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韻兒和周氏商量后,決定五月初十從京城出發。為一路安穩,謝家人決定走運河到長江的水路,或許是周氏有之前走陸路被劫的陰影,現在遠行她只敢乘坐官船。
對于沈溪來說,現在就考慮家人何時到來為時尚早,畢竟路上不管怎么樣都得耽誤一兩個月,等家人真正抵達武昌府已經是七八月份的事情了。
如今沈溪公事繁忙,沒時間顧及家庭,不過如果身邊多幾個貼心人照顧自己生活起居,倒也不錯。
五月十八,馬中錫到總督衙門,跟沈溪談及夏糧的事情。
在這時代,糧食生產才是朝廷最注重的問題。
以湖廣往年的情況看,一年可收兩季糧,其中冬春種植小麥,夏秋種植稻谷,而收獲小麥的夏收并非是一年里出產糧食最多的季節。如今閩粵桂三省正在大力種植玉米和番薯,但尚未推廣到湖廣。
湖廣左布政使馬中錫,得知沿海東南三省有玉米和番薯這兩種畝產破千斤的糧食作物,非常驚訝。
自沈溪于弘治十五年在閩粵桂推廣種植這兩種作物以來,僅過去兩年,種植高產作物玉米和番薯的州府就已經基本涵蓋三省,沈溪非常清楚這兩種作物的優缺點,而馬中錫聽說推行作物的事情是由時為東南沿海三省總督的沈溪具體經手,所以特地登門跟沈溪討教。
“…沈中丞應與粵省地方官吏熟悉,這幾年湖廣連年遭災,不但水患盛行,蝗災也是不斷,若大人可將這兩種作物引到湖廣來,于百姓有利,還能助漲沈中丞在朝中的聲望和地位,豈非美事一樁?”
馬中錫帶著期待問道。
對此沈溪并沒有立即答應。在他看來,番薯和玉米在閩粵桂三省推廣沒什么問題,因為那里山地丘陵多而平原少,除了種植相對耐旱的番薯和玉米,實在沒辦法增加糧食的產量。
但湖廣之地卻不同,兩湖平原地勢低平,河網縱橫,湖泊眾多,號稱“水鄉澤國”,種植小麥和稻谷的條件得天獨厚,如果改而去種植番薯和玉米,反倒是得不償失。
歸根到底,番薯和玉米雖然可以作為主糧,但番薯存儲不便,而玉米的口味較為粗糙,這中間得有個慢慢適應的過程。
如今閩粵桂三省尚處于摸索推廣的階段,沈溪不想那么麻煩,把不成熟的東西推廣到湖廣來。
沈溪道:“馬老既然提及,本官自會仔細思慮…從湖廣到閩粵桂三省雖然不遠,但如今已經是五月,即便即刻派人去找種子,一來一去,怕也是趕不上今年的夏耕,不若等明年再行推廣!”
馬中錫略微遲疑:“沈中丞,不是聽聞那名為番薯之物,于夏秋之季耕種,可在入冬前收獲一季么?若是能將其…移栽過來,百姓或許能過個不錯的冬天…”
看得出,馬中錫在推廣番薯和玉米這件事上很熱心,沈溪雖然有些不太想應承這差事,但難得一省藩臺對此熱衷,如果拒絕,或許會讓彼此都下不來臺。沈溪當即點頭:“既如此,那本官就應承了,明日便讓人送些番薯和玉米種子到藩司衙門,至于如何栽種,會找專人向馬老傳授…”
“這…”
馬中錫無論如何也沒料到,他要的番薯和玉米種子,在沈溪這里都是現成的。
沒辦法,宋小城人已經到了湖廣,閩省的試驗田雖然不及粵省多,但那兒也是沈溪的基本盤,沈溪讓宋小城到湖廣來,為避免往返麻煩,早就在信中交待,讓宋小城將玉米和番薯種子帶過來。
沈溪道:“本官原無推廣番薯和玉米的計劃,但既然馬老如此熱心,本官便將推行這兩種作物之事交給馬老,且…本官這里還有兩種經濟作物的種子,馬老既然要推廣番薯和玉米,便將這兩種作物也一并推廣了罷!”
