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這一路,無論是請托送禮又或者拉關系,沈溪能不見盡量不見,就算是因為推辭不掉,人見到了,也像對吳晟一樣,直接請茶送客出門。
對沈溪而言,我是來平匪的,不是來給你們當政治跳板的。
你們想跟朝廷申請市舶司駐地,又或者想獲得異地為官、升遷的機會,一概別來找我,我能做的就是帶兵平匪。
誰對我的工作有幫助,我就在功勞簿上記他一筆,只想沾光不想付出的一概別來說好話,送再多銀子亦或者是美色誘惑也是徒勞。
沈溪從小到大,受過窮吃過苦,也見過多不勝數的銀子。沈溪追求金錢是為了讓家里人過得更好,同時幫助他在官場上有所作為,他自問有能力賺取金錢,而不是靠歪門邪道的方法索賄或者貪污。
沈溪喜歡美女,但是要那種能跟著他安生過日子,能給他生兒育女彼此情投意合的,如果單純為了美色,以他目前的身份和地位,可說是要多少有多少,甚至軍中就有云柳和熙兒兩個跟他認識有六七年品貌雙全的女子。
可惜這些女人心思都不單純,所以他寧可敬而遠之,讓人覺得他“薄情寡義”。話說他從來沒給過云柳和熙兒暗示,也未曾占有她們的身體,他并不覺得對這兩個女人有道德上的虧欠。
夜宿刺桐港次日,大軍再次起行。
這次沈溪仍舊是跟隨陸路人馬而行,一路繼續飽受顛簸之苦。
好在從泉州往北這一段驛道還算平順,又是在福建這個三省總督的管轄地,但凡到一個地方,都會有地方行政和軍事長官前來獻殷勤,而所提及無不是沈溪閩西人氏云云,說得好似彼此關系多么緊密。
但實際上這些地方上的行政和軍事長官,很多都不是閩省人,這關系拉得有些莫名其妙。
到了閩地,三軍將士的待遇跟著提升,一路沒有遇到任何麻煩,就連地方上的山賊似乎也都對沈溪表現出了足夠的尊重,居然給面子地不出來鬧事,銷聲匿跡。
而到了一些地方,百姓得知是沈溪帶兵北上平匪,甚至夾道歡迎,就算歇宿在城外的驛站,也有大批百姓出城送禮。
這讓荊越等將領意識到沈溪在閩人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高。
大明最年輕的狀元,還是連中三元,身為翰林官,將來很可能會成為內閣宰輔。
沈溪曾幫泉州地方百姓申冤做主,將貪官張濂捉拿問罪,令百姓得脫苛捐雜稅;將佛郎機人擊敗,令沿海百姓不被西夷騷擾,百姓安居樂業;懲治訾倩等地方惡勢力,恢復正常商貿秩序,柴米油鹽醬醋茶等價格平穩,三省百姓日子過得一天比一天富足…
這一切,都是沈溪的功勞。
百姓不是忘恩負義之輩,誰對他們好,他們心里有桿秤。如今沈溪帶兵平匪,算是為百姓做主,而且沈溪這一路戰果頗豐,不是說打個旗號出來騙錢騙糧騙捐,百姓有力出力,前來慰勞將士在他們看來理所應當。
沈溪對此的態度是不支持,但也不拒絕,百姓送來的那點兒東西只是杯水車薪,數量微不足道。
可下面隨同沈溪陸路行軍的將士就充分享受到了這種便利,像是煮雞蛋、糯米團這些容易腐壞而不適合為軍糧的稀罕物,成為他們垂涎的美食,每次百姓前來都會引發一陣歡呼雀躍。
與此同時,隨官軍北上的商販越來越多。將士們在南澳島戰后得到軍功犒賞,手頭或多或少都有些銀錢,他們愿意拿自己用命拼回來的犒賞,向商販購買一些好吃的東西,滿足一下口腹之欲。
這些事沒有瞞過軍中最高長官沈溪,但他沒心思去阻止,有些事存在即為合理,既然錢都下發了,怎么花是別人的自由,只要在行軍途中保持隊形不亂即可。
五月十四,沈溪親率兵馬抵達福建承宣布政使司駐地福州城。
在此前八天的行軍中,他秉承了穿州過府但不入城的習慣,避免在泉州府的一幕再次發生。
