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齊氏就算有一定謀略,終歸是個女人,沈溪自問跟她無冤無仇,馬齊氏沒道理對自己不利。
沈溪仔細想了想,要說自己一個仇人都沒有,那也不對,遠的有宋喜兒等人,近的有訾倩和海盜、倭寇,但那些人跟馬齊氏應該沒什么糾葛。
沈溪仔細回想,不記得弘治年間有什么姓齊的名臣落罪發配,至于那些不出名的以及地方上的官員,更加沒有印象。當然,最dà的可能還是馬齊氏在他考上狀元前就已經落為罪籍,被發配廣州府教坊司,而她本身并非廣東人,至于是誰贖的她,沈溪不得而知也不想知道。
有夫之婦,又不是什么傾城絕代的佳人,沈溪后院隨便找一個出來都比她漂亮,有必要勾搭?
陸珩就任廣東左布政使之后,布政使司衙門就沒再給沈溪找過麻煩,相反還處處給予督撫衙門幫助。
隨著集結的命令下達,從閩粵桂三省抽調的兵力開始陸續集結于廣州城外的東校場。
沈溪如今有佛郎機人的大船,還有吹噓得神乎其神的佛郎機炮,在各省都司衙門和衛所將校看來,要打幾個倭寇和盜匪,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只要跟著沈溪出征,功勞就好像唾手可得一般,隨大軍走一趟,回來就可以領功受賞,誰都愿yì。
二月二十六,中午,李徹包下廣州府城中非常有名的四海酒樓為沈溪“踐行”。
說踐行早了點,畢竟提前十天。
說是踐行,其實主要為跟沈溪商議事情…李徹想塞幾個人到沈溪身邊,“栽培”一二,同時想請沈溪從廣東都司下轄衛所中再多征調兩千兵馬,如此沈溪可以帶六千人出征,如此廣東都司名下可以擁有最多的軍功。
酒宴上,李徹把人逐一介shào給沈溪。
一共四人,沒有衛所的指揮使,只有衛指揮同知一人,衛指揮僉事一人,正千戶和副千戶各一人。
其中二人姓李,看起來是李徹的同族,至于剩下的兩個則是李徹的舅子。
對于這種目的性太強的酒宴,沈溪本不屑于參加…我是答應過,以后重用提拔你,可你把同族兄弟和舅子安插到軍隊中算怎么回事?讓我幫你身邊人攫取功勞?
沈溪一上來就擺出一副不近人情的臭臉,席間很少說話,除了李徹請他幫忙時說了一句,別的時候沈溪甚至連酒杯和筷子都沒提起來,讓酒宴氣氛變得極為尷尬。
李徹看出沈溪對他這次安插人手到軍中不贊同,試探著問道:“沈大人若是覺得不便,只管將他們調回原來的衛所便是。”
沈溪搖頭:“李將軍的人,本官豈有資格隨意調動?”
廣州右衛指揮僉事李姜連忙表態:“沈大人,我等隨軍,一定效犬馬之勞,沈大人說往東絕不敢往西!”
沈溪腹誹不已。
你們往東往西我不管,就怕你們在節節勝利的時候能聽命于我,稍微有不順就怨天尤人,挫敗之時人已經跑得沒影了。
大明軍隊,最精銳的要數邊軍,這里的邊軍不是說東南沿海衛所的士兵,而是北方九邊重鎮的兵馬,尤以三邊的士兵最為精良,可就算是如此精兵,也只擅長于躲在城垛里看熱鬧,又或者是在戰爭時比誰的腿更長、逃得更快。
這可不是沈溪道聽途說,而是親眼所見。三邊將士尚且如此不堪,我會輕易聽信你們這種表忠誠的鬼話?
沈溪不敢保證與倭寇和海盜交戰時沒有逃兵,但他要保證自己手底下的將領都聽從調遣,關jiàn時候不退縮。
沈溪對荊越等人知根知底,這些人雖然是老兵油子,但還算有點兒血性,關jiàn時刻不會掉鏈子。
可是,若把李姜等人帶上戰場那就說不準了,這些靠裙帶關xì起來的人,隨軍只是為了撈取功勞,他們不會為了一群盜匪把小命丟掉,遇到戰事著緊,這些人便會打退堂鼓,然hòu在軍中制造恐慌氣氛感染他人,又或者在升帳議事的時候跟主帥唱反調,再狠一點直接帶兵逃跑。
戰前說得比唱的好聽,戰爭開打就是另一回事,為了確保接下來的戰事順利,沈溪不想帶一些無關緊要的人上戰場。
沈溪臉色陰冷:“本官暫且只會調遣年前的將士隨軍,不會作增減,李將軍勿提此事!”
李徹看了看自己四個親戚,心中雖然失望,但還是陪笑著點頭:“一切由沈大人做主!”
