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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降臨。
一輪明月,爬上半空。
湖面倒映著月光,遠近波光粼粼。
小島之上,也終于有了些許的涼意。眾人聚集成群,各自歇息。
原界的眾多修士,在修復了小島的陣法之后,便跟隨玉真人返回夏鼎城。而豐亨子、海元子、成元子、易木天,繼續留守小島。當然,四位家主之外,還有某位先生與他的一群伙伴。
水邊。
兩道人影,并肩而坐,卻一個閉目養神,一個繼續查看玉神界的圖簡。
無咎忙碌一日,連番拼殺,早已身心疲倦,亟待養精蓄銳。
而冰靈兒,則要回想著交戰雙方的得失,推測玉神界的動向,以便及時提醒而有備無患。
“據目前看來,刑天僅僅召集了斗牛、天獬、狻猊、天馬四郡的人手。另外五郡,相隔遙遠,是否前來助戰,暫且無從知曉。而一旦九郡齊聚,難以想象…”
冰靈兒伸手托腮,忖思道——
“且說斗牛、天獬、狻猊、天馬四郡,連番受挫,必然不會罷休,接下來或將全力以赴。刑天固然殘暴成性,卻也狡詐多智,又依托玉神九郡,著實不可小覷。此外,玉虛子遲遲沒有現身。而無論與否,你我困守此地,處境愈發艱難…”
無咎緩緩睜開雙眼。
冰靈兒繼續說道——
“與玉神界的對壘較量,并非你的本意。而你如今的威望,有取代玉真人的勢頭。倘若玉虛子不會現身,你又將如何?”
“怎么會呢?”
無咎低聲自語。
他的心思能夠瞞過別人,卻瞞不過冰靈兒。困守夏鼎城,不過是權宜之計。他最終的用意,還是等待玉虛子現身,以便借助原界之勢,逼迫對方道出元會量劫的真相,并出手化解原界與玉神界的恩怨。
如上愿望若能達成,可謂一舉兩得。
而想法雖好,只怕是一廂情愿。因為紛呈的亂象,依然難以明朗。
至于取代玉真人,他真的沒有想過。怎奈那個家伙的私心太重,他不得不未雨綢繆。所幸原界的高人,并非糊涂之輩。尤其是豐亨子,懂得取舍、明辨是非。
冰靈兒輕聲又道:“我是說,你如何對付刑天呢?”
無咎沉吟道:“對付刑天,或也不難。難的是玉神九郡啊…”
刑天雖然連遭挫敗,卻并未罷休。此時此刻,他與神族的高手,便在兩千里外虎視眈眈。
而原界的十數萬之眾置身異域,兇險重重。唯有困守堅城,等待時機的變化。
故而,在玉虛子現身之前,大戰仍將持續下去。而最終的勝敗如何,誰也說不清楚。尤其是玉神九郡,至今讓他摸不清深淺。
“玉神界與原界,素無往來,又逢天災將至,何故這般拼死拼活呢?”
“我也無能為力啊!”
無咎也想著原界與玉神界和解,以便騰出手來對付玉神殿。而如今雙方的仇怨,卻愈來愈深。究其緣由,他亦懵懂。或許便如夫道子的感嘆,這是一場滅族之難?
無咎突然想起了什么,手上多了一塊鐵片。
“這是…”
冰靈兒接過鐵片。
“我在驪山城所得,卻又看不明白。”
“哦…”
尺余見方的鐵片,非金非鐵,入手沉重。其一面刻著人身的三頭怪物,一面刻著符文。
“傳說中的司天神獸?”
冰靈兒查看著鐵片,猜測道:“典籍記載,混沌開天之際,有神獸斷絕輪回,守護陰陽,為萬法衍生之始,稱之為司天之獸,乃是上古供奉的神靈。”
“果然是塊神像!”
“不僅如此呢,這背后的符文,來自古體,乃是一篇口訣…”
“嘿,靈兒果然博學廣記、通古至今!”
無咎夸贊道。
冰靈兒繼續凝神辨認。
“口訣有個名稱,《玉沙訣》。所謂,玉如塵沙,星碎成河。卻不明用處…”
“玉沙訣?此物難以收入納物戒子,你且記下。”
“嗯!”
冰靈兒懂得古體字符,凝神拓印著鐵片上的功法口訣。
而無咎則是抬頭仰望,自言自語道:“玉如塵沙,星碎成河,法訣倒是玄妙…”
深邃的夜空中,沒有玉碎塵沙,當然也沒有星河,唯圓月獨明而光華萬里。
不知不覺間,長夜過去。
火紅的日頭,彷如等待許久,猛然躍上半空,令人窒息的熾熱隨之籠罩大地。
與之瞬間,一群人影掠過湖面而來。
小島的陣法,隨即開啟。
不消片刻,刑天帶著百多位神衛弟子,逼到了數百丈外,隨即左右散開。緊接著刺耳的吼叫聲響起——
“公孫無咎,滾出來!”
