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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六十七章 元會當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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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玉高臺之上,三十六座石獸的環繞之間,漣漪般起伏的云霧兩端,一位老者與一位年輕人相對而坐。

  老者,自稱玉虛子。

  一位存在于傳說中的絕世高人,突然現身了,卻沒有睥睨四方的威勢,反而如同山野老翁般的溫和隨意,并耐心的講述著大道理。此時,他在拈須忖思。或者剛剛聽到的一段話,令其疑惑不解。

  年輕人,便是無咎。

  他雖然臉上鎮定,且言辭犀利而針鋒相對,而他的內心深處,卻愈發的忐忑不安。

  他看不透玉虛子的修為,也弄不清對方的真實用意。便好像陷入一片縹緲的云霧之中,讓他難以自拔而又無所適從。

  “無咎…”

  只見玉虛子沉吟片刻,出聲道:“你方才所說,并非《無量天經》的經文,應是一段來自于盧洲的讖語,而彼此又略有不同。你能否告知它的來處呢?”

  無咎的神情尷尬。

  方才所說,當然與《無量天經》沒有關系,而是來自于月族,被他拿來試探玉虛子。也果不其然,那位高人好像無所不知,非但看破了他的伎倆,而且趁勢逼問。

  無咎稍作遲疑,如實答道:“地下蟾宮。”

  “嗯!”

  玉虛子竟然沒有驚訝,而是頷首道:“地下有蟾宮,深居離亂人。上古傳說,果然不假。老夫多方找尋,怎奈機緣未至啊…”

  “哦,前輩離開過原界?”

  “千多年前,老夫的足跡遍布天下。”

  “你也曾前往神洲?”

  “呵呵…”

  玉虛子的笑聲,似乎透著莫名的滄桑,而他卻避開神洲不提,笑著又道:“你逃出神洲,又輾轉賀洲、部洲、盧洲,最終來到原界,來到昆侖之虛。你如此執著,所欲為何呢?”

  雙方交談的話題,再次回到起始,回到無咎的來意,而不待回應,自問自答聲響起——

  “為神洲同道報仇?非也!你一路上殺伐不斷,禍亂四方,多少無辜者,因你而慘遭不幸。莫說是鬼妖二族之過,如今你與鬼妖合為一體、不分彼此。也莫說玉神殿之錯,你連殺數位祭司,玉神殿并未大動干戈,反倒是你殃及同道而渾不自知。為了打開神洲結界?既然結界能夠擋住天劫,擋住天災,換來神洲的風調雨順,又為何毀了它呢?”

  玉虛子緩了一緩,又道:“你并非為了天地道義,亦非拯救神洲,而是為了個人的生死,為了《無量天經》,為了那場浩劫而來。”

  無咎想要反駁,卻無言以對。

  堅守至今的信念,只為打開結界,返回故土家園,拯救神洲仙門。如今怎么了,難道錯了?

  神洲仙門雖然沒落,神洲的凡俗卻也安然無恙。照此說來,竟是結界之功?

  便如玉虛子所說,不知從何時起,他無咎更為關注那場天劫的存在,并不擇手段想要弄清天書、或《無量天經》的真相。而他在乎的只是個人生死…

  “今日有緣,老夫不妨為你釋疑解惑!”

  玉虛子繼續說道:“此處,便是昆侖虛的日宮。那土貉、日兔、月狐、火虎、水豹、木犴,以及青龍、白虎等石像,為星宿守護之獸。四周的三十六根石柱,為天罡所在。再加上日晷、月晷,以及三十六座星宮。相互彼此為陣,支撐起整個昆侖之虛。而日宮為陣法中樞,自有玄機莫測。”

  他依然如同一位慈祥和善的長者,不厭其煩的講述著昆侖虛的陣法由來。

  “據傳上古年代,浩劫降臨,奈何蒙氣籠罩,即便是仙人也無路可逃。故而,便打造了昆侖仙境而以求自保。卻徒勞無功,仙境還是隨同上昆洲沉入大海…”

  無咎也放下心思,凝神聆聽。

  “蒙氣?”

  “嗯,天上的結界,便是蒙氣所在;蒙氣之外,為罡風環繞。即使修仙高人,也難以穿越。”

  “而上古仙人,又是如何知曉浩劫的降臨?”

  “當然是《無量天經》,一篇預測天運的經文,稱之為天書也不為過,奈何早已失傳…”

  “我聽說那篇天書,便在前輩的手里…”

  “聽誰說的,何以為證?”

  “元會當臨,天劫注定,五洲沉淪,破界飛升。”

  “呵呵,老夫手里的經文,也僅是殘缺的半篇…”

  如此對話,似乎輕松隨意,卻又好像暗藏殺機,使得無咎有些心驚膽戰。偏偏他無從猜測,只能暗暗戒備。玉虛子倒是云淡風輕,自顧說道——

  “你是否知曉昆侖之虛的用處?”

  “躲避天劫。”

  “呵呵,不僅于此。昆侖之虛的星宿陣法,是要沖破天地結界,穿越蒙氣而飛抵九天。”

  “帶著偌大的仙境飛越星宇?”

  “是不是異想天開?”

  “縱然是異想天開,也令人敬佩。不過,此地并未見到幾具仙人的遺骸…”

  “功虧一簣,只能另行設法。”

  “據傳,還是有人飛天而去?”

