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構裝精巧、復雜、一環扣一環,容不得一點差錯,想要精通這門手藝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每一個小小的零件,每一處魔法陣的線條以及每一粒煉金材料的粉末,都需要精打細算。
不能運行的魔法構裝物還不算什么,危險的是那些帶著故障運行的。攻擊主人的發瘋魔像、爆炸的燈神比其他失敗的構裝物更加致命。
與危險相當的,卻是優秀的收益。制造精良的魔像是法師可以依賴的幫手,他們不會疲勞、不會抱怨、永遠忠誠。它們會依照法師的命令擋住敵人,并用自己的軀體彌補法師們在近戰上的短板,至死不渝。
合格的魔像可以變成一個優秀的戰士和可怕的怪物,但只有最好的法師才明白,一成不變的按照說明來制造構裝物并不能得到最佳的結果。
想要最佳的結果需要在嚴密之上融入藝術。精靈早就看出了這一點,所以將他們的法師組織稱為藝術研究院。能夠將自己的想法融合感覺,并以一種美感體現在魔法陣之中,從而達到和諧的效果,那才有可能做出最優秀的構裝生物。而這需要在魔法上有天分、勇于試驗的人,不斷積累知識和技術才能做到。
西格爾滿腦子充斥著各種思路,同時有無數的可能性擺在自己面前,每一種都很精彩,讓人難以取舍。他知道自己這個時候必須學會做減法,必須找出專注的方向。他閱讀過相關的記載,許多法師都遇到過類似的情況,其中有一些試圖做到盡善盡美。但即便是神靈也做不到完美,更何況凡人?有些人僅僅面對一次失敗的實驗,有一小部分人的自信心受到摧殘,很久都恢復不過來。
能力、悟性和自制三者缺一不可,必須要取得平衡。西格爾耐心地在實驗室中工作,將千頭萬緒做出計劃,一件一件完成。十幾天過去了。燈神淡藍色的軀體才慢慢成型,油燈形狀的法器核心也終于接近完成,現在到了需要做出選擇的時候了。
“到底要不要將秘爾能核的技術運用到燈神之中呢?”西格爾暫時放下手中的東西,離開了試驗臺。來到休息的長椅上。仆從魔像適時為他倒上凝神茶,并拿來長長的橡木煙斗。法師學徒都不會有這么貼心,更不可能永遠守在實驗室中服務。
秘爾能核可以讓燈神的施法能力變得極強,就像一根永不枯竭的咒語杖,讓它可以更好地消滅敵人或是保護自己。但西格爾拿不準簡化版的秘爾能核會對燈神造成怎樣的影響。過高的元素水平也許會直接將燈神變成怪物。
過去也有這種情況,魔法的力量太強,導致咒語的架構取代了物質的架構,從而讓魔法“活”了過來。實際上西格爾還親眼見到過這個場景,就在鬼霧沼澤精靈發動元素潮汐的時候。活化的咒語和元素力量占據了麥格法師的身體,讓他失去自己的意識,成為野獸一樣的怪物。如果秘爾能核變成活化咒語怪物,那絕對是魔法史上的災難。
“步子還是慢點走吧,用別的東西做做實驗比較好。”西格爾吃了幾塊點心,用凝神茶幫助沖下去。然后揉揉臉頰,繼續回去工作。
他很熟悉這種感覺,過去經常會不由自主的沉浸在其中,忘記外面時間的流逝。現在雖然也會這樣,但他要求仆從魔像每隔一段時間就提醒他去休息,尤其不要耽誤與艾薩克相處的時光。
西格爾既然打定了主意,那么進度就快了起來。當仆從魔像再一次招呼他的時候,燈神完成了軀體制造,就只剩下最后的組裝了。
仆從魔像不會說話,它伸出四根手指。豎在西格爾面前。“今天是四號?”西格爾撓撓頭,長出了一口氣。每個月的四號他都需要在議事廳處理領地的事物,接見各個村鎮的長老,裁判領地上的糾紛。法師的身份讓他深居簡出。可作為領主他需要在民眾面前經常出現。所以珍妮特提出了建議,裁判糾紛的時候允許海姆領的居民旁觀,讓他們有一個接觸和認識西格爾領主的機會。
他需要穿戴整齊,最閃亮的盔甲和長長的披風。他需要將長劍帶在身邊,同時將伯爵的綬帶斜掛在胸前。他需要戴上巨大的紅寶石戒指,上面要有九爪黑色烏賊的標記。他還要戴上象征大法師的頭冠,他需要有四名全副武裝的沉默騎士跟隨在身邊做護衛,他需要讓海姆領所有的人來參觀他。
