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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九十九章 地久天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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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崖之上。

  有人盤膝靜坐。

  其一身白衣,與冰雪渾然一體。隨風飄動的長發,淡如遠山的秀眉,潔白無瑕的臉頰,以及精致的五官,更如冰玉雕鑿一般,透著絕世冷艷的韻致。

  此時她雙手結印,寂然獨坐,儼然沉浸在神我兩忘的寂靜之中,卻又突然睫毛顫動而輕輕睜開雙眸。

  又是一陣寒風吹來,片片雪花飛舞。

  她抬眼張望,神色中閃過一絲悵然。

  已是戊辰的正月。

  離開原界,離開那座海上的無名島,或者說離開他,轉瞬已過去了三年。

  如今他是否安好,在忙碌什么,有沒有忘了月蓮,忘了月蓮與他的瘋狂纏綿…

  她的心緒忽而紛亂起來,雙頰飛過一抹潮紅,閃爍的眸子也泛著春波,依稀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山洞,沉醉在無邊的旖旎之中。她不禁神色含羞,螓首低垂。而不消片刻,她又黯然嘆息。

  唉,月蓮也不想離開,怎奈背叛了玉神殿,若是留下,勢必連累于他。此外,也怕殃及族人,不得不割舍情緣,獨自返回蠻靈之地。

  所幸通靈谷安然無恙,卻與他天各一方。至于重逢之日,則是遙遙無期。

  他若忘了月蓮,也不怪他,只嘆情深緣淺…

  她咀嚼著思念之苦與別離之痛,兀自悵惘莫名之時,冰崖下方的雪谷中,出現一位老者。

  “仙子!”

  “嗯…”

  她頷首會意,旋即恢復冷艷的神態,拂袖起身,飄然而起。

  一處背風的雪谷中,站著兩個粗壯的漢子,皆風塵仆仆,面帶倦色,顯然是遠道而來。

  一道白衣人影,從天而降。

  “月仙子!”

  兩個漢子面露喜色,舉手相迎。

  月仙子尚未落地,驚訝出聲道——

  “廣山,鐘尺…”

  話音未落,她竟有些慌亂,急忙抬眼張望,似乎在期待著某人的出現。

  出現在蠻靈之地的兩個漢子,正是廣山與鐘尺。

  鐘尺稍顯拘謹。

  而廣山則是拱起雙手,道出來歷——

  “先生吩咐兄弟們返回本土,照看族人。而鐘尺大哥返回神洲,便結伴同行。而臨行之前,先生另有交代,于是我將兄弟們安頓在上昆季家,與鐘大哥前來拜見仙子…”

  月仙子的神色中似有失落。

  他,并未回來…

  只見廣山拿出一枚玉簡,接著說道:“兄弟們離開原界之后,陣法崩塌。尚不知先生安危,或許無恙…”

  “哦,門戶已毀,兩界斷絕?”

  “此乃先生的信簡,命廣山親手交給仙子!”

  月仙子揮袖一卷,已將廣山所持的玉簡抓到手中,卻又后退兩步轉過身去,胸口竟然微微起伏。待她稍稍定了定神,這才舉起玉簡查看。一段話語,呈現出來——

  “夫人,你是我家的婆娘,怎能不告而別呢,你家男人很是牽掛呢,今日廣山返回本土,由他代為探望而略表關切之情。而結界門戶已毀,你也不必擔憂。待我收拾了玉虛子,自有重逢之日。星月族、上昆古境,昆侖仙門,以及青山島,勞煩你妥為關照,也不妨告知天下,以便浩劫降臨之時而有所應對。千言萬語難表萬一,來日攜手地久天長。月蓮保重。公孫無咎。丁卯深秋…”

  玉簡中的話語,不過短短的數行。

  月仙子卻反復默讀,來回的查看,腮邊禁不住露出難以抑制的笑意,雙眸中更是波光閃爍而欣然莫名。

  夫人、或婆娘,乃是凡俗夫妻間的稱謂。也就是說,他已將月蓮視為他的女人。且思念之情溢于言表,又許諾了重逢之日,并以大事相托…

  廣山與鐘尺等候許久,遲遲不見回應,彼此換了眼色,舉手道別——

  “我兄弟有事在身,不便久留,仙子,告辭!”

  月仙子轉過身來,已是容光煥發,使得絕世的容顏,更加的驚艷動人。她微微頷首,話語淡定——

  “廣山,你與鐘尺先行趕往青山島,隨后我會派出高手,陪你前往天月島接回族人!”

  廣山拱手稱是,與鐘尺告辭離去。

  月仙子的腮邊浮現出一抹淺笑,轉而面對著白雪覆蓋的山谷。

  與之瞬間,幾位老者,與一群粗壯的漢子,出現在山谷四周的山頂之上。

  月仙子踏空而起,清脆的話語聲響徹四方——

  “從即日起,族中老幼不得狩獵,不得擅自外出,就地集結而等候吩咐。族中的精壯勇士,前往各地的海島、家族、仙門、村鎮散出風聲。便說浩劫將至,天地隨時毀于一旦。各方聽從本仙子的號令,方能應對萬千年所未有之大亂!”

