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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混沌,黑暗無際。
又如虛空,天地斷絕。
一道人影,尋覓獨行。
半個時辰后,遠近依然是死寂沉沉,看不見方向,也沒有一絲的光亮。唯有莫測的禁制籠罩而來,束縛著身形,遲滯著腳步,吞噬著護體法力,直待摧毀肉身,而將人埋葬在這片黑暗之中。
無咎慢慢停下。
體內的法力,猶在不斷的消失。照此下去,他撐不了多久。
他抓出兩塊五色石扣入掌心,隨著仙元之氣的吸納,法力缺失的窘境,得以稍稍緩解。而他依然神情焦慮,原地徘徊。
尋找出路,無非是心存僥幸罷了。
便如自家的魔劍,一旦擒獲強敵,根本不容逃脫,等待對方的只能是任由擺布。
而垓復子的寶鼎,為玉虛子所煉制,遠比魔劍更為強大,既然陷入其中,又豈有僥幸之理。
以其人之道,還治彼身。古人所言,誠不欺我。而古人還說了,天道循環,報應不爽。
本先生的境遇,與曾經的萬圣子、鬼赤,或幾位遭到暗算的神族長老,又是何其的相仿。之所謂,一報還一報,倒也公平啊!
卻逃不出去了!
真的要葬身此地?
曾經的夢想與執著,數十年的艱辛與忍耐,便要隨著他的身隕道消,而盡數化作泡影。只可惜了靈兒,可惜了無數人的期待…
便于此時,黑暗中突然亮起一道白光。
咦,莫非天人感應,窮極必反,就此有了轉機?
無咎尚自疑惑,又驀然一驚。
一頭白色的大鳥,出現在頭頂。其展翅足有十余丈,周身閃爍著光芒,并噴吐著白色的烈焰,而直奔他狂撲而來。
垓復子的法杖神通?
不,白鳳的幻影,應該來自寶鼎,比起垓復子的神通,似乎更為可怕…
無咎急忙后退躲閃,而僅僅離地數丈,便覺著身形沉重,禁不住往下落去。而兇猛的大鳥,已呼嘯而至。他雙手齊揮,強催法力。無論是神劍、還是諸般神通,皆難以自如,他被迫抓出神弓,一道火紅的箭矢怒射而去。
依然沒有響聲。
卻見火光爆閃,箭矢寂然消失。
而大鳥稍作盤旋,竟安然無恙,撲打著雙翅,帶著森然的殺機,又一次的撲了下來。
無咎微微氣喘,倉惶后退。
他的修為,已消耗過半。再次強行催動法力,使得狀況更為不堪。且禁制束縛,神通無用。此時的他,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大鳥卻不依不饒,烈焰近在咫尺。
眼看著在劫難逃,他突然咬緊牙關,揮袖甩動,并孤注一擲般的再次強催法力。
與此剎那,黑光閃爍,四頭獸影現身,竟撞碎了近在咫尺的烈焰,緊接著又逆勢撲向半空中的大鳥。
“轟…”
生死禁地,難得聽到響聲,雖然輕微,卻足以震撼心神。
轉眼間四頭獸魂撞上了大鳥,隨之光芒爆閃而混戰一團。
那并非尋常的獸魂,乃是吞噬變異的上古四大兇獸,魔劍天地中的無敵存在,如今在異域遭遇了強敵,頓時兇性大發。而白鳳占據地勢之利,又有禁制加持,同樣不肯示弱,瘋狂加以還擊…
無咎踉蹌站定,抬頭仰望。
倘若兇獸敗了,他也難以幸免。想到此處,他心頭一橫,張口吐出精血,順勢抬手一指。精血化作符印,一閃即逝。四頭兇獸得到法力加持,變得更為兇猛。
不消片刻,又是“喀”的一聲輕響傳來。隨之光芒崩碎,白色的大鳥與漫天的烈焰漸漸消散。四頭兇獸依然在半空中盤旋,許是拼殺慘烈,致使魂力受損,各自少了幾分兇猛的勢頭。
無咎閉上雙眼,疲倦的緩了口氣。
大鳥,也就是白鳳,雖為幻象,卻加持了玉虛子的法力,乃是鎮守寶鼎的強大存在。誰料四大兇獸竟然戰勝了強敵,著實讓他慶幸而又意外不已。
而讓他意外的不僅于此,只聽呼喚聲響起——
“無…無先生…”
無咎睜開雙眼,微微一怔。
四頭兇獸不再盤旋,擁擠著墜落下來。
而曾經的混沌黑暗之地,也沒了空曠無際,反倒是多了一圈阻擋,如同石壁環繞,就此呈現出一方百丈大小的所在。
無咎急忙揮袖一甩,收起四頭兇獸。
與之瞬間,呼喚聲繼續響起——
“果然是無先生…你…”
數十丈外的空地間,坐著一金色的人影。其老者的相貌,并不陌生。
“鄢家主?”
無咎走了過去。
鄢周子,原界的家主,天仙高人。凌霄城之戰,他與另外一位家主,奄嵩,雙雙失手遭擒,卻不想在這寶鼎之中再見其人。
“是我…你怎會在此…”
金色的人影,乃是元神之體,顯得極為虛弱,似乎到了油盡燈枯的境地,猶自苦苦的支撐。而他驚訝之余,又黯然嘆道——
“想必原界已亡…”
無咎如實道:“原界同道,已前往玉神殿!”
