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計劃、設想和對未來的預測只是錯覺,一切只不過是迷霧中行走在陌生的街道時的錯覺,一個奇怪的轉角、一個不明意義的路牌就能讓一切發生改變。這種不確定性讓人向神祈禱,尋求指引和幫助,但神就能做出正確的選擇嗎?
“你怎么看,姚恩?”西格爾坐在剛才瑞杰斯的位置上,他的對面就是正在思考的侏儒。
“變數太多,無論怎樣做都不能保證有效。”侏儒說道:“我想在這種時候,還是繼續原計劃的好。”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大聲叫道:“潘林!別藏了,過來吧。”
“哎!”小胖子趕忙從吧臺后面過來,“我什么都沒有看到,什么都沒有聽到,對吧?”
“當然不是。你明明知道外面發生了爭執,將無辜的旅客嚇跑。”姚恩說道:“那些旅客甚至沒有付你飯錢,你咒罵了他們,并看他們向凱布鎮的方向走了。”
潘林點點頭:“我懂了,事情就是這樣的沒錯!”
埃文揉了揉頭發,嘆了一口氣說道:“也就是說,這頓兔子湯怎么也喝不上了是嗎?唉…可惜啊。”
“走吧,能把馬喂上已經很幸運了。”阿諾門說道:“這場戰斗就當是個熱身,至少讓我們見識了你的劍法,真心說很不錯。”
埃文聽到這句話就變得開心起來,將兔子湯的事情拋到腦后。
古怪的六人組冒險者離開后,潘琳就帶著他的小伙伴,將院子后面的吸血鬼黑灰收拾起來。扔到河水里毀尸滅跡。那四個仆人都因為被長劍從耳朵穿刺進去破壞了大腦而死亡。但并沒有留下多少血跡。收拾起來很方便,只需要扔進湍急的河流里就可以。至于三塊堅硬的大石頭――看在它們下面還壓著全身盔甲,賣給黑市能夠賺不少金幣,潘林等人便也費了些功夫,全都處理掉了。
“呼,這幾個人身手真利索,不知道他們能不能從凱布鎮活著出來。”潘林擦去額頭的汗水,揉揉自己的圓肚子。對身旁的小姑娘說道:“奧莉,你有什么預感嗎?”
“我還不是一名女巫,潘林,所以別問我預感的事情。”奧莉又瘦又小,就像餓了一冬天的小兔子,連毛皮都是干癟的。“我只是覺得一切的關鍵就在大地之母的牧師身上,有了神的護佑,他們才能幸免,不是嗎?”
“也許你的預感這次不靈了。”潘林笑嘻嘻的說道:“關鍵恐怕不是牧師哦。”
侏儒姚恩曾經來過凱布鎮,但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遠在現在的隊伍組成之前。在他的記憶中,這是一個依靠曬鹽、腌魚和蜂蜜紅酒為生的鎮子。一個南方領地中難得和平幸福的地方。
“好吧,我得承認,這里的房子和過去長得很像,但街道的名字絕不是這樣的。”侏儒盯著路牌上“斯托得公爵大道”的指示,用力撓了撓頭。“我只能憑印象慢慢走過去了。”
“找個人問一下就好。”埃文從馬上跳下來,抓住一個正抱著罐子貼路邊行走的中年男子。“喂,你知道南海望酒店在什么地方嗎?”
“啥?南海望?早就改名字了,現在叫做南海守護城堡,順著斯托得公爵大道向西,然后在馬奇侯爵夫人那里往南走,聞著海風的氣味就能到了。老侏儒賈格.卡特剛剛成為伯爵,獲得了城堡的名字,你們是去祝賀他的嗎?”
“我們是去吃點好東西的,現在餓壞了。”埃文松開了他手:“還沒問好心的村民你叫什么名字?”
“哦,我沒什么特長,只是一個小小的挖糞騎士。”那個人顯得非常不好意思,抱著罐子告退了。
“他剛才行禮的姿勢和正規的騎士一模一樣,難道受過訓練嗎?”埃文有些發愣:“一瞬間我差點想要還禮吶…”
“你還什么禮,你又不是騎士或爵士貴族。”愛蒙撇撇嘴:“咱們先去大城堡吧!”
幾個人原本想騎馬過去,畢竟這里只是城堡旁的小鎮,不應該向城堡內一樣只能步行。不過他們很快就發現只能下馬,因為他們坐在馬背上的姿勢觸犯了規矩――貴族間的規矩。
“我是凱布的瓦勒斯子爵,你們這些平民冒險者為什么不下馬行禮,或者把道路讓開?”一個右手提著雞籠的老人說道:“公爵殿下還等著吃我的雞蛋,你們快快讓開!別耽誤時間!”
