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應該爭取巨龍的幫助。”托德伯爵在會議上說道。
這是巨龍到來的第二天,前往法師聯合會求援的信使還沒有回信,大家仍舊被困在黑血城堡里。情況比之前更糟,在經歷了巨龍事件之后,原本一心北返的獸人突然對這座有巨龍降落的城堡感了興趣,足有一千士兵圍了上來,并展開試探性攻擊。在比爾爵士的指揮下,反擊迅速而致命。箭矢、落石和火油次序落下,最后只有不到一百獸人逃了回去。但這下可如同捅了馬蜂窩一般,足足有之前三倍的兵力進入了城堡的警戒區域。他們用劫掠來的“戰俘奴隸”充當苦力,耐心地構建掩體,逐步推進。這樣精明的打法聞所未聞,一時間黑血城堡的手段效果大大下降。盡管獸人的損失仍大于黑血城堡的犧牲,但“戰損比”卻在獸人的承受范圍之內。
比爾爵士曾建議山地騎兵出擊,從懸崖上展開打擊,或對敵人首腦實行突襲斬首的戰術。但托德伯爵否決了這個提議。這里乃是山區,現在山坡上有很多埋伏起來的獸人弓箭手,可以允許蜥蜴突然行動的攻擊線路只有很少的幾條,被射下來的可能性太大。而且現在就派遣山地騎士,容易暴露這張王牌,很可能影響到王子殿下的安危。
坐在會議桌旁的西格爾心想:主要是擔心影響到最后一條退路。
只有巨龍能夠無視普通武器的打擊,展開對獸人的清剿。所以才有了托德伯爵之前的提議。
“摩黛絲緹是不會幫這個忙的。”西格爾搖搖頭,很無奈地說道:“我一接近她。她就會找各種理由無視我。例如裝睡、裝睡和裝睡。恐怕她現在就想一直睡下去。直到我死掉。可能她覺得這樣就可以擺脫任務,不用出什么力氣就能拿回圣瑟峰,以及龍組之靈的獎勵。如我能知道她想要什么說不定會有可能,但她現在不愿交流。幸虧她還沒想到讓獸人沖上來,或者無意破壞城墻之類的事情。也許龍族骨子里的驕傲是唯一阻止她這樣思考的原因。”
“要我說,你應該想辦法搞定那個女人。”埃文笑嘻嘻的說道:“相信我,反正她在睡覺,這已經是最大的暗示了。把她騎了就什么都解決了。”
這句話引起在場除了西格爾之外所有人的贊同。除了脾氣難以捉摸、實力強大、種族有跨度之外。摩黛絲緹的確是一個美女,很容易過目不忘的那種類型。黑血城堡所有人,有一個算一個,都吃了龍女的閉門羹,所以他們對于攛掇西格爾“搞”定摩黛絲緹的話題總是談論得熱情高漲。
“我覺得你們討論的方向有些偏。”西格爾對于埃文的調侃無動于衷,因為他知道如果自己有所表情,哪怕只是翻一個白眼,都是在鼓勵他們繼續就這個話題發揮下去。
“不,我覺得恰恰相反。”比爾爵士一本正經的說到:“我們應該注意到一個問題,天上的巨龍很多。銀灰色的也不止三只,為什么要從兩只…兩位女龍之中選擇呢?”
埃文拍著桌子哈哈大笑。即使是托德伯爵用力瞪他也阻止不了。西格爾抖抖手指,一杯紅酒移到了埃文面前,輕輕搖晃,杯口瞄準了埃文的臉。在這種威脅下,埃文使勁憋住笑意,借助端杯飲酒的動作好不容易才緩了過來。
“雖然有些困難,但是人與龍的結合是可以產下后代的。”庫珀牧師仍是一副和煦溫暖的表情,但卻語出驚人:“晨曦之主樂意見到善良之人的結合,會施下祝福的。”
埃文這下徹底忍不住了,噗地一聲將紅酒噴了出來,將面前的蠟燭澆滅,污染了桌子上的食物。他大聲咳嗽著,用力敲打自己的胸口。就連剛才非常嚴肅的比爾爵士都帶上了笑容,只有托德伯爵一直敲著桌子:“注意儀表,注意儀表!”
