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都以為三眼軍閥隆特的居所是在城市中心某個兵營環繞的地方時,這個狡猾的獸人卻一直在他的旗艦上遙控指揮。這種手法很好的隱藏了他的行蹤,給那些想要奪取他權力的野心家,以及想要為上一任軍閥錘魄報仇的死忠們帶來很**煩。
不過這也造成了他的指揮效率會有一定的滯后。在平時,隆特使用強硬的軍法,規定好每個部隊必須完成的使命,死亡是違反命令的唯一下場。這種辦法效果還不錯,但是在應對突發事件的時候,隆特發現自己一下子和部隊脫節,看到城市陷入混亂和火災的雙重威脅,卻缺少立刻的指揮。于是他命令自己的艦船立刻靠岸,帶著他最精銳和信任的手下回到了瑪卡布噠。
在進港的途中,他發現一個揮舞著火焰戰錘的人類,身披烏賊披風正在造船廠進行破壞活動。他立刻明白了人類的目的,立刻命令手下準備好海戰巨弩,并親自進行瞄準。這艘名為無蹤秘影的戰艦受到獸王神的祝福,與它的主人一樣都信奉隱秘行動、突施冷箭。船體很少反射光線,船體上的魔法陣船一直散發著讓人忽略其存在的咒語波動。甲板上的巨弩也經過特別的改造,大大延遲聲音的傳播速度,能夠造成聲未發,箭先至的效果。
西格爾剛才在地上翻滾,泥水撞上了他的披風和盔甲,然后重重拍在他的臉上,使他顯得狼狽不堪。他心有余悸的看著海港邊的黑船,一點都不敢放松。船上仍然靜悄悄的,顯得從容而危險。法師知道自己遇到了那種最難對付的敵人:總是暗藏殺機、總是出其不意、總是低調謹慎。
雖然仍舊算是初出茅廬,但是西格爾逐漸成長,已經不會因為單純的沖動而誤判危險。他時刻牢記自己的目的是破壞船廠,而不是和獸人的軍隊或強者對抗。所以他立刻蹲下身子,藏在箱子后面。
“都趴下,不準抬起頭來!”西格爾用獸人語大聲喊叫。“小心攻城弩!”
因為正要靠港的原因,黑船行駛的速度很慢,甚至看上去似乎并未在移動。熟悉海事的西格爾明白,這不過是水流造成的錯覺,其中應該還有緊張的心情在作祟。敵人已經盯上他,引而不發的巨弩就是為他準備的。如若不然,那些慌亂的逃亡者豈不是更好的靶子?西格爾回憶了一番之前戰斗的場景,在對付雙頭食人妖的時候并沒有使用法術,那么船上的人應該不知道這里還存在施法者。法師想了一下,再次使用羊毛作為施法材料,他要施展一個更加精細的幻術。
他躲藏在箱子后面,制造了一個一模一樣的自己。
盡管同為幻術,制造靜止的物體和模仿活動的生物完全是兩種難度,更不要說向西格爾這樣還要讓幻象顯得活靈活現。他的額頭不斷有汗水滴下,眼睛一眨都不敢眨,把所有專注力全部投入到咒語的控制上去。魔法能量隨著心臟的搏動在他的血管中流淌,會對咒語的穩定造成細微的影響。平時很難注意到這些細節,畢竟誰會每時每刻都在傾聽自己的脈搏?西格爾深吸幾口氣,控制自己平靜下來,在他眼中現在除了魔法其他都不存在。
黑船再次發動攻擊,一根弩箭狠狠射中西格爾藏身的貨堆。隆特嘴角露出了殘忍的笑容,他對于自己的巨弩威力很有信心。“以為藏身木制箱子后面就可以安全?即便是石頭城墻我也要射穿給你看看!”他沒有選擇箱子正中,而是瞄準相對遠離黑船方向的箱體,因為獸人軍閥看過太多“好奇的膽小鬼”,非常了解他們那種又怕死又想知道發生了何事的心理。
箱子中裝載著十幾瓶葡萄酒,被弩箭和破碎的木頭一起炸爛。一道黑影擦著西格爾的鼻尖飛過,紅色的酒液、銳利的陶片和木片如同暴雨般砸在側臉上。西格爾內心一驚,但是以極大的毅力控制住了法術的波動。說時遲那時快,他手指一揮,命令自己的幻影沖到空地上去。
法師不相信那艘海船上只有一具弩弓。
果然,第二發和第三發弩矢一齊射來,一前一后夾擊西格爾的幻影。這是考驗法師“演技”的時刻。如同操作牽線木偶一樣,西格爾每一根指頭都在進行細節指揮,他口中輕念的咒語則維持著整個法術的穩定。只見西格爾幻影向前踏出大大一步,避開了一發巨弩矢,卻被另一枚擊中。
法術突然變得不穩定起來,咒語有崩潰的跡象,西格爾立刻強念咒語,撐住了幻象的存在。與此同時,他雙手猛地向一側甩動,讓幻影的自己跟隨弩矢飛行,做出被擊穿并帶飛的假象。當弩矢釘在地面上的時候,他的假人也隨之倒地。遠遠的可以看到弩矢射穿了“西格爾”的腹部,內臟和體液順著尸體流出來,火焰戰錘雖然還在尸體手中,但是火焰的光芒已經消逝。
