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戰爭的進行,造船的需求已經讓獸人們砍光了瑪卡布噠周邊的樹木,百里之內已經沒有足夠制造大船的好木材,現在他們全都來到更上游的位置,在這里尋找粗壯的樹木。黑水河上依然可見成排的樹干起起伏伏,一路向東方流去。
獸人的城市外一片荒蕪,只有爛泥、灰燼和隨處拋棄的垃圾。三眼軍閥隆特將一部分軍隊安排到城外,就在原來森林的遺址上搭起帳篷。他們挖出樹跟作燃料,然后又在樹坑中胡亂便溺,搞得四周臭氣熏天。即使在這樣的環境下,仍有人用桶子和推車販賣漁獲。這些商人需要很大的膽量,他們必須能夠在粗魯、暴躁的獸人士兵當中穿行,忍受他們冰冷、憎惡和貪婪的目光,還要盡可能穩妥地將錢款藏好,免得血本無歸。
營地的旁邊是木料堆積場,從黑水河上漂下來的木頭會在這里被打撈上來,按照材質分好,然后分給各個船塢。這里有懂得木料用途的人類奴隸,他們很多都是獸人從海船上劫掠來的木匠。許多在舊大陸混得不好的人會嘗試來新大陸碰碰運氣,有一些就被劫掠到這里。
“最近的木頭很多都有紅色的斑紋,你注意到了嗎?”一個看管堆積場的獨臂奴隸說道。他的左臂從肘部切成兩段,現在綁著一個木鉤子,可以掛些例如包袱之類的東西。只有當周圍沒有半獸人監工的時候,他才敢和同樣悲慘命運的其他奴隸同伴交談。“那些斑紋不像是自然生長出來的,難道是一種樹木疾病?”
“你管這事情做什么,難道你還想給樹木看病?”一個骨瘦如柴但是腹大如鼓的男人說道:“主人說把木頭分好,你就分好便是。亂說話惹得主人生氣,金藥水就不夠分的了。你也知道造船的哈特那幫人,已經對咱們的份額虎視眈眈很久了。”
“那幫家伙簡直比老鼠還討厭。”獨臂的奴隸說道:“他們的份額一直比咱們多,卻還是貪心不足。這些日子他們更像是紅了眼的瘋子一樣,干起活來好似不要命,吃的喝的都比以前多。你聽說沒,昨天血牙船塢有個林灣鎮的木匠,干活的時候把手敲碎了,可仍舊沒停下來休息。等別人發現的時候,他的手已經完全變黑了。監工剁掉了他的手,但是獎勵給他整整一桶金藥水,并讓他休息一天。不過這人居然第二天又去釘船板,真是拼上命了。”
“哼,叛徒。”鼓肚子的奴隸說道:“為了活命每天給獸人干活,那是迫不得已,但是這么積極的做工就算得上是叛徒。”
“這話可別讓旁人聽見,他們是不會憐憫咱們的小命。”獨臂奴隸說道:“不管怎樣,這輩子很難從瑪卡布噠逃走了,咱們還要扶持著努力活下去,只求死的晚一些、痛快一些。每天晚上睡覺的時候我好像都能聽見外面的慘叫聲,咱們沒有落到剝皮將軍手里已經算是幸運了。你看他們的信使來到這里,每晚都要剝一個奴隸的皮,說是保持熟練的手感。真難想象在他們營地里會是怎樣的情景。”
“別說了,再說下去我都要吐了。”鼓肚子的男人說道:“最近木材的用量很大,將紅松木平均分到各個船塢去,早點干完早點回去喝藥。”
“那這些有紅斑紋的木頭呢?”
“反正不影響木材硬度和使用,你管這屁事做什么?”
兩個人又開始聊其他的事情,直到半獸人監工重新出現為止。剛剛在旁邊的營地賭了幾局斗狗,贏了些小錢,正計劃晚上去找女人發泄一下,自然也不會在意堆料場的異狀。如果他們仔細查看的話,就能發現紅色的斑紋是會活的,其本質是盤踞在樹心中的一種如同菌絲的東西。它們生長得非常緩慢,個頭又極為細小,即便連成一片也像是一塊紅色的斑紋。當木材振動的時候,會有些肉眼難以分辨的孢子從菌絲上脫落下來,隨風飄散。那些吸入了這種孢子的奴隸,就會變得思想狂熱和行動機械,在金藥水的共同影響下會一個個瘋狂的工作。
“瑪卡布噠的巫祭們會防范魔法師,防范非獸人神信仰的牧師,但是不會防范邪惡。”煉金師艾瑞克給西格爾解釋道:“若是他們偵測邪惡的話,放眼城市到處都將是明亮的光芒,根本不用做其他的事情了。所以我們的計劃就是以惡制惡。”
“你用的是什么東西的菌絲?”西格爾問道:“難道植物還分善惡?”