西格爾覺得自己必須出來說話,不然這件事情會鬧得不可開交。“你們的話太異想天開,但是缺乏實踐的支持。獸人的包圍已經成型,現在來不及慢慢拉攏巨龍。”
“放倒她,不是拉攏!”埃文唯恐天下不亂。
西格爾瞪了他一眼,但也知道他不會悔改。所以他看著托德伯爵,說道:“你還記得被篡改的預言嗎:引龍為援。敵人所贊成的,我們應該酌情反對。保持現在的狀態就很好。龍族前往北方,不知道執行什么任務,但從他們出動的規模上卻能推斷一二。只有種族之間的戰爭才能讓他們如臨大敵,戰斗結束之前,貿然和龍族結盟很可能招來新的敵人。”
“這只是你的推測。”托德伯爵插話,“事實上誰也不能確定被修改的預言中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若我是共同會法師,肯定會將真相和謊言混合起來,這樣才更容易讓人信服。而且,能爭取到一個盟友總比變成敵人要好,你難道能夠否認這點嗎,法師先生?”
西格爾搖搖頭,沉默不語。列爾大師的預言,共同會的謊言揉在一起,形成一團誰也看不透的迷霧。越是想要分辨出真實和虛幻,就會陷得越深。這就像是在濃霧中行船,瞭望員試圖找到可能導致船毀人亡的暗礁,但盯著霧氣的時間越長,就越可能將霧氣看做礁石,雙眼變得模糊,頭腦變得遲鈍,所以必須經常輪換才行。再者說,凡人的視力總有極限,誰也不能長時間窺視未來的圖景。
這就是為什么精通預言的法師非常稀少。在所有法術類型中,西格爾對于占卜、預言的咒語掌握情況最糟,不像他使用元素法術那樣,還可以按自己的心意做出改進。知道自己有不擅長的地方,那就盡可能規避。西格爾不再去思考列爾大師的預言。而重新將目光投到了圍攻黑血城堡的獸人身上。
渡鴉巴隆停在城堡最高的塔頂。黑色的雙眼透過山間的薄霧。將戰場的局勢盡收眼底。獸人在山坡上形成密密麻麻的小點,用從平板車上拆卸的木頭做簡易的塔盾,慢慢向山上移動。這些獸人不足為慮,他們遲早會放松下來,然后被城堡上的射手殺死。不過獸人們也很聰明,他們在白天的時候盡可能小心移動,到晚上的時候才會借助黑暗掩護,突然向前沖。
這也是為什么城堡塔樓中的戰士數量稀少——他們正在休息。養足精神應對夜晚的戰斗。為了能有足夠的照明,城堡中正在制作大量的松油火把。經過特別的配方加工,這些松油不會在燃燒的時候升起濃煙,而且照明的時間更長,也更難撲滅。
獸人自有應對。黑血城堡緊鄰山谷不假,但它并不是城墻山脈的盡頭。在山谷另一側仍有高聳的山峰,一些獸人正在向上攀登。他們背負著沉重的巨弩,用鐵皮鑲嵌的梨木和最強韌的獸筋制成,射程遠超一般弩弓。即便是強壯的獸人,也必須手腳并用才能將弩弓拉開。巨弩使用的是空心鐵矢。在飛行的時候空氣從尖端小孔進入,從尾端離開。所以弩矢會在空中旋轉,并發出獨特的呼嘯聲。
這些精銳巨弩手才是獸人的殺器。黑暗的環境中,人類必須點燃火把才能對抗夜襲的獸人,而這些火把旁的人就成為最好的靶子。
沒有特制的武器,很難攻擊到對面山坡上的獸人,所以現在只能靠臨時架設的投石機。可過來支援和保衛王子殿下的圣騎士并不是防守戰高手,他們并不精通攻城武器架設。由于原本黑血城堡的領主還被關在地牢中,所以本地的工匠并不賣力。他們還向晨曦神殿的人隱瞞身份,讓真正的攻城武器技師藏了起來。
只有幾個學徒在城堡中瞎忙,所以造出來的投石機也沒什么大用。透過渡鴉的雙眼,西格爾看到那些攻城武器東倒西歪,不是在裝彈的時候散架,就是在發射之后崩潰。現在他明白為什么托德伯爵命令所有人不得輕易接戰,因為久經戰陣的伯爵早就發現手下的士兵不堪大用。保鏢和戰士有很大的差別,在戰場上這點差別足以致命。