沈溪從四海酒樓二樓下來,沒看到自己的馬車,只看到一頂八抬大轎,正感驚yà,李徹主洞湊上前道:“沈大人,您平日公務繁忙,身心疲累,這馬車太過顛簸,最好有轎子代步,如此才能讓您多休息!”
一般轎子是四個人抬,也有兩個人抬的小轎或者滑竿,而放在原來馬車停放位置的那頂八抬大轎,肯定要比四人抬的轎子平穩許多,而且只要看看那長寬,便知道里面寬敞得緊,就算是在盛夏也不會顯得悶熱。
可沈溪哪里肯享shòu這種待遇?當即一擺手:“本官當不起八抬大轎!”
李徹恭維:“沈大人還是體諒一下廣州府軍民的感受…您如今貴為三省督撫,即將北上平寇,這匪寇聽說您的威名,難保不會派人前來對您不利,乘坐轎子,再以官兵護送,總歸讓軍民更安心些。廣東可不能沒有沈大人您哪!”
沈溪這次倒是沒有再一口回絕。
很簡單的道理,如果總是拒絕李徹,會讓李徹產生極大的挫敗感,讓李徹懷疑沈溪是否想在戰后利用完他就走人,不履行之前提拔和重用的承諾。
送禮你不要,獻殷勤你也不領情,我安排人手到你身邊你也不接受,還說將來提拔我?
我誠意十足,可怎么展現沈大人的誠意?
沈溪坐上八抬大轎,前后皆是開路的官兵,侍衛均騎在高頭大馬上,如此大張旗鼓出行,沈溪感覺很別扭,這是要當百姓望而生畏高高在上的官老爺啊!
算了,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吧!
閉上眼,全當腐敗一回!
結果等沈溪再睜開眼時,赫然發現自己所回不是督撫衙門的方向,而是折道往廣州城西而去。
沈溪當即掀開轎簾,喝道:“停!”
轎子當即停了下來,轎夫和隨從都在打量,沈溪沒有等轎子落地,直接從轎里跳了下來:“這是去何處?”
“瞧沈大人說的,是送您回府上。”一名看上去應該是幕僚的四十多歲儒生走出來,點頭哈腰道。
“你是?”
沈溪打量此人,好似在李徹往督撫衙門覲見時見過一次。
那人字正腔圓:“小人河間府秀才孫順,乃都司衙門西席,沈大人,李都使為您在城中置辦了宅子,先請過去一看。”
為了講話方biàn,特意找籍貫河間府的師爺來跟自己說話,沈溪心道這李徹果然想得周到。沈溪臉上浮現一抹詫色,問道:“本官何時說要換宅子了?”
孫順道:“沈大人即將領兵北上,家中妻妾豈能蝸居于流水之宅?李都使也是想讓您和您的家人,能住得更舒適些…沈大人,您先回轎,下面走不了幾步,眼看就要到地頭了。”
沈溪心里惱火,我要利用你李徹來穩定廣東地方局勢,這才作出拉攏之意,你卻接二連三向我送禮,看起來殷勤,可明擺著讓我落人口實。
但李徹的人情,沈溪還不能不領,最關jiàn的對倭寇的一戰尚未開始,在李徹面前擺譜的結果就是讓李徹離心離德。
沈溪道:“宅子可以看,但本官不會收下,本官不會久居廣州府,若宅子周正,租下來便是!”
沈溪表明態度,我不收你李徹的禮物,不是看不起你,也不是故意要擺清官的架子,只因我的目標是回京任職,目前只是暫居廣州城,你送我宅子我留著也沒用,想讓我住得舒服,這個人情我領了,我付租金,這樣就算言官要揭發我,我也有理由搪塞。
隨后,沈溪回到轎子,在眾人簇擁下到了位于六榕寺附近一座大宅,剛剛下轎沈溪便看到前方幾百米外高聳的花塔。
孫順送上地契,沈溪粗略看了一眼,這是一座江南園林格局的六進院落,就算這不是兩京的官邸,像這樣的大宅子少說也價值一兩千兩,比沈溪在京城的府邸寬敞了一倍還多。
沈溪把地契塞回孫順手里,然hòu進了院子,結果沒等他走幾步,回過神來的孫順追上來,諂笑著詢問:“沈大人,你說怎樣就怎樣…”
沈溪嘆息:“這宅子好大,僅前院便占地一畝吧?以本官的俸祿,可租不起啊!”
“沈大人見笑了,本就是李都使送您的,既然沈大人不肯收,租金上…每月二錢銀子,您看如何?”孫順試探著問道。
孫順是個聰明人,知道沈溪不肯收宅子,主要是怕言官詰難,干cuì象征性收沈溪每月二錢銀子租金,這比沈溪如今租的兩進小院都要便宜許多。
沈溪笑道:“看來李都使很會打點嘛!”
孫順一副理應如此的表情,慷慨地說道:“還不是為了讓沈大人能在廣州府城感覺賓至如歸嗎?您可是陛下跟前的重臣,李都使如此,也是為了將來有一天能常慕天子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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