第一次這樣做的時候他還很緊張,慢慢習慣之后也沒什么了。領主對法律的裁判是他權力的最高體現,但并沒有要求他必須當場作出判斷。西格爾很快掌握了這個竅門,這就可以將一些事情交給瑪娜去做。她既是代領主,又是西格爾最信任的人之一,她的能力也逐漸鍛煉出來,足以應對這些事情。
不過今天的事情有些不尋常,他看到兩個打扮像農夫的人一起用擔架抬著一名死者來到議事廳。他們非常沉默,由于低垂著頭也看不見臉上的表情。他們的步伐徐緩而協調,赤腳走在地上沒有任何聲音。
瑪娜就坐在西格爾身邊,共享一張桌子,但椅子比領主的稍微矮一些。她也發現了情況有異,對旁邊的侍衛使了個眼色。于是立刻有裝備著短矛和盾牌的士兵擋在平民前面,用警惕的目光對著抬擔架的兩個人。
“伯爵大人,我們并不是刺客,請不要將我們趕下去。我們是在海姆領討生活的冒險者,打扮成這樣也是情非得已,我們只要求能夠開口講述發生在同伴身上的不幸遭遇。”說話的人掀起血跡斑斑的麻布,將尸體展現在西格爾面前。
死者擁有壯碩的身體,不過卻被一道傷痕貫穿下巴到肚臍。他的身體整個被切開,血肉向外翻卷,內臟都燒成了焦炭。如果有什么可以形容這幅悲慘的畫卷,那就是他被一顆火球從內到外炸開了。
怪不得兩個人可以輕松抬起這具尸體。圍觀的人發出壓抑的低呼,有人驚恐的開始啜泣。“好可怕的傷口,”他們說道。幾個村民用手遮住自己孩童的眼睛,但由于議事廳的大門關閉,他們沒法離開。
“我的名字是阿特利·貝爾,我的父親是鱗灘城的車輪匠馬爾薩斯·貝爾,領主大人,我們在您的領地中遭到了襲擊,就在鬼霧沼澤的南部,當時我們正在尋找葛蘭草,順便偵查附近出現狗頭人的傳言。”那個人說道:“一位聯合會的法師出現,要求我們出售葛蘭草。我們不想浪費好幾天的辛苦,于是拒絕了他。然后攜帶葛蘭草的唐納便被那個法師用咒語殺死,尸體變成了這樣。那名法師在拿到東西之后便凌空消失了。”
“他施展的是什么樣的法術,能描述一下嗎?”
“我們只看到了強烈的閃光。”
西格爾知道有兩個法術能夠做出類似的傷痕效果,但它們都沒有強烈的閃光。而且在野外襲擊隊伍的法師會留下兩個活口?這不符合常理,除非那名法師不懼怕之后任何的追捕。
“閃光是誰發出的,那名法師還是你們的同伴?而且你怎么知道那是一名聯合會的法師?”
“閃光來自于法師,他身上穿著聯合會的法師袍,正如我在秘爾城附近見到的聯合會法師袍一樣。”
“你想要我做什么,幫你抓住那名法師?”西格爾雙手支著下巴,盯著他們說道:“一個能造成這種傷口的法師肯定知道如何易容,所以即使你們提供他的相貌信息也沒有意義。而且聯合會的法師袍很容易仿制,這不能當做證據。而且你指望誰來調查這起案件?聯合會的法師嗎?作為被指控者,他們無法參加…”
西格爾停頓了一下,他大概明白誰會是這件事情的幕后推手。如果想要將這件事查明白,并給領地人民一個信服的交待,那就必須找不是聯合會的法師來調查這件事情。除非西格爾親自前去,否則就只有發布懸賞任務,讓冒險者們代勞。
新大陸除了聯合會的駐地法師外,還有一些施法者。他們游歷冒險,其中絕大部分是聯合會的外圍成員,不過有一小部分卻仍舊是法師協會的簇擁。這是一個好機會,可以將法師協會推到大家面前,借助這具尸體宣布其在新大陸的力量——順便給聯合會臉上擦鞋臟灰。
但更大的可能是有人希望聯合會與協會產生矛盾,在西格爾心頭扎一根小刺。
“他們無法參加這次調查。”西格爾將這句話說完,然后對這兩個人說道:“葛蘭草雖然稀少,但因為適用的范圍很小,所以它們的價格并不高。我很難想象一個能夠傳送并施展如此惡劣咒語的法師會搶奪你們的葛蘭草。可以為我解釋一下嗎?”
“那是整整二十斤葛蘭草,價值超過六千金幣,我們用去了一周多的時間才收集到的。”阿特利說道:“我們在之前的任務中遠遠看到了一片葛蘭草的生長地,所以才敢接下這趟活兒。只是沒想到仍舊需要花費大量時間尋找不足的部分。”
“二十斤?”西格爾對侍從命令道:“去查查,到底是誰發布了任務,要這么多的葛蘭草?”
二十斤的數量引起了西格爾的警覺。葛蘭草是“銀轉藥劑”的主要配料,其作用是讓法師通過白銀制造煉銀。不過它還有一個容易被人忽視的特性,那就是可以防止惡魔力量的入侵,包括精神控制、恐懼。
以及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