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心中有一個聲音不停地勸說西格爾:答應他,他的計劃是最正確的出路;你可以結束等待、煎熬和憂慮,張開懷抱迎接自由!
如果實行這個計劃的話,用異界之門的確可以帶走不少人。珍妮特和艾薩克肯定會跟來的,瑪娜也沒有問題,比爾爵士全家應該也能說通工作,聯合會的法師也能夠看清事情的發展,至少騙是能騙來的。
十二面骰子,也就是莫爾的妻子娜塔,也許會跟來,也許不會。不過作為一個大法師,想要將她綁過來應該不會太難。其實相信只要通過莫爾,還是能說通她的。
但是埃文…他能夠放得下自己的國家和臣民嗎?難道還要綁架國王?西格爾仔細想了想,發現每個人其實都有自己關心的人,而每個被關心的人又有自己關心的人。這樣下去會沒完沒了,除非只給每個人限定的名額。人數越多,泄露的可能性就越大,只要有一個人就此事向神祈禱,那么計劃就暴露了。
這開始變成一個困難的選擇。如果世界馬上就要毀滅,那么帶著任何人活下去都是一種善行,那些被留下來迎接死亡的人雖然多,但至少可以對自己說:“我能力不足,救不了所有人,但我盡力了。”不過目前的行為正好是反過來,帶走極少數人,然后將剩下的殺死。雖然從結果上看沒什么太大的區別,可行事的方式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善惡。
就像人總有一天會死的,讓他壽終正寢還是謀殺他卻是兩回事。就算這個人得了不治之癥。馬上就要咽氣了。難道掐死他就沒問題了?西格爾陷入了深深的思考當中。什么是善、什么是惡,動機上的善惡、行動上的善惡,道德思辨似乎永遠沒有盡頭,西格爾覺得自己窮極一生也找不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特納看著西格爾,知道他陷入了糾結,于是等待著。可隨著時間的流逝,他越來越失去耐心。“不管你了怎么樣,我都可以停止維持風暴之墻。讓這個世界毀滅!別糾結了,快點爬起來,滾去行動!”
西格爾抬起頭來看著他,目光炯炯有神:“我想到了!你說我能夠學會任何東西,那么能不能教會我如何讓風暴之墻停下來的方法?我可以試著建造一個魔法陣,代替你支撐住這個世界,這樣你就可以自由了!”
“你是傻瓜啊!這個世界對我從來就沒有任何意義!如果不是你們幾個需要時間來出生和成長,我怎會管這些人的死活!”特納噴著唾沫,大吼大叫:“我要殺了那些神,讓他們死在這個世界上!這才是我的目的。這才是我要做的事情!”
“可是你真的能做到這一點嗎?”西格爾搖了搖頭:“你能確定神的本體就在這個世界上嗎?”
“我知道許多世界有種族神,我知道不可能殺死精靈、矮人的守護神靈。除非先把所有的精靈、矮人殺干凈。”特納眼睛里放著兇光,帶著興奮和嗜血的神情。“我只要他們的本地神格死亡,這就足夠消除我的心頭之恨!這個沒問題吧!”
西格爾點點頭,但是又搖搖頭。“神的本體在神國,就算是本地神靈其居住地也不在風暴之墻的范圍內。當然你會說,風暴之墻的規則吸收和毀滅能力會把這些神拽過來,一起吞吃掉,但那是正常的情況下吧!你阻止了風暴之墻,實際上拯救了這些神,讓他們有機會應對晶壁和信徒毀滅,至少可以搬遷自己的本體或者切斷和這個世界的聯系。這肯定是項艱巨的工程,需要時間。但是我想連魔法和知識之神都來得及放棄神格、神力,其他的神靈應該也能做到。一旦發生情況,他們這一次肯定來得及抽身撤離,最多損失掉大半的力量,但死亡是肯定不會的了。”
特納呆住了,站在地上不住地顫抖。他的眼珠在眼眶里無意識的掃來掃去,根本沒有焦點。西格爾看著他,等著他,耐心的勸說道。
“我想,在所有神靈當中,你最討厭的是魔法神吧?你重視和喜愛我們這幾個骰子兄弟,所以最不能忍受的應該就是他拿走了百面骰子,困在魔法陣里做實驗這件事情吧?他現在化身列爾,學城和法師協會的預言大法師。我能開啟異界之門離開,他自然也可以。不管咱們到什么世界去,他遲早會再次找到我們,重新開啟計劃。也許為了能夠更便利地達到目的,甚至可能和新世界的神靈達成新的協議。這件事情會沒完沒了,除非有辦法解決掉所有的尾巴!”
“你說的有幾分道理,可等到你說的事情發生后,我們再來考慮不遲!”特納哼了兩聲,然后說道:“我們幾個人聯手,難道還怕一個過氣的魔法之神?”