沈溪所說的“經濟作物”,便是辣椒和煙草這兩種在未來大行其道的作物。
辣椒的作用不言而喻,這是沈溪從佛郎機人手中,繼玉米和番薯后,獲得的又一重要作物種子,是百姓餐桌上必不可少的菜蔬和調味料。
至于引入煙草,并非一定是好事,但沈溪自問不是能改變時代的圣人,存在即合理,雖然也知道這東西對人的健康會造成很大影響,但他知道這東西很快就會在全世界流行開來,與其等著此物成為別國出口到華夏獲取暴利的商品,不如由自己來推廣種植。
馬中錫對“經濟作物”的概念完全不了解,腦子有些發懵,但既然沈溪提出這是推廣玉米和番薯的附加條件,不得不遵從。
沈溪如今在湖廣可說混得風生水起,而謝遷在南下金陵的路上則顛沛流離,每日都疲于應付。
問題在于,找人的事情進行得很不順利,畢竟朱厚照南下是坐船,謝遷必須在白天趕路,只有等夜晚乘船泊靠碼頭后,才能到沿岸城鎮打探,看看是否有熊孩子的蹤影。
謝遷唯一的感覺,就是累。
謝遷帶的人不多,畢竟就算動用到東廠和錦衣衛的力量,也人數也必須控制在小范圍內,不然事情必然會傳到劉健、李東陽或者是馬文升、劉大夏等朝中重臣耳中。即便如此,謝遷也打探到一些消息,其中最有價值的,便是之前南下擔任南直隸某地守備太監的劉瑾隊伍中,似乎有一少年跟太子相仿。
“一個宮里的太監,居然敢拐帶太子南下?莫非他不想活了?”
之前謝遷一直沒把太子失蹤的事情跟御馬監太監劉瑾南下這兩件事往一起聯想,但現在有了線索,他的目標隨之明確,一路往南直隸而去。
但這途中謝遷絲毫也不敢放松,依然每天停靠碼頭都會上岸搜查一番。同時,他還不敢把他的發現上報皇帝,免得被朱佑樘以為他是在推卸責任…太監拐帶太子的罪名可不小,查無實證的情況下,謝遷不敢妄下定論。
五月初二,謝遷抵達揚州府,此時他精疲力盡,只想找個地方好好躺一躺,休息一下筋骨,于是早早便投宿驛館,進入房中還沒等他落榻,有錦衣衛進來奏稟:“大人,外面有人求見!”
謝遷惱火地說:“老夫剛抵達揚州,地方上便已獲悉消息,老夫又不是代天巡狩查他們為官過失,莫非還打算給老夫送禮不成?”
那名錦衣衛道:“大人,來者說是自西邊過來,并非本地口音…”
謝遷一怔,隨即他想到,很可能是沈溪收到他的信函后,派來接應他的人。
謝遷語氣不善:“把人請進來吧!”
錦衣衛領命而去,不多時,帶進來一名二十多歲的精干漢子,謝遷打量他一眼,覺得面熟,以前在太子跟前見過,似乎是沈府下人。
來人認識謝遷,恭敬行禮:“小人馬九,見過老爺!”
謝遷滿意點頭,一擺手,讓錦衣衛退下,這才道:“沈溪培養出來的人,果真不一般,沒有主動說破老夫的身份。不過,老夫南下雖然隱秘,但身份卻不用刻意遮掩。他…可有將老夫南下的目的跟你說明?”
馬九想了想,誠實點頭。
謝遷道:“也是,你曾在太子跟前效力,認識太子,他派你來最為合適,但你能準確找到這里也著實不易。他是怎么交待你的?”
馬九聽謝遷一口一個“他”,明白指的是沈溪。自家老爺被人如此輕慢,馬九心里有些介懷,但他知道謝遷閣老的身份,只能壓抑不滿,說:
“大人吩咐,先順著長江東進到南直隸,等過了南京便注意查探運河周邊,問及宮中執事南下的目的地,詳細找尋!”
謝遷皺眉:“這小子,又事事料老夫于先,他說過是哪位宮中執事么?”
“劉瑾,劉公公!”馬九誠實回道。
謝遷笑了起來:“嘿,不錯不錯,既然他有如此見識,想來這一趟找尋也不會太費周章,老夫已經打探到,劉瑾南下是往江浙一帶,具體是哪個州府,這是御馬監委派的差事,老夫無從打探。你這就去問詢一下,有消息的話,第一時間告知,可有問題?”
馬九恭敬行禮:“是,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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