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鑒應謝遷之托付,往沈府求見沈溪。
他的目的非常簡單,就是把謝遷的話原原本本轉告,讓沈溪自行選擇是否幫忙,反正謝遷也沒強迫他一定要說服沈溪。
何鑒到了沈府,未料進門非常順利,只是讓下人上去說明身份,甚至不用通報,便被知客恭敬地請入府中。
他心中非常好奇,一路到了沈家書房,進入門內,迎頭便見到沈溪正在伏案辦公。
“沈之厚的病情果然不是很嚴重,并非病臥在床,雖稱病不出卻依然在家堅持處理公事。”
“何尚書?”
沈溪見到何鑒非常意外,站起身相迎。
何鑒進入書房,顯得有些羞慚:“之厚你在養病,不才冒昧來訪,未及提前派人知會一聲,心里實在過意不去。”
沈溪笑道:“何尚書見外了,你我并列六部部堂,同為陛下做事,能來拜訪乃是在下的榮幸…請!”
沈溪自書桌后走出來請何鑒落座,何鑒本想謙讓,但實在礙不住沈溪的熱情,只能坐下,忍不住幽幽嘆了口氣,實在不知該從何說起。
“何尚書前來,不單純是為了探病這么簡單吧?”沈溪笑呵呵問道。
何鑒突然明白為何自己進門如此順利,感情沈溪已猜到他上門的目的不簡單,當下道:
“之厚,這不是閹黨案已經拖了些時日么?在下身為刑部尚書,登門是想問問你何時才能有結果。”
沈溪苦笑著回頭指了指堆成山的案牘,道:“何尚書覺得呢?案宗實在太多太雜,加上地方不斷有新的關于閹黨名錄奏議傳送京師,所有事情都需要我來做…若是大而化之處置,自然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最多讓涉案人等革職罷了…但這中間確實有些人跟劉瑾過從甚密,必須要嚴肅處置,否則不足以正朝綱,震懾宵小。”
何鑒若有所思:“看來案子非常棘手。”
沈溪點了點頭,道:“陛下對在下辦閹黨案并無時間限制,也就是說大可派人慢慢查證,不用急在一時…現在無法證明哪些人參與了閹黨謀逆,若單純只是給劉瑾行賄的話,視情況可對大部分涉案人進行豁免,畢竟這些人只是為了能在朝堂立足。”
本來何鑒最擔心的就是沈溪借機打壓異己,聽這話的意思是要以懷柔為主,頓時松了口氣,點頭道:“理應如此。”
沈溪又道:“這案子估摸還要有段時日才能有定論,何尚書來的可真不是時候…案子一時定不下來,回頭面圣還得呈奏內情,屆時我將邀請何尚書同行,可否?”
“好!”
何鑒發現自己在沈溪面前,根本無法占據主動,基本上是沈溪說什么他應什么,不由再次連連搖頭。
沈溪笑道:“案子先放下,何尚書有什么話,但說無妨。”
何鑒嘆了口氣,道:“之厚,既然你問了,那我就直言不諱,咱不是外人,你也知道如今陛下將吏部差事暫時交由謝閣老負責,而謝閣老行事一向風風火火,想早些讓朝廷安定下來…如今他已將北直隸空缺官員名冊列好,且找到合適的接替人選,可惜呈送入宮后便沒了下文…”
何鑒說話時,沈溪一直點頭應和。
等何鑒說到最后,沈溪才道:“謝閣老的意思是…讓我去面圣時提及此事?”
何鑒苦笑:“也就是跟你說話才不用拐彎抹角,咱們是自己人…謝閣老雖然脾氣倔了些,但他始終是朝廷棟梁,當初劉瑾專權時,要不是他主持朝政,據理力爭,怕是劉瑾早就失去制衡,行事越發無所顧忌了!”
沈溪笑著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何鑒的說法。
何鑒再道:“所以你能幫謝閣老的話,還是幫幫,今天他之所以沒親自前來,也是俗事纏身…你知道他現在分別掌管內閣和吏部,實在是抽不開身。”
沈溪笑道:“既然說了有話直說,何必遮遮掩掩呢?其實謝閣老對我有意見,朝野皆知吧?這沒什么好避諱的…朝堂上一些事,我的確跟謝閣老有分歧,之前他訓斥我,大意是讓我按照他的指示行事即可,不可越雷池一步…或許謝閣老是對的,但…我畢竟得以陛下的考量為先,無法讓每個人都滿意。”
何鑒見沈溪說話直白,心里好受許多,畢竟不用再繞著彎試探沈溪的口風,可以把話掰直了說。
“那之厚你是如何想的?”何鑒問道。
沈溪稍微沉思后,道:“要說面圣,之前養病時在下的確見過陛下一次,但畢竟陛下是主動前來…若去豹房和乾清宮面圣,即便是我也非易事,不但要看陛下是否有空,還要打點好豹房和皇宮里那些人。”
何鑒聽沈溪講述困難,以為他不想幫忙。
誰知沈溪話鋒一轉:“既然謝閣老很急,那我就盡量試試,但無法保證一定能成功,就算能順利面圣,陛下是否贊同依然另當別論…還有,謝閣老的奏疏如今可在司禮監?”