  “天外仙人,與你我無關。你且說說看,老夫為何來到此地?”

  “這個…”

  玉虛子雖然談吐隨意,卻話語飄忽,使得無咎難以捉摸,心念一陣急轉。

  “呵呵,日宮既為陣法的中樞所在,少不了兩樣東西。”

  “哦?”

  “一是玄天經緯圖,為昆侖虛辨明星宇路徑。一是《無量天經》,指示縹緲行程的吉兇禍福。”

  無咎暗暗一怔。

  他身上便有玄天經緯圖的圖簡,莫非那寶物來自昆侖虛?不,或許只是巧合。

  “寶物何在?”

  “便是此處!”

  只見玉虛子揮袖一指,遠處的日晷、月晷突然射出兩道光芒。金色的光芒與銀色的光芒隔空相會的瞬間,竟雙雙消失。與之剎那,石獸環繞的百丈所在,淡淡的霧氣之中,突然有云光閃爍…

  無咎凝神看去。

  玉虛子又是掐動法訣,抬手一指。

  閃爍的云光,從中往外,緩緩翻卷,隨之呈現出一片浩瀚的星空。而星空竟在變化、移動,并不斷閃現出璀璨的星云,與大小各異的星體。繼而又是兩個相互環繞的星體出現,漸漸變大…

  “此乃地星、尾星,是否眼熟?呵呵,地星便是你我的居住之地。地尾星,俗稱明月,或月亮。”

  無咎聽著玉虛子的解說,瞪大了雙眼。

  亦曾于天上俯瞰,所在地星自然眼熟。而不消片刻,一切變得陌生起來。陌生的城鎮,陌生的街道,陌生的高樓,陌生的人群,陌生的戰車,還有陌生的飛行法器…眨眼之間,又出現幽靜的山谷,與踏空飛行的仙人,總算是找到幾分熟悉的場景,卻又頃刻間湮沒在烈焰洪流之中,山河頓然崩潰而大地一片荒蕪…死寂過后,有幸存者掙扎,赤身裸體,披荊斬棘。其中有凡俗,也有修仙者…不知幾年過去,荒涼煥發生機,凡俗繁衍生息,仙者翱翔宇內。而當城鎮漸趨恢復往日的繁華富庶,恐怖的烈焰洪流再一次降臨…

  “唉,生靈不易啊!”

  玉虛子觀望著云光中的場景變遷,輕聲嘆道:“日月盈虧,天運有損,生死更替,之所謂量劫。”

  無咎也仿佛觸動神魂,惶惶然道:“天地萬物相爭,謂之劫;因果爆發各異,謂之量劫。劫難有大有小,每一元有一大劫,無數個元會之后,將有無量量劫。”

  玉虛子伸手拈須,微微頷首道:“三十年為一世,三百六十年為一運,一萬八百年為一會,十二萬九千六百年為一元。其間大小劫難不斷,各有定數。而五萬個元會之后,天地便將迎來無量量劫…”

  無咎禁不住抬頭看去。

  日宮的陣法之中,沒有玄天經緯圖與傳說中的《無量天經》。而那位高人的元會量劫之說,倒是與當年的祁散人如出一轍。不妨就此斷定他手中的《無量天經》,便是祁老道窮極一生所參悟的未解之謎。

  玉虛子也沖著他投來淡淡一瞥,隨即揮袖一甩,諸多變幻的場景,與浩瀚的星空漸漸消失,卻又從中緩緩浮現出九點光芒。其中一點閃耀生輝,余下的八點便如流星盤旋而煞是詭異。

  無咎不明所以,繼續觀望。

  玉虛子的臉色,突然變得凝重起來,竟雙手掐訣,屈指彈出九點精血。精血倏然飛去,恰好而又精準的飛入光芒之中。與之剎那,九點光芒騰空而起,飛快盤旋,隨即“砰、砰”炸開,相繼呈現出一個個晦澀難辨的古體字符。

  無咎始料不及,只覺得眼花繚亂。

  而玉虛子竟然能夠認出古體字符,一字一頓道——

  “元…會…當…臨…歲…在…甲…哎呀…”

  他僅僅辨認出七個字,閃爍的光芒已寂然消失。他驚訝一聲,急道:“無咎,有沒有記下最后一個字?”

  無咎聳聳肩頭,神色歉然。

  “嗯,不是甲戌,便是甲申、或甲午。”

  玉虛子并未介意,如此猜測,卻又微微搖頭,惋惜道:“老夫祭出本命精血,方才占卜出大限之日,怎奈古陣的余威殆盡,緊要關頭只差一字…”

  無咎的心頭莫名一緊,幽幽問道——

  “若真如此,豈非是說,浩劫降臨的期限,短則十余年,長則不過三十余年?”

  玉虛子揮動雙袖,散去的云霧再次匯聚彌漫。他伸手拈須,默默點了點頭。

  “今日承蒙賜教,小子感激不盡。而前輩如此厚愛,又是為了那般?”

  不知為何,無咎對于《無量天經》,以及所謂的浩劫,突然沒了興趣。他輕輕挪動著屁股,眸子里閃過一絲焦慮之色。

  “呵呵!”

  透過云霧看去,玉虛子的神情有些模糊不清,而他的笑聲,依然清晰傳來——

  “無咎,你是個明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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