養雞的的子爵?西格爾以為“挖洞的伯爵”就已經很離譜了――以前還是礦井男爵而已――不過自己穿上正式的衣服時畢竟還能有伯爵的風采。可面前的老人邋遢而臟亂,賴呼呼的頭發間還有幾個大膿瘡,怎么看也不像一個子爵。
他們只不過在馬背上猶豫了幾秒鐘,就有六個人圍攏過來,用譴責的目光注視著他們。幾個扛著長戟的守衛也扭過頭來,投以關注的目光。西格爾和姚恩基本上同時下馬,其他人也陸陸續續。
“我們是初次到此,冒犯之處懇請你的原諒。”姚恩笑瞇瞇地說到。
“你們應該去城堡那里學一下規矩和禮儀,對你們將來的發展和成長是很有好處的。”雞舍子爵拍了拍西格爾的馬,甚至留了一些雞屎在上面。他的語氣非常誠懇,就像是長輩在教育晚輩一樣。
“我們有時間會去的。”
圍觀的眾人見場面和諧而秩序便散開了,六個人得以牽著馬上路。從進入鎮子到南海守護城堡這大約兩里多的距離,他們學會了要靠著道路左側行走,在交叉口應該完全停下來確認沒有行人再牽馬通過,馬匹要讓推車先走,推車要讓行人先走。一切都要有規矩和秩序。
這里不準往街道上傾倒垃圾。連潑水都不可以。即便那是甘甜的井水。除了沒有花瓣和熏香,整個城市干凈的如同公主的閨房――這可是埃文的原話。為了達到這個目的,鎮子里最常見的工作就是垃圾清潔和糞便收集者。六人行遇到了足足三組不同人馬。
在經過城鎮廣場的時候,這里正在執行對罪犯的處刑。由于不知道這里還有什么古怪的規矩,他們只是遠遠的觀望著。廣場旁邊的布告欄上寫著死囚的罪行:同情精靈敵人,并為他們提供了戰備物資,包括三人份的行軍干糧和兩張防雨帆布,處以斬掉五根手指的刑罰。
“愛蒙。你要小心些,最好也別開口說話。你的精靈語口音雖然輕,但還是能夠分辨出來。”姚恩對伙伴們擺擺手:“這里到處都透著詭異,咱們還是趕緊去找賈格吧!”
鎮子的外圍還好些,越是靠近城堡的地方,就越能看出怪異來。在住宅的土坯外墻上,在緊密木頭圈起來的圍欄上,到處可以看到書寫正規的短語,例如:團結起來,消滅凱布民眾的敵人――精靈;或者勞動帶來自由、繁榮和偉大;以及齊心協力、互幫互助、排除萬難、創造新局面等等。
埃文追上阿諾門。敲敲他的肩甲,壓低聲音問道:“除了打擊精靈的那個之外。其他的說的還蠻不錯的。這是哪個教會的?”
“我也不確定。”阿諾門說道:“我是一個戰地牧師,對這些知識并沒有多少研究。或許你可以問問姚恩。”
侏儒搖搖頭:“別問我,我也在發愁呢。咱們先去南海望再說。”
南海守護城堡是個帶閣樓的兩層木制房屋,足有四個煙囪,想必里面會有很舒適的房間。大部分窗戶上都沒有拉上帆布窗簾,看來這里的住客并不多,而院子后面的馬廄也證實了這點。除了一輛正在裝卸酒桶的貨車外,這里沒有其他交通工具。
一個將花白胡子修剪出完美半圓形的侏儒正在指揮酒館學徒安裝新的招牌,用“南海守護城堡”替換掉“南海燈塔前哨”――這就是所謂的升級?
“左面再高一點,一定要保證齊整,否則又得被訓斥。”賈格揉揉自己的后頸,總是抬著頭讓他的老骨頭一陣一陣發疼。為了能夠獲得這個城堡的稱號,他忙碌了很多天,連穿了許多年的皮衣壞了都沒有去修補,這可是他最喜歡的一件衣服。終于將領主的檢查應付過去,到春季之前應該沒什么麻煩了吧?
“賈格老友,我又來找你了。”姚恩的聲音從背后響起,恍若夢境一樣。可是做夢是不對的,只有腳踏實地的工作才能…
“姚恩?”賈格扭過頭來,將腦子里冒出的話甩掉,這才看到熟悉的面孔。他的嘴唇顫抖著,眼淚滴下來,讓半圓形的白胡子不再完美。可不知為什么,重逢的快樂并不明顯,反而內心有不好的預感――麻煩上門了。
“我希望你們在這里只是為了從港口上船然后趕緊滾蛋,這里沒有什么可吸引你的東西,你這個尋寶獵人。”他狠狠搓了搓手,擦去眼淚,然后說道:“但只要你能把欠債結了,我還可以給你做些吃的,海員雜燴湯如何?”
“依舊是嗆死人的辣味嗎?”
“還是老味道。”
學徒牽走了馬匹,將會為它們準備“標準飼料”,其他人則進入旅店之內休息。“姚恩,我不是不想招待你,但你來的的確不是時候。”將學徒們都趕去干活兒之后,賈格就拽過姚恩,在他的侏儒耳朵邊說道:“這里已經不是過去的凱布鎮了,你們來做什么?快點離開吧,不然你們遲早得惹出事情來!”
“我們剛好在這附近完成了個任務,想到好久沒見到你了專程過來看望,順便掙些錢。”姚恩笑著拉賈格坐下:“凱布鎮現在比過去干凈整潔多了,不是挺好的嗎,能有什么麻煩?”
“聽我一句勸,現在就找艘船趕緊離開,趁團結會還沒有找上你們。”他在姚恩的耳邊說道:“我不知道這些跟你來的人可不可以信任,但你要記住,千萬不要讓去參加團結會的禮拜,尤其是你隊伍里的人類,除了瘋了的,就是真瘋了的。”
“到底鎮子發生了什么事情?”西格爾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