“在!”
何鑒肯定地道。
沈溪點了點頭:“那就好,等面圣后,我會想辦法著人把奏疏呈送陛下跟前…如果事情順利,這兩天我準備以呈奏閹黨案的名義,求見陛下,至于有多大把握…一切就要看天意了。”
何鑒點了點頭,他其實并不在意沈溪是否能見到朱厚照。
他此行的任務僅僅是把謝遷的意思傳達,剩下就是謝遷跟沈溪之間的事情了,與他沒多少關系。
何鑒站起身來:“既然把話都帶到,我這就告辭。”
“何尚書要走?貴客上門,豈能不留在府上吃頓家常便飯?”沈溪起身挽留。
何鑒一擺手:“刑部事務繁忙,各司均有官缺,加上我又是空降刑部,需要把許多事情理順才行。之厚若病體已痊愈的話,宜早些歸朝,兵部怕是也耽擱不少事,要是陛下突然召集朝議,那時你我可能就要忙得焦頭爛額了。“
沈溪笑了笑,沒有出言挽留,不過還是禮貌地送何鑒到了自家門前,等何鑒離開,才回到書房。
沈溪回來時,屏風后走出一人,正是這段時間一直幫沈溪處置兵部公文的胡璉。
何鑒到沈府門前時,胡璉也在,沈溪聽到通傳,讓胡璉躲到屏風后暫避,因此何鑒的話一字不差地落入他耳中。
沈溪回到書房,拿起茶壺倒了杯茶,直接仰頭飲下,眉頭微蹙。
胡璉上前問道:“沈尚書準備幫謝中堂上疏?”
沈溪微微搖頭:“不是上疏,是把謝閣老上疏的事情告知陛下,請陛下批閱…現在司禮監掌印出現空缺,無人幫陛下批閱奏疏,以至于很多事被耽擱下來,不過我們兵部事務倒是沒有受到影響。”
胡璉略微有些尷尬,顯然還在為聽到之前的話而感覺不安。
沈溪道:“當朝首輔拜托刑部尚書來傳話,難道我能對著干?怎么都得應承下來!倒是讓你聽到在下跟謝閣老的矛盾,見笑了。”
胡璉搖頭苦笑:“朝中早就有傳言,說沈尚書您此番稱病不出是故意躲避謝中堂。還有人指責謝中堂自恃身份,居然一直未曾來探病…”
沈溪笑了笑,“呵呵,其實探病與否并不重要,關鍵是把朝事做好,謝閣老不是因私廢公之人。以重器看來,我是真病還是假病?”
胡璉搖搖頭,并未直接去回答沈溪的問題,“最重要的是沈尚書無論到哪兒都在為朝廷做事,這幾日在下每次到府中,都見沈尚書忙個不停,不勝欽佩!”
胡璉的話,多少有恭維的成分在里面。
沈溪知道,作為兩榜進士,胡璉對于官場上的東西不能免俗,有些未必是真心話,聽聽也就罷了。
沈溪沒有強求胡璉回答,道:“既然要幫謝閣老到陛下跟前說及吏部人事安排,那就干脆把閹黨案一并奏稟,這兩天我可能會忙碌些,至于兵部那邊的公文,還得勞煩重器兄你來處理。”
“是。”
胡璉不敢與沈溪平輩相交,一直用下屬的態度對待。
沈溪一擺手,示意胡璉落座。
胡璉看看窗外,搖頭道:“時候不早,在下得回去了,有事的話明日再來拜訪。”
“這么著急便要走?”
沈溪跟著看向窗外,點了點頭,“也是,不想光陰如箭,轉眼已是黃昏時分,這樣吧,這兩日你不必過來,除非是兵部那邊有緊急軍務…基本上后天我便可以將閹黨案審驗完畢,屆時就可以回兵部了…養病好些日子,也該活動活動筋骨了!”
胡璉心想:“莫非是謝中堂讓何尚書傳話請求幫忙,讓沈尚書看到了和解的希望,不需要再稱病避開朝中事務?”
胡璉行禮后,跟沈溪稍微寒暄便離開沈家門。
待胡璉走后,沈溪反倒不著急去整理閹黨案的卷宗了,其實從一開始,他就已經把閹黨案的基調定了下來,只是裝出一副認真辦案的模樣。
今天他不想再過問朝事,因為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等著他。
晚上尹文就會送入房中。
尹文自打進京,身份就已確定,會成為沈溪的妾侍。
只是那時不知她是進門在陸曦兒前,還是之后,或者沈溪讓她二人一起進門,不分大小。
因惠娘的關系,沈溪沒有迎娶陸曦兒過門的打算,這使得尹文得以先一步確定身份,對于這樣一個自小便被呵護得很好,把沈家當作一切的女孩子來說,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尹文喜歡的人始終是沈溪,一直沒有變過,這次進門,她心情倒也平靜,畢竟進入沈家她就知道成為沈溪妾侍是遲早的事情。
“簡單應付一下就是,不必多禮!”
