爭搶。在那里,他們的身份雖然帶有人質色彩,但的確能夠過上安穩地生活,帝國會保護他們,以安“匪”心。
名為輔軍,實為養匪!用不了多久,蓬萊便會大亂。一個貧瘠、混亂、無序的世界,帝國作戰的聯邦軍隊將會失去生存空間,擁有強大后援、與無數可以犧牲的養匪的帝隊反倒穩如泰山。
不考慮人道方面的損失,僅以山本朗制訂的目標計算得失,必須承認,這樣做帝國的成本最低。
思索中,洪喜平望著山本朗,那雙標志性的小眼睛里射出森冷的光,臉上的表情卻很溫和,甚至可以說成是和藹。
帝界,山本朗的名字被很多人讀成“山本狼”,一段時間接觸下來,洪喜平曾以為那是玩笑、或者是誤解,如今他才明白,為何這位皇族將領不以指揮戰斗見長,卻能夠力壓多人被天皇看中,接替曾經的姬鵬第一名將川崎。
“眼下,鄂爾姆斯草原,帝國與聯邦有超過百萬大軍鏖戰,每天的死傷以萬人計。大局為重,帝國必須集中力量力量到最需要的地方,希望洪先生理解。”
提到發生聯邦本土的戰爭,山本朗神色有些擔憂,他并不擔心洪喜平拒絕自己的安排,接著前面的話題繼續說道:“放寬限制,擴大探親團的規模,把定居作為獎勵。這條建議也很好。這位尋寶人的比喻雖然有點呵呵,很形象。”
有了前面的解釋,洪喜平很容易理解了這項安排的意義,六個字便可概括。
發掘,篩選,養犬!
“關于獎勵任務方面”
停下來想了想,山本朗繼續說道:“當前主要任務依舊是搜索遺體和軍械,為此軍部在國內承受著很大壓力。另外,我們找到的物質越多,聯邦軍隊得到的就越少,等于支援前線戰斗。”
“就按他說的,做個清單,公示給所有人看。”
總結性的宣告過后,山本朗什么來,問道:“洪先生這次來,是否有什么事情?”
洪喜平楞了一下,張了張口,苦笑著搖了搖頭。
“沒什么。”
去年的那場洪水,天門市許多基礎建設受損甚至被完全摧毀,其中較為嚴重的,西區多處地面坍塌,地下排水管道嚴重受阻。當前的天門仍為戰區,實施的是軍管,城市維護方面,無論設備還是人員都呈現出近乎空白的狀態,根本沒有能力解決。
洪喜平親自過來找山本朗,本意是想求助軍方。
現在,他將這個念頭吞回肚子里,默默站起身。
“司令官的命令,我一定堅決執行。”
搬遷后的龍門客棧位于太平道,天門市主要街道之一。與在小城時相比,這里像國之首都一樣繁華,人氣十足。
無論在哪里,龍門客棧的布局風格始終不變,大門外照例有片廣場,傭兵、賭徒、尋歡者、普通市民、甚至連流浪漢和乞丐都能在此停留,客棧有自己的保安巡邏,不允許有暴力事件發生。當然,客棧同樣不允許有人在廣場安家,隔夜必須離開。
軍管制度下,僅此一項便足以表明龍門的特殊地位。值得一提的是,因為小城的那場戰斗,帝隊入主天門之后曾一度考慮要封殺龍門,最終卻只是命令它搬到視線能及之地,依然保持著自己的風格與獨特規定。不僅如此,駐城軍隊還特意在龍門安排有常駐代表,宛如對待國家般正式。
看到這些,假如還有人在龍門滋事,只能說他的眼睛沒長在頭上。
駐店帶有監視味道,但實際上不是。龍門客棧往來復雜,當真要打探消息,有的是更好的辦法和途徑,常與機密打交道的人都會懂得,明面上的眼睛看不到暗處,而且這位駐店軍官多數時間處于醉酒狀態,指望他從別人那里尋找秘密,不如操心其本人會不會泄密。
通常講,常駐的意義在于象征,另外還代表著通道。譬如有人想與軍方接觸,闖軍營肯定不行,又不想在大街上找那些普通士兵。方法很簡單,到龍門客棧,很容易就能見到那位名為氿泉的軍方代表。
單單見到沒用,還要能說上話,要與氿泉說話,必須和他一起喝酒。因為喝酒這件事,最無趣莫過于一人獨飲,出入龍門的人大多知道,氿泉少佐自詡為酒中仙人,做事、交友,皆以酒桌印象為準。
陳先是氿泉的最好的酒友之一,相識時間不長,交情卻快速升溫。令氿泉滿意的不單單是酒量和酒品,還有出眾的結交能力。
三朋四友,五湖四海,無數傳奇故事,這些是在別處難以找到的伴酒美味,也逐步造就了陳先在氿泉心中的地位。
“將來,等到戰爭結束,陳君一定要來帝國找我,我帶你去,去,去”
華燈之下,陳先領過來一個人。
“將來的事情將來再說。來,我給你介紹一位朋友。”
“朋友?什么朋友?”醉眼惺忪,氿泉艱難抬起頭。
穿風衣的青年主動伸出手,臉上掛著微笑。
“你好。我叫葉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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