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齊雪嬌有誰是軟硬兼施都說服不了的,恐怕只有柳清了。
壓根兒就不來見面,全程充當服務員!
吃飯的時候一臉嚴肅的站在餐廳門邊協調指揮每個細節,齊雪嬌要拉她坐下來,這姑娘都借口有事兒,把自己支開了,倔強的一直站在旁邊回到清冷狀態,搞得齊雪嬌也沒脾氣。
比石澗仁他們還晚到的是曾凱儀,起身迎接的吳曉影有小聲介紹這小半年曾凱儀在平京和美國的時間比較多,這次本來說不過來了,但上午突然改變主意,據說連航班都沒有,但人家自有辦法。
曾凱儀不是一個人來的,一群人,文先生是其中之一,遠遠的也只是給這邊齊雪嬌的女眷桌上示意下,就跟著曾凱儀過去跟石澗仁寒暄了。
紀若棠神色調整得自如了些,笑說這有點像武林大會,石澗仁當不了盟主卻有種歸隱山林的高手風范,現在誰都愿意聽聽他的意見,所以本來只是隨便吃個飯,但找他想說幾句的人得排隊。
曾凱儀是有特權,撇開所有人,走進人堆里對本來還想再刨兩碗米飯的石澗仁,直接展開手臂重重的擁抱下,她這種做派簡直嚇了石澗仁一跳:“怎么了?”
曾凱儀很含蓄的笑笑,和她的動作有點對比:“如果我說你是運氣好,但真正獲利的卻是我,如果只說我們是運氣好,那又有些愧對之前我倆說過的那些話,總而言之我想當我莫名其妙的選擇跟你一起合作的時候,已經證明我還是被命運眷顧的那個人,所以未來我會記住我倆說過的那些話,并以此作為一個目標。”
石澗仁略懵:“什么獲利來得這么快?大唐網剛剛正式踏出國門吧,短博客網還沒全面運營呢,老高剛才說只是小范圍的運轉,遠未到盈利階段…”
曾凱儀笑著再拍拍他肩膀:“我說過你如果搞風投,估計早就賺得缽滿盆滿了,從我決定去江州,哪怕不能卸任投行合伙人身份,但很多具體工作還是轉交解除了,特別是涉及到國際金融的…你可能不清楚,我去年六月去找你,而從八月開始,整個美國金融市場開始波動,到現在已經定性為一場金融危機,美國兩大頂級投行破產倒閉,所有跟我相關的金融業務幾乎都幸運的逃脫了這場災難,最起碼崩盤的那些客戶都跟我無關,現在我神奇的在金融危機之前抽身離場,已經成了別人口中的傳說,但我知道這僅僅是因為你對我的評價,這讓我再次相信,有些人總是會被命運眷顧的,我是,你也是…”
旁邊圍著盡量擠得近一些的人中間,有不少是跟金融投資有關的,或者說成功人士應該就沒有不關心國際金融走勢的,也就石澗仁這樣一直在基礎民生中打轉,一直在勞動人民中旅行的草根,刻意關閉了很多宏觀信息的狀況下,才茫然不知這件事,所以周圍的掌聲立刻就起來了,文老二帶頭的,他背后那些人一個個看著就非富即貴,看石澗仁的眼神,有種看仁波切上師的味道。
曾凱儀表情卻更意味深長:“那么回到大唐網這檔子事,我現在已經拿定主意,傾全力…”
石澗仁瞇了瞇眼:“完全確定了?”
曾凱儀好像在打啞謎:“確定了,不光是一條路,一家公司,而是所有的未來,海權論差不多該到讓賢的時候。”
可以說美國能稱霸全球,就是基于海權論這個一百多年前的理論展開,可以說中國發展到一定地步,必然會被這已經張網百年的海上牢籠給箍住,下一步究竟該怎么走,對于中國的發展肯定是至關重要的。
但僅僅憑這三個字就能展開一系列浩瀚聯想的,估計在場沒幾個人。
石澗仁也沒說什么,慢慢點頭后招呼大家稍事休息,先看表演,畢竟是那是上百名演員都準備了好久的精彩節目,特別是在春節這樣很多人休假的時期,他也對這個很期待。
于是所有人笑著說好。
七點半,夜幕降臨以后,就在月亮湖邊名為《藍白之魂》的表演正式開始了。
全長一個多點小時,分成十來個節目,從開場的《皎潔月亮》到描述自然風光的《幽藍湖水》,描述愛情的《銀色山歌》,歷史流傳的《繽紛銀白》,最后收尾的《藍色之戀》。
接近除夕了自然是沒有啥圓月亮的,但燈光效果特別,白秩都忍不住給石澗仁介紹了下,現在全國好幾處在搞這種山水燈光景觀表演的,基本一水兒的進口貨,唯獨這里是他們攻關做出來的全國產,價位成本幾分之一,還保證十年以上的維護更換支持。
所以皎潔的月光可以用燈光投射到山脊上,夜間藍色的激光束在湖面更是演繹出了波浪。
大多數都是本地青年男女培訓以后成為表演者的歌舞群拉開一幅少數民族和美生活的原生態花卷,湖面上亦真亦幻的獨舞姑娘全身銀飾,更用浩大的氣氛烘托出了這種被譽為穿在身上的歷史魅力。
夜間的山巒疊嶂被燈光塑造得深遠幽靜,湖面上鏡花水月般映襯著浪漫的歌舞美景,這些受邀來的兩三百專業觀眾,還是能看得如癡如醉。
起碼一個多小時以后歌舞結束了,好多人還意猶未盡的坐在湖邊的木頭看臺上,想再領略下風情,牛鳴雷這種專業大佬都說想跟這邊的編導見個面討論下未來合作的可能性,就像曾凱儀說的那事兒,既然美股金融崩盤,大量資金逃離涌入其他市場,恰好謀求新三板上市的仁行天下當然就水漲船高,現在第一輪融資后估值已經超過七八十倍的提升了,牛鳴雷投了一百五十萬,隱然已經躋身億萬富豪的行列,說話都氣粗不少!