謝韻兒作為婚事見證人,跟沈溪一起喝尹文敬獻的茶水。
在沈家這個大家庭,謝韻兒是主母,身份尊貴,在這時代只有得到主母祝福妾侍才有地位可言。
尹文老早就把謝韻兒當作姐姐抑或母親看待,所以她對謝韻兒沒有任何抵觸情緒,敬茶的時候,自然而然跪下,以示謙卑。
“不必如此,小文,你不是奴婢,不用下跪。”謝韻兒趕緊離座攙扶。
尹文瞪大眼睛,看了看一臉誠懇的謝韻兒,又用請示的目光望向沈溪。
沈溪作為一家之主,此時就坐在謝韻兒旁邊,等候尹文敬茶,雖然從心底里他也覺得這對尹文不是很公平,但這時代的規矩便是如此,他只能順應形勢,沒想過做太多改變。
平時對尹文多尊重和疼惜些,便是最好的回報。
沈溪笑道:“這是小文的心意,你當姐姐的沒必要拒絕。”
謝韻兒這才坐下來,接過尹文敬上的茶水,飲下后笑盈盈地從懷里拿出一個紅封,塞到尹文手里:
“小文,希望你以后跟老爺恩恩愛愛,孝敬老太太,跟家里人和睦相待,再就是好好伺候老爺,一切聽從老爺吩咐。”
“嗯嗯。”
尹文接過紅封,開心得合不攏嘴,小腦袋瓜點得很是殷勤。
“好了好了,起來吧。”
謝韻兒本要扶起尹文,讓她起來說話,但尹文沒有遵命,因為她還要對沈溪下跪磕頭敬茶,這是必須盡的禮數。
正妻進門需夫妻對拜,以示互相尊重,但妾侍就不必了,因為這個時代妾侍只是一家之主的附庸,沒有主人對奴仆行禮的規矩。
尹文開始朝沈溪磕頭,這次她的熱情明顯要比剛才要高,一連磕了好幾個。
“行了。”
沈溪看得有些心疼,但他觀察小丫頭神色堅定,似乎這是她心中最神圣的儀式,就算伸手阻止,尹文也沒停下。
尹文磕了十幾個頭后,沈溪終于把小丫頭扶起。
尹文舉著茶杯,托于額前,奉送到沈溪面前。
沈溪接過茶杯,一飲而盡,謝韻兒站起身,對沈溪婷婷施禮:“妾身在這里恭祝老爺和尹家妹子百年好合…好了,今日是老爺和妹妹的大好日子,妾身不多做叨擾,告退。”
沈溪微笑著點頭,謝韻兒這才挪步離開房間,隨即將房門自外面掩上,如此一來房間內的大紅燭光下,只剩下沈溪和嬌滴滴的小新娘,紅燭映照下,尹文臉上透出一抹滿含嬌羞的竊喜,臉頰紅撲撲的,嬌艷欲滴,讓人恨不能一口吃進嘴里。
“快起來吧。”沈溪說了一句。
這次他直接將尹文拉到懷身體失衡,稍微有些驚惶,不過很快嬌軀便牢牢鎖定在沈溪懷中,這種溫暖正是她想要的,整個人突然安靜下來,好像一只溫馴的小貓躲入主人的懷里,那種安逸和馴服讓人沉醉。
沈溪湊到尹文耳邊,輕輕吹了口氣,尹文小腦袋瓜一縮,顯然不太適應這種被人“輕薄”的感覺。沈溪笑問:“今日回去見過你娘和祖母,她們對你說了什么?”
“嗯!?”
尹文沒有側過頭看沈溪,好像在想事情,半晌后才回話,聲音如蚊蚋,幾乎不可聞,“娘說,要好好伺候老爺。”
沈溪笑道:“那怎么伺候?”
尹文臉更紅了,不知道如何面對如此窘迫的境況,只能把心中的羞怯用直接的方式表現出來,小手抓著衣角,不敢正視沈溪。
沈溪知道自己太為難這小丫頭,今天本是大喜日子,自己應該用經驗主動幫小丫頭化解尷尬,當下笑著說了一句:“我抱你去榻上。”
尹文看著沈溪,眼睛瞪得大大的,顯然不知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等沈溪將她橫抱起來,尹文越發緊張,就在她不知如何面對這一幕時,人已經落在高床軟枕上硬。
“老爺…”
尹文輕喚一聲,這稱呼對她來說既熟悉又陌生,以前她喜歡呆呆地看沈溪,不做任何稱呼,后來在旁人指引中,不得不稱呼沈溪這個一家之主“老爺”,現在這個稱呼被冠以新的含義。
沈溪輕輕在尹文光潔的額頭上吻了一下,笑著道:“從現在開始,就由我來保護你,你不再是以前那個天真無邪的小丫頭,你要學會做一個主婦,更要肩負起一個母親的責任…小文,我要開始了。”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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