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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八三章 是劉瑾,還是張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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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溪沒有貿然答應謝遷參與這次禮部會試。<[(〈[<

  因為才三年光景,他就從學子變成考官,再加上他是從上屆會試鬻題案中摘出來的,別人肯定會想盡辦法來造謠、中傷和詆毀他。

  讀書人有多聰明,他們對別人就會有多狠毒。

  假道學真小人,永遠比真正的君子多。

  這段時間難得安靜,沈溪想把這簡簡單單的日子維持下去,何必非要去趟渾水主持什么禮部會試?

  就算選拔出來誰,那些人也不會感念他的恩德,還不如好好鉆研一下如何打好跟熊孩子朱厚照的關系,這才是正經。

  年后沈溪正享受自己難得的休假時光,他的府上基本不會有人來打攪,要說最不和諧的聲音,還是來自于周氏。

  周氏以看孫子為名,白天幾乎都賴在沈溪府上,而且一直慫恿沈溪,讓她和沈明鈞搬過來住,湊成一個大家族,美其名曰把沈家揚光大,但實際上是滿足她當沈家大家長的一己私欲。

  沈溪對此的意見只有一個,過來走走可以,但最好還是各過各的日子。

  周氏距離更年期還有點兒遙遠,不過隨著她身邊少了惠娘這個貼心人,脾氣愈暴躁,沒事就在那兒數落,也不是針對誰,先說丈夫,再說大兒子,再說小兒子和老太太李氏,再數落兩個兒媳婦,就連尹文也成為她口誅筆伐的目標,最后連死去的惠娘也沒逃得過。

  沈溪最初覺得,沈明鈞夫婦離開老太太的陰影到京城過日子或許是好事,但現在看來,根本是個錯誤,還不如把他們送回汀州府,至少耳根子能落得個清靜。

  “相公,娘說膏藥鋪子的生意,以后她一個人負責,不用我們插手。”

  “喂,娘總罵我,你怎么不替我說話?”

  “嗯嗯…”

  沈溪身邊三個女人都很委屈。

  謝韻兒難得找到精神寄托,在相夫教子的同時可以涉足一些生意上的事情,現在卻被周氏給剝奪了;林黛最怕的就是周氏罵她,現在周氏完全把她當成是撿來的,罵她是一點兒情面都不講;尹文則從來沒見過潑婦長什么樣子,她很不明白為什么那兇女人總跟她過不去。

  “娘喜歡打理生意,由得她去。”

  沈溪對謝韻兒道,“娘有事情做,至少不會天天過來煩我們。老人家越到老,性子越像小孩,同時越在意身邊人,我們對她多一些關心就是。”

  其實周氏根本就算不上老,她這會兒再生兒育女都可以,但她似乎對為沈家繼續開枝散葉失去了興致,反倒更希望謝韻兒和林黛能繼承她的衣缽,多多位沈溪生兒育女。

  主要是她覺得生了一個沒用的小兒子,對她自信心打擊很大…過了年,沈運便六歲了,沈溪在他這年歲時已經琢磨開蒙讀書,可沈運完全是個讀書了,沒事就哭鼻子,教他一個字半個月都學不會,怎么看都不是個讀書種子。

  倒是沈亦兒張狂得不得了,每次到沈溪家里,總會拿著書在那兒研究,雖然其中大半字都忍不了,但卻搖頭晃腦,好像將來真要當個女狀元。

  轉眼到了正月十九,沈溪年后第一次入宮給朱厚照上課。

  自大年初一開始便風和日麗,積雪消融,京城的天氣暖和了許多,但由于早晚溫差大,夜里氣溫跌破冰點,京城尚看不到萬物復蘇的春天景致。

  因為是獨自進講,沈溪進宮不需要人作陪,可以一個人在路上看風景。

  要說這皇宮的景致,確實要比外面的街巷好太多。京城雖然是這天下最繁華之地,但就算是幾條主要大街上,破舊的房子依然不少,沿街的樹木大多凋零,再加上隨處可見的牲畜糞便,大煞風景。

  尤其是在這種冬春相交的時節,宮墻里面諸如青松、龍柏、黃楊等綠樹不少,再加上紅墻綠瓦,各種雕塑美輪美奐,讓人流連忘返。唯一可惜的是四周一片靜謐,沈溪行走其間,感覺好像闖進了凝滯風景的畫卷。

  年后第一堂課,沈溪沒打算教授什么高深的學問,先檢查一下年前所學內容,隨便講講歷史故事即可。

  朱厚照裹著厚重的冬裝,見到沈溪咧嘴一笑,看得出來他還是挺熱情的。

  “沈先生,過年好啊。”朱厚照笑道,“聽說外面的孩童過年都會有壓歲錢,你能不能給點兒?”

  沈溪瞇著眼打量熊孩子一眼。

  十二歲的朱厚照,跟九歲初見時除了個子長高了一些,臉也圓了一些,別的似乎什么都沒變化,還是喜歡耍小聰明。

  “太子久居宮中,要壓歲錢何用?”沈溪問道。

  “錢啊,能買好東西,當然有用。”朱厚照想了想,剛想說欠款的事情,才覺這時候說這話似乎不太合適。

  沈溪正準備開講,從殿后走出一名低頭的太監,卻并非是之前一直作為朱厚照侍從的劉瑾,而是沈溪認識的另一個人,如今名為張苑的沈明有。

  “張公公,你進去拿一些點心出來,我有些餓了,再賞賜給幾位先生用過。”朱厚照顯得很體貼,居然讓沈明有去拿點心。

  東宮的侍從官,只要身為翰林,名義上都是朱厚照的“先生”。

  禮待先生本是應該的,但朱厚照不給這些“先生”找麻煩就不錯了,他賞賜點心尚是頭一遭。

  等沈明有退下去準備點心,沈溪問道:“為何不見劉公公?”