島上的眾人,早已嚴陣以待。
豐亨子、海元子、樸采子、易木天,坐在陣法的當間,只等攻勢來臨,便全力以赴。鬼妖二族的弟子,以及韋尚、夫道子、龍鵲、仲權、羌夷等人,則是分守四方。
無咎與、冰靈兒、萬圣子、鬼赤并肩而立,凝神查看著陣法外的動靜。
不出所料,剛剛過了一宿,刑天便再次來襲。而玉神界的四位長老并未隨行,倒是叫人有些意外。
“無咎小兒,我知道你躲在島上,快快現身與我一戰…”
刑天在叫囂。
赤烏峰之戰過后,他追殺原界弟子,接連獲勝,讓他很是得意。誰料忘川谷之戰,形勢逆轉。先是驪山城遭到血洗,接著夏鼎城陷落。當他率眾討伐,又連遭重挫。他痛定思痛之下,突然發覺,他的對手并非原界高人,而是公孫無咎。
與其想來,那人不僅是玉神殿的心腹大患,也是原界的仇敵啊,竟然混入了玉神界,并與家族狼狽為奸。也正是因為他的出現,所有的一切都變了。
“無咎小兒,膽小鼠輩…”
連番的叫罵,依然沒人回應。
刑天抬手一揮。
左右的神衛弟子,同時祭出雙斧。霎時金光閃爍,繼而萬千斧影化作一道巨斧呼嘯而下。
“轟——”
悶響炸開,光芒爆閃。
島上眾人,全力防御。
而響聲猶在回蕩,又是一道巨斧狠狠劈落。
“轟、轟、轟…”
小島僅有兩里方圓,前后左右不過數百丈,連番遭到轟擊之下,頓時淹沒在震耳欲聾的轟鳴與凌亂的殺機之中。
“豐兄,是否派人返回城內召集援手?”
海元子在大聲提醒。
豐亨子一邊打出法訣,一邊看向某人的背影,沉聲道:“稍安勿躁…”
卻見無咎背著雙手,鎮定如初。
萬圣子與鬼赤,也拈著胡須,昂著腦袋,仿若在瞧著熱鬧。
倒是冰靈兒的明眸閃爍,狐疑道:“刑天想要攻破此陣,并不容易。倒是奇怪哦,他緣何沒有帶著玉神界的長老前來呢?”
萬圣子分說道:“四位長老若敢拋下族人弟子,難免重蹈覆轍!”
鬼赤隨聲附和:“玉神界的四位長老,是怕偷襲…”
而冰靈兒的疑惑難消,輕聲又問——
“無咎,依你之見呢?”
無咎默然不語。
“呵呵,無先生胸有成算!”
萬圣子的笑容輕松。
無咎搖了搖頭。
“咦,你也不知道?”
萬圣子的笑容一僵。
無咎撇著嘴角,瞇縫著雙眼,自顧說道:“事出反常,必有妖異。老萬…”
“啊…”
“我知道你恨死了刑天,正當報仇的好時候啊!”
“這個…”
刑天殺害了多名妖族弟子,自然讓萬圣子仇恨不已。而所謂的報仇,便是由他出陣挑戰對方。他禁不住后退一步,埋怨道:“你小子害我啊!”
也不怪老萬退縮,他曾經與刑天交過手,卻大敗而逃,至今心有余悸。卻要他獨自挑戰刑天與百多位神衛弟子,后果可想而知。
無咎并未強求,輕聲道——
“任由刑天逞強,絕非良策。且容我試探一二…”
冰靈兒默默舉起了手中的禁牌。
卻聽有人突然說道——
“由我出戰!”
竟是鬼赤,離地飛起。而陣法之外,金斧閃爍,轟鳴不斷,攻勢正猛。他閃身疾遁,雙手齊揮。數百道黑影,隨之呼嘯而出。
刑天急忙催動斧陣。
金斧的殺氣,至陽至剛。一道道黑影尚未撲到近前,便被凌厲的殺氣攪得粉碎。而更多的黑影,似乎無孔不入,瞬間穿過陣法的縫隙,勢若瘋狂般地撲向四方。
刑天與神衛弟子正要全力阻擊,又錯愕不已。
瘋狂撲來的黑影,乃是一道道魂體。其相貌神態,顯然便是罹難的神族弟子,卻沒有墜入輪回,反而遭到拘禁而加以祭煉,成了受人操控的游魂野鬼。
“可惡!”
刑天怒聲叫罵,翻手抓出一把金色的利斧。十數道黑影,疾撲而至。他揮斧劈砍,魂體崩潰殆盡。
而眾多的神衛弟子面對曾經的族人,不免遲疑慌亂。
鬼赤趁機往前,再次揮動大袖而雙手一指。數百上千的黑影,從他的袖口狂涌而出。與之剎那,原本平靜的湖水突然掀起數十丈高的巨浪。成群的魂體借助驚濤之勢,轟然怒卷而去。
刑天始料不及,被迫后退。
百多位神衛弟子,更是狼狽不堪。
與此同時,陣法內有人連連搖頭——
“鬼赤那個老東西,著實陰損啊。他殺人之際,不忘祭煉魂魄,也算是取之于斯,用之于斯…”
鬼赤憑借他鬼族的神通,雖然未能傷及刑天的分毫,卻也逼退了刑天,誰料他并未乘勝追擊,反倒是愣在半空而急聲召喚——
“無咎,果然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