“現在我們就怕他嗎?”西格爾搖了搖頭:“我已經在想辦法對付他。”
“你已經有計劃了?”特納這才逐漸冷靜下來。
“是的,我有一個計劃,針對神靈的。而且我想,既然你能建立第一個平衡協議,那么情況發生改變后,應該還能建立第二個吧?”
特納摸了摸下巴,有些為難地說:“達成新的協議很難,那些神靈已經吃了一次虧,肯定會有所防備。不過…如果你能夠展現出消滅神靈的力量,那么達成平衡就會簡單很多。可即使這樣,我到時候也沒有多余的力氣阻止風暴之墻,世界還是會毀滅。你這樣做有什么樣的意義呢?”
“如果執行你原來的計劃,成不成功先不說,我自己說服不了我自己。你會說我迂腐,我自己也很清楚這一點,甚至我自己也會說我自己迂腐。可即使是這樣,我要做的還是要去做。這就像騎士沖向魔鬼,難道他不知道自己有可能會死亡,甚至可能完全造不成威脅嗎?他難道不知道自己在送死嗎?比爾爵士說過,騎士精神是普通人對于騎士的美化,真正的騎士知道自己行動的后果,知道自己的行為按照大多數人的觀點是愚蠢和沒有意義的,但他們依然能夠堅持,因為他們知道那樣做是對的。對的不代表一定是好的,而且有些時候對自己是不好的。”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傻瓜。”特納搖搖頭。
“別笑話我,你不也一樣?”西格爾說:“你為了能夠創造一個環境讓我們大家活下來,被神靈關到這個地方,不見天日,難道你自己就不傻?按照你的說法,其他人的犧牲又是為了什么,不一樣是傻瓜?你有你的堅持,我也有我自己的。我沒什么資格要求你什么,你已經做了這么多,我感謝還來不及。我只希望你能夠相信我,讓我有努力一次的機會。而且…”
“而且什么?”特納苦笑一聲,長嘆了一口氣。
“你有仇恨,你有苦悶,難道就不想親眼看到復仇的那一刻嗎?讓高高在上的神靈俯首稱臣,讓他們即使做好了防范的準備,但依舊不得不低頭。那樣的感覺不好嗎?從敵人身邊離開,甚至不能確定他們是死是活,這不是逃走是什么?我覺得不過癮,你呢?”
堅持是一種力量,仇恨也是一種力量。從交談上西格爾知道,特納不是那種為天下人考慮的性格,他只在乎自己和自己的“兄弟”。所以和他談什么道義沒有任何意義,反而只會激怒他。只有從西格爾自身的希望出發,從復仇的角度出發,才有可能做通他的工作。
其實西格爾和列爾之間談不上什么仇恨,目前只是立場不同、目標沖突,所以必須決出勝負。列爾不是瘋子,他至少能懂得控制沖突規模的道理。如果他向西格爾身邊的人伸手,那么西格爾也會像特納一樣,充滿仇恨,變得瘋狂。
特納在巨石陣中盤膝而坐,閉上眼睛,仔細想著西格爾的話。能說的西格爾都已經說了,所以他也盤膝坐下陪著特納思考。過了約有十多分鐘,特納終于睜開了眼睛,用平靜的聲音說道:“如果是其他的家伙,比如巔峰的百面或者極端的十二面,我是不會答應的。但你的規則是可能性,是擴展、包容和學習的可能性。如果計劃有可能成功,那也只有你了!行,你具體說說怎么辦吧!”
西格爾長舒一口氣,終于“拯救了世界”。
“我計劃找到魔法和知識之神遺留下來的力量,以此達到能夠威脅到神靈的地步。雖然我在許多事情上有些固執,但我很清楚選擇的權力和堅持的基礎就是力量,沒有力量什么理想都是空的。就算最后發現事不可為,擁有更多的自保力量也很重要。百面骰子的擁有者埃文是一個劍客,他不論到了什么世界都不會對他的力量有太大影響,我不行。許多世界是沒有魔法的,魔法畢竟不是世界最基礎的三大規則之一。神力比魔方更普遍,畢竟信仰比法術更接近靈魂的需求,你說是不是。”
“嗯,我懂了。”特納說道:“我只需要知道一點,只有這一個問題:如果世界不可挽回的要毀滅了,你會留下來死嗎?”
“我會先嘗試拯救盡可能多的人,那是善良。不過善良也有量化,我不會讓關心自己的人痛苦、傷心,所以我會離開,陪伴他們過完剩下的日子。我不會留下來送死,也會想盡辦法不會讓自己落到那個境地。雖說世事無常,我也不敢保證自己就一定能思慮周全不出錯誤,但我會用和拯救世界一樣的力量來拯救自己,因為我相信有我的世界會比沒我的世界更美好。”
“哈哈哈,說得好,這我就放心了。傻是傻了點,但沒有什么腦子上的殘疾。”特納拍著大腿高聲歡笑。“行,你想知道什么就問吧,我只要知道就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