  對于東宮太子的貼身侍從太監換人,沈溪必須要問個清楚明白,因為劉瑾可是未來正德年間的風云人物,而正德初年的政治風浪,也主要是因劉瑾的擅權而起。

  就連馬文升、劉大夏、劉健、謝遷等老臣,也都栽在這老閹人手上,甚至許多自詡清明的儒臣也都加入“閹黨”之列,在劉瑾伏誅后被罷官免職,終生與朝堂無緣。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父皇把他調去做別的事情了吧。”

  朱厚照撓了撓頭,道,“那劉瑾,沒事就會給我找麻煩,現在不在身邊更好,我覺得張公公挺會做事的,比劉公公好多了…”

  提到沈明有,朱厚照有一點高興,雖然他跟沈明有認識沒幾天,可很顯然沈明有已經通過一些手段把小太子給拉攏了。

  沈溪心里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誰能討得太子的歡心,將來誰就能在這熊孩子貪圖逸樂時有足夠的權威,現在問題的關鍵是誰能成為正德初年的第一位司禮監太監?歷史上是劉瑾,如今劉瑾失勢,這個人不會就變成沈明有了吧?

  從親疏的關系來說,沈明有跟沈溪作為本家伯侄,沈溪的確不用太擔心,更何況沈明有曾經偷偷透露過皇帝的心思給他,讓他知道皇帝的想法。

  淺顯了去看,沈明有得勢,對沈溪來說有利,但若是把時間放長遠一些考慮,再從大局出,沈明有得勢,對沈溪來說或許是一場災難。

  沈明有得勢,他不會幫沈溪什么,因為沈明有這個人自私自利,他之前泄露皇帝的心意,并不是為了幫沈溪,而是想達到他結交外臣的目的,跟沈溪攀關系,方便他兒子能得到沈溪的庇護。

  而沈明有是在成年,尤其是生兒育女后才凈身為太監的,前后不過幾年時間,這樣的人憤世嫉俗,心理扭曲,很容易把這股恨轉嫁到沈家人甚至是天下人身上。

  沈明有比劉瑾更圓滑世故,在沈溪看來,沈明有或許比劉瑾更危險。

  退一步來說,就算沈明有沒做出什么惡事,光是他身為沈家人的身份,就讓沈溪很為難。最怕的是沈明有未來跟劉瑾一樣倒臺,最后別人會把沈溪歸為閹黨一類,那沈溪可真就嗚呼哀哉了。

  這并不是沈溪杞人憂天,歷史上身為前七子之一,也是弘治十五年的殿試狀元康海,就是因為與劉瑾是關中的同鄉,而且為了救李夢陽曾去找劉瑾吃酒飲宴,就被定為閹黨,終生不被允許踏入官場。

  很快,點心拿了出來,朱厚照笑道:“沈先生嘗嘗吧,都是好東西,平日里我可愛吃了。”

  沈溪笑了笑,拿起一塊點心吃了,沈明有連頭都沒抬,拿著盤子繼續送去給別的先生品嘗。

  點心甜得膩人,沈溪心想,難怪這小子臉越來越圓,感情是吃甜食導致的。

  “先生,開講吧。今天講什么?”朱厚照興沖沖問道。

  年底休息,朱厚照悶得無聊,讓他學習時就會想偷懶,讓他長時間偷懶反而覺得無趣,他又沒什么同齡玩伴,跟沈溪年歲相仿,沈溪又懂得一些好玩的東西,知識淵博,上別人的課他沒多少興趣,但上沈溪的課他卻興致盎然。

  沈溪道:“今日復習。”

  說著,沈溪看了眼立在太子側后方的沈明有。

  跟劉瑾的張狂有些不同,沈明有為人處世更低調一些,也是沈明有知道他在東宮中沒什么地位,更懂得察言觀色的重要性。

  “復習有什么意思…先生,不如你給我多講一點兒歷史上的故事吧?”朱厚照瞪大眼睛請求道。

  沈溪跟別的東宮講官有一點不同,就是沈溪在課堂上用俚語非常多,倒也不是什么粗俗的語言,只是平常對話能讓人聽懂,而非之乎者也那些。

  朱厚照最感興趣的,是沈溪把歷史上的人物串聯成故事,聽起來不會覺得單調乏味。

  “太子想要聽什么故事?”沈溪問道。

  “最好是唐朝的,要不你講講李績的故事好不好?我依稀記得,此人原名徐世勣,好像在瓦崗輔佐程咬金,后來投唐后東征西討,被唐高祖李淵賜姓李,他率部破、高句麗,功勛卓著…”

  朱厚照最喜歡的還是打打殺殺的內容,尤其是對外戰爭,這熊孩子聽一次都不覺得過癮。

  沈溪道:“太子讀史,當以史為鑒,盛唐之衰,以安史之亂為轉折,中唐之后閹黨擅自廢立有關。”

  朱厚照疑惑了一下,才莫名其妙出一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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