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分身已經大汗淋漓、疲憊不堪,西格爾也沒有輕舉妄動。騙什么都容易,騙自己最難。西格爾當然清楚自己的體能情況,知道半個多小時的施法會讓他疲勞,但不至于沒有反擊的能力。
好在這個地方沒有其他人來,否則西格爾肯定會應接不暇。虹光法墻隔絕了一切,僅靠那個蒸汽開出的入口,秘爾能核的力量還不足以全部穿透進來。如果能得到秘爾能核的支持,這場戰斗早就結束了。從分身無法使用四脈神箭來看,他應該也不能完全掌握元素聚合體以及秘爾能核的力量。
局勢的差距越來越大,分身急于進攻,暴躁的情緒讓他連續犯下錯誤。西格爾借機拆掉他身上的四層防護,于是元素咒語已經可以傷害到他的身體。
真正的四脈神箭發射出彩虹色的光芒,不斷向分身射去。西格爾展開了反擊,但依舊留著三分力氣應對可能的突發情況。他已經有優勢在手,這就像棋盤上已經比對方多了四五個棋子。現在越發不能心急,在被逼迫到極限的時候,一個人往往能做出非常瘋狂的事情,何況以殺戮為目的的分身?
西格爾熟知自己的精靈步伐習慣,怎么閃避、怎么移動都有跡可循。他只需要向那些出現幾率最大的方位射擊,總有一次能命中。分身竭力改變習慣,避開四脈神箭,但不熟悉的動作令他體力消耗更為嚴重,而且出現了更多的錯誤。
這些錯誤是致命的,尤其是在知根知底的對手手中。分身最終被四脈神箭命中了大腿,并在爆炸之中殘缺了這一肢。勝負已分,趕在分身垂死掙扎的最后一擊還沒有使用出來,西格爾趕忙用更多的四脈神箭將他炸成碎片。
之后。他才有時間和“膽量”感嘆一下。
從一開始就定下的利用死敵分身鏡當盾牌的計劃取得了成功,西格爾大約只消耗了一半的力量就擊敗了“自己”,這充分可以看到人質在戰斗中起到的決定性作用。由于是和自己的分身戰斗,西格爾難免會想到自己。如果列爾拿著珍妮特或者艾薩克做盾牌,自己會怎么樣?
若論熟悉程度,死敵分身鏡更勝一籌。但據說列爾可以預言未來。真要戰斗起來,列爾對付西格爾并不會比西格爾對付分身難多少,到時候的下場難道就會是西格爾變成尸體碎片?
絕不能讓列爾接觸到自己的親人,誰也不行!西格爾覺得自己不能再浪費時間了,緊迫感令他立刻開始上路。當然,死敵分身鏡這種好東西絕不能浪費,趕緊放到空間袋里再說。
繼續向前,道路變得通暢很多,但周圍的元素力量越來越稀薄。很快。除了西格爾自身擁有的元素之外,周圍已經變成了死魔法區,他也變回原本的樣子。這意味著魔杖失去了所有用途,只有星之塵能夠保護西格爾。
不過這里終于有了除巖石和泥土之外的其他東西。大大小小各種顏色和品種的寶石像秧苗一樣插在大地中,不論是搖晃還是拔取都不可行。這些堅硬的東西讓行走變得困難,況且死魔法區還無法飛行。西格爾運用精靈步伐,降低寶石對腳底的迫害,盡可能快速通過這片區域。
在那之后便是此行的目的地。三十六根比松樹還高的長條石在地上豎起來。圍成一個好似牢籠的圈,將一名老者困在中央。他著干瘦的身體。只在腰間圍了一條又臟又破的灰色纏布;沾滿黑泥的指甲正在不斷揪著滿頭的白發。由于長時間沒有打理,白發垂到了胸口,糾結成一個又一個死扣,無論他怎么努力都梳不順。
西格爾在巨石陣外擺擺手,朝他打個招呼。他有種怪異的感覺,他似乎很熟悉石頭后面的人。一上來就不由自主的親近和信任他。
“二十面,是你?終于見到你了,你現在叫什么名字?”那個老人有著渾濁的眼眸和布滿褶皺的臉皮,一對干癟的嘴唇被干裂造成的傷痕蝕刻。他雙手揉搓著,有些緊張地看著西格爾。語氣中滿是期待:“你過得好不好,好不好?”
“我過得很好,謝謝你的關心,我叫做西格爾・烏賊。”法師想靠近些,但石柱發出一股柔和的力量,輕輕松松將他推開,根本無法接近。“綠龍沒有給你說過嗎?”