到了福州城,沈溪就沒理由不進城了,因為這座城池可是他的風水寶地,目前是他手底下商業組織的重要基地。
宋小城掌握的車馬幫,經過一年發展之后,確立了在福州城的統治地位,連布政使司和福建都司衙門也給予宋小城更多的便利,畢竟在訾倩倒臺后,地方上需要一股強大的勢力出來主持局面,刺激經貿發展,而有著督撫衙門作為靠山的車馬幫無疑最為合適。
沈溪行軍之初,便讓宋小城籌備軍糧物資,宋小城由始至終盡心盡力辦事,沈溪此次取道福州城,也有這方面的因素。
這天下午申時二刻,沈溪安排兵馬于福州城外營地駐好,親率三百親衛進城。他先來到驛站,尚未安頓完畢,宋小城已帶著屬下來見沈溪。
車馬幫一干老人,很多都跟著沈溪走南闖北,到過福州去過京城,到三邊送過炮,護送沈府家眷北上南下等等,現在他們被提拔起來,也是為了表彰當初他們對沈溪和汀州商會不離不棄。
宋小城跟絮蓮此時都住在福州城,宋小城臉上蓄起了胡子,身材更顯敦實,前后不過一年時間便好像換了個人,看上去愈發像個江湖大佬。
宋小城除了帶著老伙計前來拜見沈溪,同時還帶來大量賬簿,其中有許多是沈溪從廣州府惠娘和李衿那里調撥的糧款記錄,讓宋小城在福州城以及周邊地區購買軍需物資。
這也是沈溪擔心惠娘和李衿經營的商會太過張揚,被人懷疑,干脆讓宋小城替他做這些事。
本身宋小城就有督撫衙門的背景,無論征調多少銀錢,別人都不會有太多懷疑,因為沈溪要平匪,朝廷到底調撥多少錢糧,三省布政使司和地方衙門提供了什么幫助,完全是一筆糊涂賬。
各衙門連自己貢獻的部分都未必算得清楚,更別說其它衙門了。
此時車馬幫在福州城以及周邊地區購買糧食,全都是市場價,甚至略高于市場價,福建布政使司的人只會認為,這筆買糧款是朝廷直接劃撥到督撫衙門賬戶上的。
如果此時有人誣陷沈溪是貪官,恐怕會自以為得計,認定沈溪不好自辨,因為賬目太復雜了。
幸好有件事地方上的人不知,那就是沈溪是赤手空拳從京城到東南來赴任的,當初弘治皇帝給了沈溪便宜行事的權限,讓他自行籌措戰爭物資。也就是說,沈溪沒有從朝廷要一分錢,目前所有一切都是他籌措的,要以貪污受賄告倒他非常困難。
現在沈溪在三省可謂權勢熏天,軍事、行政和財政大權系于一身,經過這一年經營,桂省那邊雖然監管得少,但閩粵兩省基本都在他控制下,要物資有物資,要錢可以讓惠娘、李衿和車馬幫籌措,要人有人。
若非沈溪覺得帶更多的兵馬不利于調配,完全可以征調一支萬人的隊伍,朝廷給了他足夠的權限,文官帶兵,手下連監軍太監都沒有,可以說沈溪是貨真價實的封疆大吏,為所欲為。
如果讓沈溪在閩粵多經營幾年,這三省很可能就變成為他的后花園,就算是現在,有黑白兩道勢力相幫,三省官場已然經營得如同鐵桶一般,經貿也上了正軌,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這正是沈溪做官的一個特點,無需積攢什么名氣和政績,因為那些是做給上面看的,屬于面子工程。沈溪要做的,是先爭取權限范圍內的最大資源,做到兵強馬壯…就好像玩一個原始積累的游戲,先讓自己錢財、人脈和資源都遠超別人,再來搞政績,那就事半功倍。
“大人,這里有這一年來,小人在福州接收和租賃的田宅,請您示下!”
宋小城從懷里拿出厚厚一摞田地契和房契,其中很多產業是以前自訾倩身上罰沒充公來的,有一些則是買回來的,至于“租賃”,當然不過是個好聽點兒的由頭…租賃豈能連房契和田地契一同拿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