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法之外,人影消失。
淺而易見,又一輪攻勢即將瘋狂而至。
陣法之內,則是一片慌亂。
“天吶,我活著”
阿三終于確定自己沒死,卻沒有絲毫的欣喜,反而搖搖晃晃站起,歪歪斜斜轉著圈子:“怎會又是陣法,放我出去,我要回到大山叢林之間,去尋找我的信徒、我的子民。否則那群可憐的孩子,從此深陷苦海而無依無靠”
他神神叨叨,夢囈一般,“砰”的撞在陣法上,又暈頭轉向繼續往前。似乎沒了他,蠻族便沒有了方向,也沒有依靠,他要前去救苦救難,以成就他的成神之路。
“哎呀,你且消停片刻!”
阿勝剛剛緩了口氣,兀自心神不定,又被阿三攪得煩躁,叱道:“適才兇險,你只管躺著渾不知曉。眼下我三人已精疲力竭,你倒是來了勁頭”
阿三還在撞擊著陣法,對于召喚聲置之不理。
阿勝只得作罷,又看向無咎與馮田而焦慮萬分道:“只怕撐不了多久,如何是好呢”
正如所說,四位伙伴,瘋了一個,余下的三人則是精疲力竭。只要再來一輪攻勢,早已千瘡百孔的陣法,必將于頃刻間崩潰,到時候沒誰能夠逃脫劫難。
馮田嘆了口氣,無奈道:“我這套陣法的防御,雖也堅固。怎奈象垓的陣法,攻勢凌厲,再有三位人仙與十余位筑基高手的加持,威力更勝一籌。方才僥幸一時,全憑修為的硬拼。而如此對峙,又如何耗得過象垓的人多勢眾,除非”
他沒了以往的矜持淡漠,顯然明白此時所處的困境。
有人接話:“除非吸納靈氣,恢復修為!”
“哎呀,莫要說笑!”
阿勝想都不想,張口打斷:“找回修為,談何容易,何況遠水不救近火”
也不怪他急躁,只要有了修為,便能借助陣法支撐下去,固然茍延殘喘片刻,總好過送命。而找回修為,足夠的靈石與足夠的靜修,缺一不可。如今卻已迫在眉睫,即使靈石在手,也沒有工夫吐納調息。
而他話音未落,微微一怔。
只見無咎坐在不遠處,拿出幾個戒子稍加揮動,面前頓時多了十幾塊靈石。他順手抓起兩塊,不見作勢,靈石“啪”的粉碎,其中的靈氣瞬間已被吸納殆盡。他卻猶覺不足,轉而看向陣外。
“你”
阿勝乃是筑基高手,他記得清楚。
以他的修為,非月余的工夫而不能吸納一塊靈石。誰料親眼所見,某人于喘息之間,便將兩塊靈石吸納殆盡。
這也太令人難以置信了!
馮田也不禁錯愕,又仿佛明白了什么:“怪不得師兄的修為,提升如此之快”
無咎卻沒心思啰嗦,揮袖卷起地上的靈石,吩咐道:“打開陣法。”
阿勝慌忙阻攔:“萬萬不可!”
馮田詫異道:“為何”
“還記得象垓的話嗎?”
“不知你所指的又是那一句?”
“成也隕鐵,敗也隕鐵。”
“哦,萬吉長老得以逃脫,或許便是這個緣故。而隕鐵已收歸一處,你是要”
“無咎,你要吸納隕鐵中的靈石,用來恢復修為?而隕鐵為我四人所有,你怎敢獨吞呢?真金不怕火煉,日久方見人心。你絕不能趁火打劫”
馮田明白了原委,尚在遲疑。
阿勝卻不答應,很是義正詞嚴。
阿三還在亂走亂撞,不將陣法撞破,誓不罷休的架勢,嘴里喊著“我要出去”。忽而聽到“隕鐵”二字,似乎猛然驚醒,急忙伸手揮舞,尖聲叫道:“誰敢搶我寶物,誰敢不敬神人,天下萬物萬靈,皆為神之所造”
外邊的陣法,已蓄勢以待。象垓等諸多高手,隨時都將發動最為無情而又猛烈的攻擊。
而破爛的陣法中,幾個困籠之獸,猶在為了隕鐵,爭吵不休。倘若此時再不想出對策,最終的下場,只能接受蹂躪,坐以待斃,然后魂飛魄散。
“夠了!”
無咎猛然起身,他當真夠了。結識了如此幾位小伙伴,比他活了數十年還累。他陰沉著臉色,不容置疑道:“馮田,隕鐵尚在兩陣之間,我只取其中的十八塊。廢話少說,打開陣法!”
阿勝卻掰著指頭,若有所思道:“十八四個十八六十八,而那堆隕鐵,足有百多塊呢,倒還使得”
馮田抬起雙手,掐動法訣,忽又神色一動,似有不解:“師兄,縱然你能夠吸納隕鐵,恢復法力,也不過再拖延一、兩個時辰,只怕最終依然無濟于事,莫非另有應對之法?”
“我沒有!”