“沒有,他出去都已經好久了,一直沒有回來。我們只能靠一絲心靈感應對話,而且還要小心神靈的監控,說不了多少。你的樣子還是它給我描述的。”那個人的眼睛中閃過一絲悲傷,還有無盡的憤恨。“哦,我很久沒有見到自己人了,都忘了禮貌。我叫做特納,早就沒有姓氏了,只是特納。”
“能給我看看嗎?”西格爾說道。
“很小心啊,不錯不錯。”特納點了點頭,從自己的頭發中抓撓了一會兒,他拽出一個十面的骰子。骰子是用類似骨頭的材料制成,磨損的已經非常厲害,幾乎成了一個球形。不過上面的數字全都在發亮,光芒形成實質的線條,糾纏在一起離開了巨石陣的范圍,升上高空,一直到消失在天幕盡頭。
特納的手指晃了晃,線條消失,不過骰子的數字還在發亮。“西格爾,我是你的朋友,是你唯一的、真正的、事實上的、永遠的朋友。同時,我還是你的兄弟,僅存下來為數不多的血親兄弟。”
西格爾什么都沒有說。他有太多的問題需要問,太多的疑惑需要解答,可是不知道從何問起。特納似乎也知道這點,于是自己說了起來。
“所有的骰子都來自于創世神,是其親手制造的神器。不過不是這個世界,也不是任何世界的創世神,而是一個沒有作品,但具有創世能力的神。他的存在時間很短,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東西就是咱們幾個。這沒什么奇怪的,許多種族和生靈都是神創造的,矮人、半身人、獸人莫不是與此。只不過這個神太粗心,將咱們扔到了這個即將要毀滅的世界。”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也許是消亡的恐懼令他神志不清了。當時只有我醒了過來,你們其他人都還只是神器的狀態。我唯一的使命,我存在之后唯一的念頭就是讓兄弟們都活過來,都能夠在世界上生活,體會生命的樂趣和生活的喜悅。恰巧我有與生俱來的能力,所謂最均衡的便是我。”
西格爾問道:“你說的最均衡是什么意思,是你骰子的能力嗎?”
“是神器所代表的規則意義。”特納說道:“所謂神器,便是規則的實體化存在。我不知道咱們的父親是如何根據數字來決定能力的,但我很清楚自己的能力是什么:把一切均衡化,形成最穩固的狀態。所以我可以停下滅世風暴的腳步,讓被毀滅的和幸存的形成均衡,從而為你們爭取時間。”
“當時我的心思單純,只想救你們,沒曾想被這個世界的神靈們發現。”說到這里,特納咬牙切齒,揮舞著手臂又蹦又跳,雙腳在地上踏出一個又一個淺坑。“貪心的家伙,他們想要骰子中蘊含的規則力量,他們想要達到創世神的高度!就連那些種族神,精靈、矮人、侏儒和獸人,他們也想學習如何創造一個只屬于自己種族的樂園世界!強盜、騙子、無恥的敗類!”
“那你是怎么保護住自己的骰子的?”西格爾問完之后,自己就已經想明白了。
“我的能力是均衡,是達到平衡,是形成妥協。神靈互相制約,我能夠看到他們之間的羈絆,然后就可以構造一張大網,將它們全都捕捉進來。”說到得意處,特納嘿嘿地笑了,帶著對神靈的嘲諷。“他們被自己的誓言困住,最終只能觀察,不能影響和干涉。我利用多元宇宙中最強的約束性誓言,為咱們搭建了一個保護網。這個大網會過濾骰子與神靈之間的互動,他們聽不到你的祈禱,你也不會得到他們的祝福和詛咒。不過我不認為有什么真的祝福,因為真的祝福從來不會帶著條件,不會讓你必須做這做那才行!他們這群騙子,欺騙世人的狗東西!”
似乎一提起神靈,特納就沒有什么好脾氣,罵上幾句已經算是比較溫和的態度了。西格爾再等他發泄完,然后問道:“你知道其他的骰子都代表了什么規則嗎?為什么我不能自己點亮二十面骰子的光芒。”
特納發出嘿嘿嘿的笑聲,可隨后卻哭了起來,眼淚從渾濁的眼睛中不斷流淌,很快就回去成兩條小河。他痛哭流涕,泣不成聲,背轉過身去不讓西格爾看到。西格爾不知道這是為什么,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只能不斷勸說讓他冷靜,傷心的事情――不管那是什么――已經過去了,別因為這個傷到了身體。
“謝謝你的關心,二十面。”特納抓起地上的砂石擦了擦眼淚,然后轉過身來說道。“我是十面骰子,代表了雙手數字的盡頭,是通用數學規則的核心,是均衡的規則,最好的防守。八面骰子是通用規則,它很容易就能突破其他規則的限制,比如讓惡魔使用天使圣騎士的破邪斬能力,就是他的拿手好戲。十二面骰子是極端的破壞,是暴力,是混亂和毀滅。一百面骰子代表了極致,代表了某一項技能的巔峰。”
說完這些,他看著西格爾,“二十面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