  “遵命!”

  月仙子不再多說,閃身遠去…

  盧洲地北,闞鸞谷。

  闞鸞谷同樣是冰天雪地,唯有山谷中的莊院,在陣法籠罩之下,依舊是池魚戲水、花紅草碧而滿園的春色。

  水池邊的石亭中,有兩人相對而坐。

  年長的男子,便是莊院的主人,也是玉神殿的祭司,婁宮。他手扶長須,面帶錯愕之色。

  白衣女子,則是月仙子。她從蠻靈之地,趕到闞鸞谷,與婁宮道出原委之后,便閉目靜坐而不再吭聲。

  婁宮愕然片刻,難以置信道:“尊者毀去了結界門戶,難道要拋棄本土?怪不得兩地的音訊斷絕,那場傳說中的浩劫終于要來了…”話音未落,他焦慮又道:“尊使,你乃本土僅有的高人。我等何去何從,請你指教…”

  月仙子睜開雙眼,淡然道:“留在界外的祭司,你婁宮之外,尚有道崖、季欒。且轉告他二人,也轉告各自門下的玉神殿弟子,縱然是天塌地陷,你我一同應對便是!”

  婁宮急忙起身,拱手道:“全憑尊使吩咐!”

  月仙子似乎早有所料,神色淡漠如舊。她看向那滿園的春色,心底默默自語——

  “月蓮當不負所托,全力以赴。但愿地久天長…”

  慧靈峽。

  地下的洞穴中。

  難得幾日清閑,無咎盤膝而坐,手中拿出玉簡,默默的凝神冥思。

  上古鑄劍之法,早已修煉嫻熟。所需的五行之石,也一樣不缺。緣何鑄造的神劍,如此的古怪呢?

  氣海內,盤旋的劍虹,為八實一虛,卻依然呈現出紫、青、白、黃、金、紅、黑七色。另外一實一虛,竟無色無形。若非存在于神識之中,儼然便是虛幻般的存在。尤其是剛剛煉制的第八把神劍,亦曾閃爍七彩光芒,卻又消散無形,極其的詭異。

  而神劍的口訣,也沒有差錯。

  一劍天樞化貪狼,魁星含煞桃花殤;二劍天璇守巨門,乾坤方寸龍虎強;三劍天璣賜仙田,有道真人日月長;四劍天權多機緣,五行變化著文章;五劍玉衡破蒼穹,玄妙顛倒逆陰陽;六劍開陽度厄時,混沌兩極又玄黃;七劍瑤光破軍殺,魔煉魂魄鬼神亡。洞明隱元沖北斗,九星千古開八荒。

  便如口訣所示,第八把神劍,應為洞明劍…

  無咎默念著神劍的口訣,心頭微微一動。

  與之瞬間,一道無形的氣機透體而出,就勢環繞盤旋,在他身邊掀起一陣旋風。

  無咎睜開雙眼,神色狐疑。

  無形的氣機,便為第八把神劍所化。若非神魂相牽,即使他本人也難以察覺。而凌厲的殺機,卻真實存在。所散發出的威力,似乎遠勝于另外七把神劍。怎奈一時弄不清它的虛實,又如何鑄造第九把神劍呢…

  無咎手上掐訣,輕輕一指。

  盤旋的氣機,頓時發出“嗤嗤”聲響,卻依然若隱若無,使得神識難以尋覓。而隨著法力的加持,旋風中有彩虹閃爍,便彷如七劍齊出,詭異的威力陡然倍增。

  無咎的兩眼一亮,攤開手掌。

  劍虹的盤旋之勢,漸趨舒緩,閃爍的色彩,也隨之消失。而一道無形的劍氣,慢慢落入掌心。當五指合攏,一股冰寒實實在在…

  無咎似有猜測,舉起右手。

  他的手中實實在在的握著一把短劍,偏偏又無形無色而威勢森然莫測…

  無咎默然片刻,咧嘴一笑。

  整日里忙碌不停,心緒雜亂,但凡遇到困惑,難免顧此失彼而有所疏漏。

  卻不該忘記神劍口訣的來歷。

  那段劍訣,分別對應著七把神劍。而最后的一段劍訣,對應另外兩把神劍。如今回想起來,記得典籍有云:整服乘三素,旋綱躡九星。不言而喻,北斗并非七星,而是九星,有七現二隱之說。

  故而,最后的兩把神劍,便是洞明與歸元,同為隱形的存在。既然如此,所鑄造的第八把神劍自然歸于無形而顯得極為詭異。

  嘿,比起坤劍的隱身不同,洞明劍乃是真正的無形。而一旦全力施展,卻又呈現七彩光芒,使得神劍的威力,變得更加虛實莫測…

  無咎打消了心頭的困惑,便要繼續參悟著神劍的玄妙。

  便于此時,洞外傳來叩擊聲——

  “砰、砰——”

  “無咎,老萬回來了…”

  無咎揮袖一甩,起身往外走去。

  與此同時,洞穴角落里有人輕聲抱怨——

  “唉,看他這般忙碌,奈何無力相助,靈兒有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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