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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一〇章 這是要鬧哪樣?

  說是非強買強賣,但沈溪最精通的就是做這種事情,之前他跟佛郎機人洽談“自由貿易”,結果接連坑了佛郎機人幾艘戰船和大量佛朗機炮,還為大明引進了番薯和玉米兩種高產作物;沈溪也跟謝遷進行過交換,然后就是謝遷賠上了自己的孫女。

  雖然在當前戰事中,沈溪完全處于被動狀態,但他在戰俘問題上卻占據主動,可以毫無忌憚地跟阿武祿獅子大開口。

  “沈大人,您既然沒有談判的誠意,那我們就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對于你們明朝人來說,火綾將軍的生死無足輕重,為什么不為了自己的生命和利益考慮,將火綾將軍放回,如此不是利人利己?”

  阿武祿雖然說沒有繼續談下去的必要,但她還是竭力勸說沈溪,讓沈溪不要執迷不悟。

  沈溪義正辭嚴:“阿祿夫人,本官希望你能明白,火綾對確只是一個敗軍之將,但她對于你們狄夷來說,卻可以成為戰場上的一面旗幟,將她放回去,讓她繼續帶兵攻打我大明,你以為本官會如此不智,為了一點利益就將一個心腹大患送還?”

  阿武祿神情淡定,似乎料到此番到明軍營中出使不是容易之事。

  她現在面對的,是以幾乎相同兵力,用步兵擊敗戰無不勝的韃靼騎兵的沈溪。關于沈溪這個人,她聽說過一些傳言,但都是把沈溪描述為一個戰場上可以扭轉乾坤的智者,有些像傳說中七擒孟獲的諸葛亮,令人恐懼。

  阿武祿略帶失望:“妾身心目中,本以為沈大人乃是大英雄大豪杰,現在方知,沈大人也不過是蠅營狗茍的小人,行事斤斤計較,如同市井小民一般,專門提出一些不切實際之想。”

  “可憐這城塞中數千將士要跟沈大人陪葬,沈大人既無忠君報國之心,也不為麾下將士著想,更拋棄妻子,讓人扼腕!在妾身看來,沈大人不負責任地一心求死,對朝廷是為不忠,對高堂是為不孝,對妻兒是為不仁,對將士是為不義。如此之人,如何能成為三軍表率?”

  一番話,將沈溪貶損得一文不值,沈溪聽到后心里極為不爽…你才一心求死呢!戰局未到最后,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但在場那些指揮,甚至是監軍張永,看向沈溪的神情卻變了。

  事實上阿武祿言語中針對的并不是沈溪,而是在場那些武將,準確地說,她是在挑撥離間,好似對那些中層軍官說,看,不是我不幫你們爭取活命的機會,也不是不幫你們爭取犒賞,我們韃靼人只為求個女戰俘回去,就可以讓你們平安離開,但你們的主帥執迷不悟,他自己找死不說,還想拉你們陪葬。

  張永心急如焚,一直給沈溪使眼色,勸沈溪答應阿武祿的條件。

  沈溪卻熟視無睹,自顧自地說道:“阿祿夫人,你說的這些話,本官并不認同。豺狼虎豹之心,人豈能以常理度之?農夫與蛇的故事,夫人想必聽說過吧?”

  阿武祿打量沈溪,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沈大人這是何意?我們又不曾做出忘恩負義之事,沈大人的比喻不恰當吧?”

  “不恰當嗎?我倒是覺得很恰如其分!狄夷豈有誠信?如今城塞內五萬兵馬駐守,我大明援軍又即將到來,屆時狄夷陰謀將會被徹底粉碎,我大明兵馬會從宣府入草原,長驅直入封狼居胥,狄夷灰飛煙滅在即。在這種境況下,狄夷開出的任何條件,我們豈會接受?”沈溪言辭間頗有自信。

  因為沈溪說得煞有介事,就連阿武祿也開始懷疑起來:“莫非真有此事?”

  阿武祿道:“可是據妾身所知,大明并無援軍派來!沈大人停留于土木堡,只是閉目待死!”

  沈溪笑著反詰:“是嗎?既然阿祿夫人說我大明并未派出援軍,那敢問一句,本官所率領的,不就是援救宣府的援軍?大明后續人馬現已聚集居庸關,不日就會有兵馬出塞,區區土木堡又如何會成為我大明稱雄草原的障礙?”

  “狄夷人馬再多,始終非王化之民,而我泱泱天朝上國有千千萬萬將士,足可以將草原踏平!”

  反正吹牛不上稅,沈溪說這些已經不單純是為了讓阿武祿相信,而是為了振奮手底下這些將士的軍心士氣。

  沈溪現在最擔心的,并不是后續援兵是否會到來,而是怕城塞中的兵馬未戰先怯。

  沈溪可不會相信韃靼人會讓出一條路讓自己率軍回居庸關,即便是真的,他也不能這么做,因為這等于是在違背朝廷旨意而私自釋放戰俘,等于是跟韃靼人勾連妥協,沈溪本來因為貽誤軍機、畏縮不前被人參劾,他不想再給自己找麻煩。

  現在已經不單純是為自己性命考慮,還要為沈家滿門著想。沈溪是死過一次的人,他來到這世界本就是一場造化,對于生死沒看得太重,只是他覺得,若是能留條命回去跟妻兒團聚,總好過橫死在戰場上。

  之前沈溪尚在據理力爭,轉眼間就開始說起空話和套話。

  以阿武祿的智慧,對于沈溪說的有什么兵馬在居庸關集結之事,壓根兒就不采信,至于千千萬萬將士將草原踏平,她更是嗤之以鼻。

  你們明朝那么能耐,能被我們打得滿地找牙?