西格爾仍舊不敢放松對魔法的控制,最多用眼角的余光觀察周圍的情況。他藏身的箱子有一半已經被轟碎,但是剩下的一半仍舊遮擋住了黑船朝岸上的視線——反之亦然。多虧有一個精靈師傅,西格爾從她那里學到了簡單的戰場組織,其中就包括躲藏和埋伏的技巧,這才選對了隱蔽的位置。不過現在仍不是掉以輕心的時候,一個狡猾多疑的敵人最先懷疑的就是自己,西格爾估計三眼軍閥隆特必然不會輕信船弩的效果。
果然,又是一發弩矢射來,釘在了西格爾幻影的左肩上。咒語再次波動,好在這次不用營造“尸體飛行”的假象,控制難度有所降低。西格爾讓自己的尸體看上去更加慘不忍睹,同時盡量滿足獸人的“審美觀點”,更血腥、更凄慘,更能滿足隆特的胃口——以免他繼續留在這里“補刀”。
似乎是滿意自己的戰果,似乎是覺得不必在尸體上浪費弩箭。黑船輕輕地拐一個彎,向停泊碼頭飄去。碼頭距離此地也就不到三里地,跑步轉瞬即至,留給逃亡者大隊的時間不多了。
法師也不敢再使用燃火的戰錘,他可不想再激起獸人軍閥的怒火。他匍匐前進,等進了第三座造船廠的院墻后,才揮手示意后面的人快些跟上。在三發弩矢匯聚的地方,幻象慢慢地消失,可帶給西格爾的經驗及體悟卻將一直留存。
“這里不能停留了。”西格爾對哼克說道:“穿過船廠,貼著左面的院墻前進,就能看到這里的碼頭。這個地方除了造船還兼做修船,所以自身就有一個停靠碼頭。你看好后面的人,咱們上船離開。”
半獸人點點頭,他終于等到了這個消息。幾名角斗士也長舒一口氣,如果西格爾繼續不知死活的進行破壞船塢的行動,他們會立刻反叛,砍死這個人類法師然后向獸人軍閥請賞,說不定那樣還有活路。
女射手瑪娜快步跑了過來,看上去她經歷了艱苦的戰斗才活了下來。她的腿上和手臂上都有切割傷,到現在還沒來得及包扎,仍不斷有鮮血流淌下來。她的頭發被燒過,現在只剩下短短的一截,狼狽極了。她現在手里只剩下一柄獸人的短劍,腰上還挎著箭囊,里面還有十支左右的羽箭,但是卻沒有長弓來發射。
“你是誰?”瑪娜問道:“你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西格爾愣了一下,這才想起自己一直以假面目示人,要么易容成獨眼老爹的樣子,要么就是在一副“半成品”的面孔。偽裝的太久了,法師都快忘記自己有幾層臉皮。長話短說,他回答道:“我是西格爾,就是在奴隸市場用龍牙匕首買下你的人。”西格爾都沒注意到自己的口誤,繼續說道:“你們其他人呢?造船廠摧毀幾座了?”
“啊?”瑪娜愣了一下,但是西格爾嚴厲的眼神讓她清醒過來:“馬克西姆伯爵帶著煉金師去布置魔法陣,估計很快就能有結果了吧。”
也就是說,到現在為止一座造船廠都沒有破壞。西格爾搖搖頭,但也知道現在不是比拼或者炫耀的時候,至少隊伍中多了一個弓箭手也是好的。他將自己的長弓包括羽箭一起遞過去。隨后,他又將一塊炎魂晶置于顯能藥水中,用力扔在身后的方向,如果獸人隆特派兵追趕,也許這東西能夠減慢他們的步伐。
“瑪娜,你殿后觀察追兵,不要交戰,也不要掉隊。”西格爾說道:“我到前面去找一條好用的船。”在不明白伯爵一行人的真正計劃前,他仍舊需要小心戒備著瑪娜。
女射手欲言又止,但還是乖乖去隊伍的末尾。西格爾在哼克半獸人的催促下,快步趕到前面。碼頭的泊位中停著三艘船,一艘明顯是往來內河的裝載船,只要一出海就會被風浪打翻;另一艘是貨船,看上去是繁星王國的造船工藝,可惜船尾及那里的船舵被燒毀,一看就知道是獸人海盜的杰作。最后一艘是帆漿兩用的戰船,四十支船槳分別位于船身兩側,現在是收起的狀態。船有兩根桅桿,不過只有副桅上掛著帆,主桅桿光溜溜的。現在也不是挑剔的時候,西格爾相信自己只用副桅也能將船開出去。
“就這艘。”西格爾說道:“讓大家上船,先把老弱和女人安排好,讓還有力氣的人到劃槳的位置上去。哼克,你就在船上待著,讓大家不要亂,不要吵。我去找一下主帆,馬上就回來。”
說罷,西格爾叫上四個看上去強壯的角斗士,沿著碼頭開始快速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