西格爾收回目光,思考著對策。他只有最基本的建筑和工程知識,對現在的狀況幫助不大。通過不斷發現自己的弱點,西格爾逐漸明白法師的真諦:從冒險中查漏,在法塔中補缺。這時,會場的眾人又開始討論龍的事情,似乎這成了他們唯一關心的話題。西格爾感到非常憋悶,身下的椅子也開始變得不合適起來。他輕輕推開面前紋絲未動的餐點,起身向托德伯爵行禮,然后快步離開了會議室。
珍妮特就在門口等著他,守衛是不可能讓她進去的。“陪我走走吧。”西格爾拉著小貓的手,帶著她走上了城墻。
“別上去,太危險,小心獸人的弓箭!”移位好心的守衛在旁邊提醒。
西格爾微笑著向他致謝,然后念頌咒語。在他和珍妮特周圍,一層蜂窩狀的半透明護盾憑空而起,箭矢在擊中這個護盾的時候會被滑開,因而很難傷害內部保護著的人。兩個人憑借這層保護站在了城墻上,俯視著下面慢慢挪動的獸人們。西格爾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然后開始在指尖凝聚法術。
火焰、閃電、寒冰的力量伴隨著咒語依次形成,然后化作憤怒的洪流沖向獸人。山谷中回響著魔法吟唱的聲音,其中夾雜著爆炸的強烈節奏。對于頭頂的法術攻擊,獸人顯然猝不及防,木頭制成的臨時護盾根本沒有作用。由于山坡崎嶇難行,他們也無法快速撤退,所以只有盡可能藏身于巖石的縫隙和掩蔽之后。
法師體會著魔法力量流過全身時帶來的愉悅,和周圍的元素同調之后更能隨心所欲的釋放。珍妮特站在西格爾身后,看著他的面容不斷被施放咒語的光所照亮。珍妮特知道西格爾是在發泄情緒,每次他和晨曦神殿的牧師見面之后都會積攢怒氣。雖然西格爾極力掩飾,但善于察言觀色的珍妮特還是能夠發現。隨著法術引起的爆炸,他的心情逐漸變得好些了,漸漸恢復了那種平靜放松,利于思考的狀態。
一陣奇怪的呼嘯聲響起,還沒來得及抬頭,特質的弩箭就飛躍山谷射了過來。鐵質的空心矢擦著遠程武器護盾結界的邊緣,敲裂了石頭地面,濺起了不少小石頭。
西格爾大概估算了一下,自己的防護法術最多只能防住一枚弩矢的攻擊。若有多枚同時射來,護盾很可能就會崩潰。法師只有一個,但弩弓卻有很多。西格爾這次終于近距離知道了巨弩的威力。在戰場上,沒有人保護的法師還是太脆弱,再好的法術也很難抵抗集火射擊。通過渡鴉的眼睛,他到已經有好幾個獸人弩手開始瞄準,他們的目標非常明顯,就是剛才那個施展法術的家伙。
既然發泄的目的達到了,在第二輪射擊到來之前,西格爾便回身拉住了小貓的手,從內城墻上一躍而下。雖然城墻足有十多米高,但他們如同羽毛般輕輕落地,絲毫未受損傷。
在他落地的瞬間,他的身旁出現一個銀白色的影子,由淺變深,逐漸變成了摩黛絲緹的樣子。她赤著雙腳,足尖飄離地面,所以雪地上也沒有留下任何痕跡。西格爾瞇起眼睛,即便是龍女顯性的過程中也沒有一絲魔法波動。一般情況下即使是龍語魔法或者天賦魔法,也會引起周圍能量的變化。如連這個都能隱藏的話,那她的隱身能力可謂登峰造極。
“你用隱形跟著我?”西格爾問道:“現在為什么顯形?”
“快離開這里吧。”龍女眼睛里滿是興奮的表情,就好像在說什么好消息一樣:“龍族的任務失敗了,這里已經不再安全,不過我終于可以回圣瑟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