無咎揮袖大吼,邪狂的氣勢由內而外咄咄逼人:“我絕不會坐而等死,拖延一時算一時。接下來又如何,關我屁事。打開陣法”
有句俗話說:盡人事,聽天命。他只管盡本心,且求無愧。至于結果如何,該由蒼天作答,倘若真有因果輪回,成敗自有天定。假如一切均為兒戲,他又何必理會呢。
阿勝似有忌憚,閉上嘴巴。
阿三又轉起圈子,嘴里嚷嚷:“打開陣法,我要出去”
馮田抬手一指,陣法閃開道縫隙。
無咎離地躥起,直奔縫隙而去。恰逢阿三擋路,被他一抓住后脖頸,順手扔了五、六丈遠。阿三尚未慘叫,他已到了陣外。而身后的陣法,瞬間關閉。他沒作多想,急忙在云霧中尋覓起來。
十余丈遠處,有個石碓。
那正是此前堆放的隕鐵,雖然歷經烈焰火燒,與重重打擊,而看起來情形如舊,一百多快黝黑的石頭堆成小山。
無咎沒有耽擱,迅疾找了十八塊隕鐵,皆數尺大被他一一收入神戒。而他剛要離去,又心思一動,旋即手抓腳踢,竟是將余下的隕鐵,盡數扔向四面八方。
外一層陣法,足有二、三十丈方圓,當中一片云霧包裹的所在,另有十余丈。兩者之間,好大一片地方。不消片刻,均被隕鐵占據,看似雜亂無章,卻星羅棋布而暗含法度。
無咎忙碌過罷,轉身返回。
而當中的陣法,毫無動靜。且禁制阻擋,也看不見陣法內的三位伙伴。
“打開陣法”
呼喚一聲,竟沒人理會。
無咎抬腳踢向陣法,再次大喊:“馮田,打開陣法”
而除了光芒閃動,落腳處“砰砰”作響之外,整個陣法,依然沒有絲毫的回應。
無咎還要出聲大喊,卻禁不住回過頭來而臉色微微一變。
只見四周云霧橫卷,氣機肆虐。莫名而又強大的攻勢,隨時都將突然爆發。倘若此時困在原地,必將獨自承受陣法之威,以及象垓等眾多高手的全力圍攻,最終的情形可想而知。
無咎的眼角抽搐,暗啐一口,咬牙切齒道:“馮田,想不到你”
便于此時,封閉的陣法突然閃開一道縫隙。
無咎閃身進了陣法,卻直奔其中一人而去,于三尺外猛然止步,“啪”的一甩袖子而面帶殺氣:“你方才何意”
馮田端坐如舊,臉上還帶著疲憊后的倦色,似乎詫異不解,淡淡說道:“適才法力難繼,稍作歇息,故而打開陣法,慢了一步。師兄,又何故這般大的火氣?”
不遠處坐著阿勝與阿三,兩人也茫然的樣子。
阿勝忽而明白過來,“哎呀”道:“正當患難與共,誰會害你不成”
阿三摔了一跤,已從神人的境界,跌回到了凡人,并恢復了常態。他擦拭著臉上的污血,帶著世故的口吻搖頭道:“沒人害師兄,卻架不住師兄多疑啊”
無咎本想發作,一時啞口無言,卻又無暇耽擱,匆匆拱了拱手:“多有得罪!”
他話音未落,人已在陣法中快步移動。隨著腳步移動,身后丟下一塊又一塊隕鐵,并被他的玄鐵劍逐一劈開,其中頓時晶光閃爍而靈氣橫溢。
馮田似乎接受了某人的道歉,并沖著對方的背影微微點頭。而看著對方的怪異舉止,他又不禁一怔:“師兄隨身攜帶如此多的隕鐵,已令人稱奇,而你這般莫非布陣?”
賀洲仙門弟子,多以戒子納物,雖也便捷,而其中也不過數丈方圓,收納存放的物品有所限制。這也是阿峰守在此處的緣故,且理由充足,因為他帶不走小山一般的隕鐵。當然,仙道高人的戒子,煉制不同,亦自當別論。
不過,某人將隕鐵搬到陣法之中,盡數劈開,并未忙著吸納,而是擺在地上。且排列有序,那不是陣法又是什么?
“嗯!”
無咎敷衍一聲,繼續忙碌。
馮田卻有所期待,急忙又問:“是何陣法,能否與象垓的陣法抗衡?”
無咎沒有答話,只管驅趕三人挪開地方,然后擺放隕鐵,極為聚精會神。
阿三不情不愿爬了起來,恰見一塊劈開的隕鐵中露出幾塊靈石。濃郁的靈氣迎面而來,簡直令人陶醉。他兩眼放光,不顧一切撲了過去。誰料剛有動作,便狠狠摔落在地。他“哎呦”一聲,捂著屁股:“師兄”
轉瞬之間,十七塊黝黑的隕鐵已擺放就位。
無咎打眼一掃,沒有差錯,返身折回,長劍斜指:“我有言在先,這十八塊隕鐵為我所有。再敢妄動一下,我長劍不饒人!”
不再踢屁股,掐脖子,亦非打斷雙腿,而是要動用利劍了。為了幾塊隕鐵,這位師兄終于兇相畢露!
怎奈五尺長劍,抵著鼻尖呢。長劍雖然無鋒,而凌厲的殺氣卻叫人膽戰心驚。
阿三嚇得不敢吭聲,也不敢躲避,一個勁眨眼,神情可憐而又坦誠。
無咎卻收起長劍,轉身后退幾步,恰好位于十七塊隕鐵的當間,他這才看向愣在不遠處的阿勝與馮田:“此陣,名為月影古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