“一般的植物,除去那些有智慧的樹人之外,自然是不分善惡的。但這些并不是這個世界的產物。”艾瑞克耐心的解釋著,將西格爾當成他的學生一樣。“在煉獄,尤格羅斯魔出沒的地方,這種菌絲會生長成大片的蘑菇林,成為那里主要的糧食來源。也就是說,你現在看到的是煉獄菌絲,自然會帶上邪惡的氣息。”
西格爾仔細觀察這些“蘑菇”,覺得它們介于植物和動物之間。那些不斷扭動的微小菌絲就像觸手一樣,似乎能感知周圍的生物和營養。“這東西有什么樣的危害?”
“一般情況下沒什么危害,最多就會讓頭腦變得緩慢而遲鈍。”艾瑞克笑著說道:“但是和獸人的金藥水配合起來就會產生強烈的作用,那些船工會變得越來越癡傻,失去變通的能力,除了傻干活之外,連自我保護的意識都會逐漸淡薄。金藥水的成分對我們煉金師來說并不是秘密,那些只是很低級的配方而已,我們對金藥水的研究比獸人巫祭可高明多了。在奴隸中使用這種成癮性很強的藥劑幫助獸人建立了社會階層,但其實成癮的不光是那些人類奴隸,獸人社會也成了不折不扣的癮君子。”艾瑞克指指煉獄菌絲,興奮得搓動手指頭:“我們很早就想試驗一下這個戰術了。”
“巫祭們不會發現這種菌絲嗎?造船廠現在可是瑪卡布噠布防最嚴密的地方,誰也不知道有多少巫祭的眼睛盯著那里。”
“你說的沒錯,造船場被層層包圍著,巫祭的眼睛也盯著那里,但是這些都沒用。”艾瑞克搖搖手指,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巫祭不會關心人類奴隸的身體健康,只要造船的工作沒有停下來,根本不會有人檢查木材中的菌絲。”
“所以你的計劃就是干掉所有的造船工人,讓瑪卡布噠的船塢癱瘓下來?”西格爾皺緊眉頭:“那些船工大都是人類。”
“雖然這是場種族戰爭,消滅獸人保衛人類,但不代表所有的人類都是盟友。”煉金師說:“如果有必要的話,你說的也是個辦法,但我們并沒有那么喪心病狂。煉獄菌絲的作用有限,即便我用藥劑加強了它們,但是這里的環境最終會讓菌絲全部滅亡,最多只用半個月的時間。我的計劃是反其道而行,利用煉獄蘑菇的特別功用吸引火元素匯聚,好把整個造船廠付之一炬。”
這可行嗎?西格爾回憶自己在法師聯合會學到的東西。在所有元素魔法中,西格爾對火元素魔法情有獨鐘,而且是除了水元素魔法外咒語最為熟練的。他牢牢記住了三百一十七種可以吸引火元素降臨的材料,從最基本的羊絨毛到最難得的炎魔喉結,其中絕對沒有煉獄菌絲。
他雙眼看著艾瑞克處理各種材料,但是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煉金師臉上的表情。他仍舊是一副嚴肅而平靜的表情,語氣也沒有絲毫抖動,簡而言之是沒有展現出一絲一毫說謊的征兆。“最麻煩的事情是不能提前引起巫祭們的注意,瑪卡布嗒的偵測結界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你準備怎么處理這個問題?”西格爾追問道。
“我需要拿出看家本領了,你稍等一下就知道。”艾瑞克又忙碌了一會兒,直到將牡蠣殼完全碾成粉末,裝到泥碗中。然后他用食指和拇指捏住后槽牙,猛地一拽。西格爾看到一顆白色的假牙被拔了下來,上面還栓著一條銀白色的細線。
煉金師將細線向外拽,忍住不斷涌上來的嘔吐感覺,一直堅持到從胃囊里拽出一個小玻璃瓶。艾瑞克用麥酒漱口,然后使勁咽了下去,這才向西格爾展示那個還不如小指粗細的透明玻璃瓶子。
“這就是我的秘密武器。”艾瑞克說道:“紅魔晶,他的碎片在藥劑的作用下可以散發出魔法的能量波動,可以用來迷惑整個偵測結界。只要事先布置好,讓城市里同時出現大量的假警報,就可以掩護我們真正的行動了,這叫做渾水摸魚。”
“這塊寶石如此神奇,能讓我看看嗎?”西格爾伸手討要。
“我不能交給你,主要是擔心多人經手之后會影響它特性發揮的模式,會耽誤我配置藥劑的時間。”艾瑞克神秘地笑笑,但是他的眼神中并沒有真的笑意:“等一切就緒的時候,我自然會滿足你一切好奇心的。”
只怕到時候沒有幾個活人了,西格爾心想。他裝作很感興趣的樣子點點頭,就像每一個是好神秘學的好奇少年,但是他的目光一直盯著那塊紅色的寶石。他可以百分之百確定,那不是所謂的紅魔晶,而是一塊炎魂晶,是諾克斯共同會一直收集的東西。
因為在他的鑰匙空間中,還有一塊炎魂晶,比這足足大上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