  你們泱泱華夏既然人那么多,那么幾百年前怎么會被我們蒙古人占據中原,改朝換代?

  阿武祿道:“妾身姑且相信沈大人的言辭,但絕不會答應沈大人開出的條件。既然不能談攏,妾身決定先行告辭!”

  在阿武祿原來的設想中,既然來到明軍大營,一定要賴在這兒不走,但她在見到沈溪后又改變主意了,因為她隱隱覺得自己落入了沈溪的圈套,生怕進了狼窩出不去,所以干脆提出告辭。

  沈溪皺起了眉頭:“使節尚未與我方談妥條件,要往何處去?”

  阿武祿更加確定沈溪不會輕易放她走,當即據理力爭:“妾身乃是使節,如今兩軍交戰于城下,自然是先出城回營,若沈大人頓悟,可隨時派人前往城塞之外,與妾身再行商議!”

  沈溪未置可否,張永連忙插嘴:“這位阿…夫人,您暫且留下來,今日之事可以再商議!”

  漢人中既有骨頭硬的,也有卑躬屈膝的,如今土木堡里就是軟骨頭占據大多數,張永正是其中一員,因為他是個無依無靠的老太監,除了一條命什么都沒有,所以越地惜命。

  張永渾然忘記之前跟阿武祿如同潑婦一般對罵,這會兒他想的是,這位是能賜給他生命的姑奶奶,被姑奶奶罵上兩句就乖乖聽著,權當孝敬老人。

  在場那些指揮,此時也都急切地看向沈溪,希望沈溪能跟阿武祿繼續商談交換戰俘,條件可以適當放寬點。

  阿武祿頗為得意,她看出來了,城里除了沈溪外其余人都很怕死,這說明一個問題,沈溪描述的集結在居庸關的援軍根本就不存在,即便沈溪不同意,沈溪軍中的人也會逼迫沈溪同意。

  當下,她笑瞇瞇地問道:“沈大人,到底是可以商議,還是不可?”

  沈溪笑了笑,道:“商議也可,來日再說,來人,送阿祿夫人出城!”

  “不行!”

  這次張永直接阻撓沈溪下達軍令,態度強硬,“大人,即便這位阿祿夫人開出的條件您不滿意,但目前韃靼人正在圍城,絕對不能送她走,否則城中防備情況不是會被她泄露出去嗎?城塞內的安危,誰來保障?”

  沈溪真想罵人,以為我說土木堡內有五萬人馬,韃靼人就真信有這么多?

  如果韃靼人信以為真的話,就不會只派五千騎兵過來圍城,我堂堂沈溪,以五千步兵打五千騎兵或許不行,但五萬步兵打五千騎兵,勝算還是頗高的,無非就是充分利用地形,減少韃靼人騎兵騎射和沖鋒的優勢。

  再說這城中防備,已經破爛到這般地步,被韃靼斥候抓走的逃兵估計早就把城里的情況泄露得無比徹底,還想隱瞞,純屬自欺欺人。

  沈溪朗聲道:“明人不做暗事,本官信奉戰場上光明正大交戰。雖然被阿祿夫人見識到城中的戒備情況,也不必太過緊張,只管讓她出城,我倒要看看狄夷是否擁有強攻城塞的實力和勇氣!”

  阿武祿滿腹疑惑,暗自琢磨:“沈溪究竟是想讓我走,還是要讓我留下來?不行,我留在城中始終危險,不如先出城,回營后找人送信給國師和大汗,征求他們的意見,如果再有什么事,我能隨時進土木堡跟沈溪斡旋。若能有機會生擒或者斬殺沈溪,便是大功一件,有利于鞏固我在汗宮中的地位!”

  想到這里,阿武祿便不想繼續留在土木堡中了。

  她站起身來,行禮告辭,沈溪只是揮揮手,讓自己的親衛去送阿武祿,而他則留在偏廳里沒有出去。

  指揮見沈溪主意已定,只能怏怏不樂離開,而張永則趁著屋內為之一空,嚷嚷道:“沈大人,你這是要鬧哪樣?之前沒機會逃生咱家就不說了,現在終于有了生路,居然不肯接受,莫不是沈大人真以為朝廷會派出援軍?”

  沈溪幽幽嘆道:“張公公,不是本官不愿意,實在是蠻夷的話根本不足以采信。她一個女人,空口白牙提出的條件你能當真?當初朝廷還說讓我率五萬兵馬出塞,可如今五萬人馬在何處?”

  張永頓時無言以對,連朝廷都滿篇謊言不可信,更何況是敵人?但他無論如何都不甘心死在土木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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