結果沒想到那個漂亮的主持人在致謝詞完畢以后邀請:“著名實業家,月亮湖發展到今天的奠基人,著名電視評論專家石澗仁給大家講幾句…”
所有人才有些驚喜的趕緊鼓掌,可能都明白以后想聽石正經說什么機會是越來越少了。
其實這段講話是石澗仁自己要求的:“剛才介紹的頭銜大家就當聽個段子笑話,主要是再想請各位這樣百忙中聚集起來已經很難了…”本來聽了前半句哄笑一片,后半句就讓氣氛陡然認真和安靜下來,看著那個走上表演臺中央拿著麥克風的年輕人。
石澗仁其實這會兒稍微愣了愣神,因為站在舞臺上很容易被燈光晃眼,本來看不清下面的人群的,但這會兒電腦控制的燈光組有離開他朝著觀眾席掃視了一遍,他仿佛看見一張似曾相識的臉在邊角上。
但也容不得他去多想:“我想表達的主題其實很樸實,這世上有人做面子,就有人得做里子,有人站在這舞臺上光鮮亮麗,就有人在后臺為這片光亮付出默默的勞動,有人開疆拓土大殺八方,那就有摳摳搜搜的干些不那么光明正大或者不光彩的活兒,這是個永遠守恒的定律,所以在座各位不過是獲得了面子或者里子的分工不同,沒有誰比誰更高貴,也沒有誰更低賤無恥,但重點是我們走到一起來是為什么?我們付出這么多努力是為什么?僅僅是為了享受優渥舒適的生活,奢靡華貴的物質金錢,甚至醉生夢死的感官刺激?還是認清自己,尋找自己真正想要追求的東西?”
看來半年多的游歷沒讓石正經的口頭表達能力下滑,甚至還更有說服力:“我很清楚,每一段成就前面有多少英雄,背后就有多少影子,我曾經的工作是為很多身前的伙伴擔任你們的支撐,但慢慢看到你們可以獨當一面之后,我覺得我這份工作已經逐漸結束,我想去追尋我向往的自由了,所以懇請各位也繼續把我當成你們的影子,看看能否幫你們探索出自己內心的追求。”
剛才還歌舞升平的月亮湖畔,現在安靜極了,好像只有一束光打在石澗仁身上,周圍其他人都不見了:“人活在世上,總會受到各種各樣的牽絆,可能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有不自由的時候,其實我想說人總是自由的,之所以被牽絆覺得不自由,不過是舍不得付出相應的代價,無論是放棄什么,還是為了達到目標該去做出的努力,這好像跟宗教里面有些說法類似,但我的感覺就是,內心是可以自由的,躍躍欲試的面對這個世界,找尋和保留自己心底的這點自由,在任何可能的時候,都嘗試自由的飛翔一下,也許就會發現,自由其實一直都在手邊。”
場面還是很安靜,然后好像是王驊的聲音:“導演說重來!太深奧了…”
引發好多笑聲,但有人大聲:“這有什么深奧,聽得懂!正經老師繼續!”
沒想到石澗仁戛然而止:“我要說的就到這里了,還是祝大家節日快樂…”然后鞠個躬就匆匆下來了。
看臺上的親朋好友們有點咂舌,紛紛起哄,畢竟這里可沒什么外人,燈光師倒是趕緊跟著石澗仁把那全場的燈打開不少,有點類似電影散場的那種光亮,才能看見布景臺邊好多年輕的表演者都擠著在看熱鬧,不知道是聽說過石正經,還是知道這位確實一手改造了月亮湖的老板,反正目光是隨著他的,看臺上的目光也是看著的。
齊雪嬌正在笑著給其他幾位介紹石澗仁最近廢話其實少了很多的時候,忽然大家都發現那看臺邊略有些騷動,本來坐在那邊的好些人想跟著迎上石澗仁的,卻莫名的多了幾個穿著西裝的健壯男青年,嫻熟的把人給隔開,齊雪嬌多熟悉的,眼睛一亮,拉住了皺眉起身的耿海燕和紀若棠:“別說話…”
石澗仁也略微詫異,不過這會兒他看得比較清晰了,正是自己剛才站在臺上感覺似曾相識的臉,在好幾個人簇擁下走過來一位老人的臉,石澗仁甚至從中旁邊看見了姚建平,再看見這位曾經遠遠站在風土鎮觀望自己的老人,心里什么都明白了,無論是那位區委書記忽然對自己的青睞有加,還是曾凱儀的下定決心。
老人的笑容沒有領導干部的居高臨下,只是個長輩慈愛的眼神:“滾滾凡塵,世間人,這才是我給你取下這個名字的期許和愿望,你確實做到了…”
是賤人,是兼任,實踐人,世間人,有什么樣的眼界和氣度,恐怕就會怎么看石澗仁這個名字跟他的故事。
世間人,法無定法,然后知非法法也;天下事,了猶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