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花也就是刺繡,又名針繡,以繡針引彩線,按設計的花樣,在織物上刺綴運針,以繡跡構成紋樣或文字。
至大明年間,繡花空前繁榮,蘇繡、粵繡、湘繡、蜀繡號稱“四大名繡”,此外尚有顧繡、京繡、甌繡、魯繡、閩繡、汴繡、漢繡和苗繡等等,各具風格,而寧縣縣城的繡花則屬于閩秀范疇。
等兩家人在一起吃過晚飯回到家中,周氏把從繡坊那里進來的繡花全都擺開來細細查看,沈溪隨便瞥了一眼,確實都是上好的料子,花也繡得很漂亮,但只要稍微想想就知道很難有市場。
最明顯的問題,周氏的這些繡花都是從繡坊那里進的貨,說是價格不高,但實際上已被繡坊盤剝了一層,就算真有人需要,那些人大可去繡坊買就是了,何必讓商販從中截取一節利潤?
更何況這年頭女人最基本的技能就是女紅,真有需要出來買繡花的人并不多,繡花這東西,如果沒有大規模訂單的話,光靠散賣是賺不到什么錢的。
不過沈溪并沒有對周氏言明。
生意人都要先吃過虧才知道買賣難做,周氏正在興頭上,他貿然反駁,周氏不信不說,可能還會揍他。
果然,頭兩天周氏都是興高采烈出門而去,可在經歷兩天只賣出去一件賺回兩文錢的慘淡后,周氏開始正視這門生意是否出了差錯。
“真是奇了怪了,我看繡坊的生意做得挺好的啊,為什么咱把攤子擺開,就沒人來買呢?”
周氏在房間里,看著攤開后五彩繽紛的繡花有些發愁,這番話似乎是在問人,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沈溪這會兒正襟危坐,俯首在院子中央擺著的小木桌上練毛筆字,他聞言抬起頭道:“娘,您也說了,繡坊的生意好,可娘做的到底不是繡坊的買賣啊。”
“你個小屁孩懂什么,明天娘便宜點兒賣,應該能多賣出去幾件…嗯,就這么定了。”
沈溪吐吐舌頭,一臉的不以為然。本來一件繡著花鳥魚蟲的手帕才賺兩文錢,再便宜點兒,那就徹底是賠本賺吆喝。
寧化縣城瘟疫剛剛過去,這時候百姓缺的是日常所需,柴米油鹽醬醋茶,甚至是布帛、煤炭、棉花這些生活必需品,至于繡花,沈溪實在想不到會有什么人有心思買。
第二天沈溪放學回家,周氏老早就收攤子回來了,原來就算上午她把刺繡的價格降到平價,也根本無人問津。她在街路上等了兩個多時辰,反而被集頭要去了四文錢的稅,周氏一氣之下干脆收了攤子回來,嘴里不斷地咒罵那吃人不吐骨頭的集頭以及官牙。
“…你說說他們,什么事都不干,在街上走走就要收我四文錢,我都說了賣不出去,給他們塊手帕抵錢他們都不允,可真氣死我了。”
惠娘聽聞周氏生意不順,特意關了藥鋪過來安慰:“姐姐做慣了買賣就知道了,城里做生意,不但要應付官府,還要應付集頭。集頭每過幾天就會帶著人到街上收錢,若遇上逢年過節,還要有獻禮相贈。正因為這樣,那些賊人才不敢在街上鬧事。”
周氏這才知道原來集頭不是故意針對她,只是恰好被她趕上了,這次真是出師不利,賺了兩文錢虧了四文錢,白白賠了兩文,這還不算她購繡花的本錢。
本來興沖沖出來做小買賣,這才幾天下來,就快把周氏的熱情給磨沒了。
“要不,姐姐也別出去拋頭露面,做那沿街擺攤的買賣了?”惠娘突然道:“妹妹獨自經營這藥鋪,實在是有些力不從心!”
“妹妹沒了丈夫,請外人只怕招惹閑話,倒不若姐姐過來幫忙…姐姐要工錢也好,或者是當半個東家分薄利也好,總之有姐姐幫忙打理藥鋪,妹妹也好抽出時間來多陪陪曦兒。”
周氏臉上滿是震驚之色!雖說惠娘藥鋪的規模不大,可在瘟疫爆發之后,藥鋪早就聲名在外,城里的百姓似乎都認準了惠娘藥鋪售賣的藥材才最正宗資格,每天都顧客盈門。另外,連縣令大人都賜了匾額的藥鋪,誰都不敢開罪,這就避免了同行的傾軋。
這正是藥鋪生意蒸蒸日上的時候,惠娘卻愿意把生意分出來讓周氏一起做,讓她有些受寵若驚。
“妹妹,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孫惠娘笑道,“要不是妹妹有福氣能遇上姐姐一家人,別說做這買賣了,就連鋪子和院子都保不住。”
“現在妹妹實在太忙了,時常有心力交瘁不堪重負之感。姐姐就當是體諒一下妹妹,過來幫幫忙吧!妹妹也不虧待姐姐,以后藥鋪所得之利,我們五五分成可好?”
“不行不行,那我可真要被人戳脊梁骨了!”
周氏一聽五五分成,她就算再想入股藥鋪也知道不合適。本來就是白送的買賣,現在惠娘還要把一半收益給她,她可不愿接受。
最后兩個女人你推我讓,終于商定惠娘把藥鋪利潤的三成給周氏。如此一來,沈家成為了藥鋪的股東,周氏也終于有了正當營生,不用再去做女紅或者沿街擺攤叫賣了。
經過南方這場瘟疫之后,藥鋪里的藥材庫存已經嚴重不足,以目前生意興隆的狀況,支撐不了幾天就要斷貨。因此,必須從別的地方購進藥材補貨,這就需要本錢。
周氏有紅利分,但也要拿出之前惠娘給她的銀子來作為藥鋪的流動資金,對于周氏來說,這本就是穩賺不賠的買賣,自然樂意之至。
幾天之后,新一批藥材運來了。
這批藥材價格比之半年前要貴上一倍有余。在藥材進到藥鋪后,惠娘很發愁,她不想漲價令鄉親難以承受,但這批藥材進價就很高,她才剛讓周氏入股作為藥鋪的老板,并不想讓周氏賠錢。
“要不咱就以進價把藥材賣出去如何?外面藥鋪的藥材價格基本上翻了兩倍,咱們保本賣雖然有些對不起百姓,但好在咱也不虧本。”
惠娘找周氏商量,其實是想征得周氏的同意。畢竟開門做生意,還需要算上人工和雜稅,不賺錢其實就已經虧了。
周氏沒多少主意,在經營藥鋪上惠娘遠比她有經驗,她什么看法都沒有就表態同意下來。
如此周氏作為藥鋪的二當家,也開始出來經營鋪子,她不識字,記賬的事需要惠娘負責,她首先要學的記住藥材的名字,要把什么藥放在哪里記清楚,這就需要周氏能認識盛著藥材的抽屜外面的字。
打理藥鋪生意的頭幾天,周氏天天都在學認字,這對目不識丁的她來說無異于一場巨大的挑戰。
沈溪放學回來到藥鋪幫忙的時候,周氏通常也會拉著他問抽屜外面的字是什么,要是認混了,抓錯一味藥,不僅會耽誤病人的病情,甚至可能因為藥性相沖導致出現嚴重后果。
周氏知道這事情不能怠慢,所以學習起來非常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