“原界尚在…而你…”
鄢周子錯愕不解。
與其想來,無先生堪稱原界至尊。倘若他遭遇不測,原界的處境可想而知。
無咎在幾丈外停下腳步,郁悶道:“我留下斷后,不敵三位長老,稍有大意,便如此這般。”
“你力戰三大長老…難怪…”
鄢周子恍然大悟,感慨道:“無先生修為、德行…無不令人敬佩…難得攜手赴難,鄢某幸甚…”
攜手赴難,便是一同去死。
無咎搖了搖頭,左右張望。
“鄢家主,何出此言?奄家主呢,我記得他也遭到暗算…”
“他…”
鄢周子抬手一指,虛弱的話語中多了一絲悲涼之意。
“那便是了,還有安川、益冥、葛陽子…”
垓復子的寶鼎,不僅偷襲了鄢周子與奄嵩,而且在云闕城擒獲了另外三位家主,便是安川、益冥與葛陽子。
而循聲看去,卻見十余丈遠處,散落著幾堆白骨,與幾個納物戒子。
“呵呵!”
鄢周子凄慘一笑,分說道:“四位道友先后失去肉身,又被煉化了元神,僅有我茍延殘喘…卻也為時不多…”
“煉化元神?”
“此處或為鼎爐陣眼所在…每隔一段時辰,陣法開啟,焚燒煉化,難以抵擋…”
無咎盯著地上的白骨,臉色陰沉。
天仙高人,乃是無上的存在,魂飛魄散之后,也不過留下幾根白骨。而他聽著鄢周子的分說,抬頭凝神看去。
數十丈外環繞著一圈峭壁,應為金石打造,顯得異常堅硬,卻刻滿了符文,散發著逼人的威勢。
置身所在,豈不就是一座陣法,隨著禁制變化,施展幻境、爆發殺機!
便于此時,那黝黑的峭壁突然閃過一層光芒。
“呵呵,又來了,鄢某已不堪煎熬…”
鄢周子的慘笑聲未落,閃爍的光芒忽然化作滾滾的烈焰。
無咎目瞪口呆。
本以為擊潰禁制幻象,便能暫時擺脫兇險,誰想僅僅過了片刻,生死時刻再次降臨。而如今已精疲力竭,又如何抵擋鼎爐的煉化之威?且那滾滾的烈焰堪比高人的真火,更為的猛烈…
“呼——”
轉念之間,烈焰沸騰,兇猛的殺機,從四面八方橫掃而來。
無咎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祭出兇獸?
兇獸耗去魂力,已不堪大用。
而諸般法寶、神通難以施展,稍有不慎,必將失去肉身,而再無回天之力!
與此同時,鄢周子再次出聲,或者告別——
“鄢某先走一步,無先生保重…”
“且慢——”
無咎突然念頭一閃,雙手揮動,十余塊五色石飛出,遂即又拿出一塊五色石而猛然拍在地上。
“砰——”
響聲清晰,十八塊晶石齊齊崩碎,霎時威勢爆發而化作一股元氣旋渦,竟然逼得狂猛襲來的烈焰微微一頓。
“哈…”
無咎頓作驚喜。
“既為陣法,便為法力驅使,我有月影古陣,足以破之…”
而他驚喜未罷,元氣旋渦崩潰,瘋狂的殺機,再次橫掃而來。
此時,鄢周子已然放棄了求生的念頭,整個人籠罩在烈焰之中,忽然察覺形勢有變,他忍不住掙扎道:“無先生,你的陣法欠缺…”
無咎再次揮舞雙手,百余塊晶石飛出,而月影古陣剛剛顯威,又被兇猛的烈焰摧毀。他急得原地亂轉,無奈吼道:“哎呀,我已傾囊所有…”
他閉關耗去了百萬塊五色石,故而身上已所剩無幾,如今正待急用,他卻已兩手空空。
“無先生,你早說啊,我與四位家主所藏甚多…”
無咎猛然驚醒,抖動腕子甩出一道黑光,幾個納物戒子從十余外飛到手中,被他順勢抹去禁制,又忙喊道——
“鄢家主,忍耐一時…”
四位家主遺留下來的戒子之中,竟然存放著數十萬塊五色石。他翻手祭出一把晶石,爆發的元氣漩渦頓時籠罩四周。而他不作不休,一把又一把晶石扔了出去,一座接著一座陣法布設在前后左右。元氣漩渦瞬即連成一片,古陣的威力漸趨增強。瘋狂肆虐的烈焰,終于隨之緩緩退卻。
“唉,鄢某已忍耐一生,偏偏錯過一時…”
無咎正要搭救鄢周子,忽聽一聲嘆息傳來。
“鄢家主…”
無咎抖動手腕,捆仙索落空。
鄢周子所在之地,烈焰退去,卻再無人影,唯有那一聲無奈、且又透著釋然的嘆息,在他耳邊久久的縈繞回響。
無咎怔了一怔,卻不敢耽擱,繼續揮動雙手,數千、數萬的五色石飛出,層層疊疊的月影古陣布滿四周,隨之洶涌的元氣瘋狂旋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