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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四章 生生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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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來個人在跑,一大群人在追。

  跑的人,慌不擇路。追的人,則是愈來愈多。

  漫山遍野的追兔子,就是這個情景。

  跑過樹叢,跑過洼地,尚未翻過山崗,又被迫竄入一座山谷。前方有片亂石山,當間有個幾丈寬的豁口。象垓帶頭跑了進去,指望著尋到一條去路。隨后的眾人沒作多想,一個接著一個魚貫而入。

  而最后的兩人,猶在爭執不休。

  “師兄,還我飛劍…”

  “哼…”

  “大敵當前啊,你竟讓我赤手空拳…”

  “啰嗦…”

  “卑鄙…”

  “討打…”

  “我反正活不了啦,你不如打死我吧…”

  無咎沒有理會阿三,一邊跑著,一邊揮劍劈砍著手中的樹干。此前在山坡下,遇到幾株怪異的小樹。有所猜測,便截取了一段樹干。樹干四、五尺長,小腿粗細,通體烏黑,入手沉重。他想將之劈成一把木劍,以便有個趁手的家伙。而起初倒還輕松,誰料沒幾下之后,樹干迎風變硬,劈砍起來頗為不易。且愈來愈重,仿佛一截寒鐵在手。他暗暗詫異,又是一陣揮劍劈砍。

  須臾,亂石擋路。亂石堆中,裂開一個豁口。

  無咎一頭跑了進去,卻見象垓等人在不遠處轉著圈子,一個個叫苦連天,接著又折返往回。他閃到一旁,抬眼觀望,錯愕之余,也不禁停下腳步。

  “哎呀呀,此路不通…”

  “快、快,就地返回…”

  “回不去了,數百人已堵死了來路…”

  “前輩,如何是好…”

  “這個…容我計較…”

  “哎呀,耽擱不得,搬石頭,搬大石頭,擋住豁口,扼守要道…”

  “有人沖進來了…”

  “殺了他,快快殺了他…”

  亂石堆的豁口過后,又是一堆十余丈高的大石頭。如此障礙,擱在以往,任何一個仙道高手,都能夠輕易飛躍而過。怎奈此時不比以往,縱是象垓,施展不出修為,想要翻過那堆大石頭也要費一番手腳。更何況情形危急,稍稍耽擱,來路已被堵死,還有人爬到四周的小山頂上。眨眼之間,前后左右都是人影。而置身所在,只有二十多丈方圓,像個小小的山谷,如今四面被困而儼然一方絕地。

  阿牤、阿薺帶人沖向涌來的人群,阿威與阿勝則是搬起碎石封堵。飛劍鋒利,再加上及時應對。豁口之間,漸漸多了一道過人高的石墻。雙方隔墻對峙,一時相爭不下。

  而混亂之際,有人躲在石頭僻靜處,兀自劈砍著手中的樹干,還有人蹲在一旁抓耳撓腮。

  “你二人竟敢偷奸耍滑…”

  “前輩,他搶我飛劍…”

  象垓在出聲怒叱,阿三委屈辯解。

  “當啷——”

  無咎丟了飛劍,舉起手中的樹干。樹干還是小腿粗細,卻被削去了樹皮,通體烏黑,且一端被削成劍柄的形狀,只手可握,另一端被削成劍刃的形狀,卻透著說不出的怪異。

  阿三撿起飛劍,好奇道:“師兄…”

  象垓搬起一塊數百斤的大石頭,“轟”的砸向豁口。人群退散,慘叫聲起。他拍了拍手,扭頭哼道:“那是陰靈之木,為陰氣聚集而生,比起凡間的陰沉之木,更為堅硬沉重,且有通靈煉器之用。哼,倒被他撿了便宜…”

  而他話音未落,又是一驚:“快躲——”

  四周的石山頂上,已擠滿了人影,卻相隔十余丈,只能叫喊而難以接近。誰料下方扔石頭,上方頓時有樣學樣,撿來大小石塊,一通狠砸。

  幾十斤重的石塊,看似尋常,而由上往下,勢大力猛,若被砸在頭上,或許沒有性命之憂,而疼痛的滋味卻不好受。

  尚在抵抗的眾修士急忙躲避,所幸石山腳下尚有縫隙藏身。而小小的山谷之中,已是落石如雨。

  無咎所在的地方,恰好能夠藏下兩人。阿三趁機躲在他的身旁,看著四處蹦跳的石頭,余悸未消般地喘了口粗氣,又扭頭一瞥,眼光中透著貪婪之色:“陰木竟然長在荒野之中,師兄也該知會一聲。唉,自私自利,全無情義…”

  這家伙惋惜至之余,又埋怨起來。好像不是師兄的緣故,他也不會錯過寶物。

  無咎只管打量著手中的樹干,對于身旁的動靜充耳不聞。對于他來說,純屬意外收獲。只因見到村里不乏這種黑色的木頭,故而暗中留意。恰好途中所遇,順手砍伐,卻歪打正著,那株怪異的小樹正是陰木。

  阿三沒人理會,好奇又道:“好好一截木樁,被你劈砍得如此丑陋,除了拿來打人之外,卻不知有何用處…”

  依他看來,某人手中的樹干,像劍,不是劍,像棍,又怪模怪樣。若非有意為之,便是某人的品味所致。

  無咎的嘴角一咧,笑意莫名:“聽說過陰木符嗎…”

  阿三一怔,兩眼放光:“沒有啊,還請師兄指教!”

  沒聽說的東西,一定是好東西。

  無咎不再多說,而是手腕一抖,所持的樹干,或是木劍,瞬即點在一塊滾過來的石塊上。石塊“砰”的炸裂,而烏黑的木劍卻是毫發無損。

  阿三驚呼:“咦,如此堅硬…”

  此時,頭頂上依然落石不斷。滾落的石塊,“砰砰”直響,四下飛濺,逼得人無處躲藏。而圍困的人影,愈來愈多;砸下來的石頭,也是愈發密集。照此下去,用不了多久,小小的山谷,便將被碎石填滿。而躲在其中的十來個修士,最終也難逃活埋的下場。

  “豈有此理!”

  修仙者啊,從來都是高高在上的人物,何時變得如此的窩囊?

  象垓蹲在角落里,早已憋屈難耐。他猛地沖了出來,抬腳踢飛兩塊石頭,順勢騰空越過石墻,撲向封堵的人群。慘叫聲中,鋤頭砸來,被他劈手奪過,翻手掄起來橫掃。又是慘叫聲起,他趁機左沖右突而彪悍異常。

  淺而易見,這位仙道高手不甘受困,再次故技重施,要沖出重圍而獨自逃生。

  見狀,阿牤與阿薺等人暗暗咒罵,卻也忍不住從躲藏的地方探出頭來。倘若能夠趁亂突圍,總好過這般困守原地。

  誰料便于此時,卻見象垓又從人群中掙脫而回,手中的鋤頭只剩下一截木柄,所著的長衫也被撕裂幾個口子,并灰頭灰臉而狼狽不堪,并憤憤怒道:“連殺數人,奈何鬼靈太多,且陰木棍杖兇悍異常,難以抵擋…”

  他狠狠扔出手中的鋤頭木柄,又連連搬起幾塊石頭砸了回去。待追趕的人群稍稍一緩,他忙舉手護頭,唯恐被從天而降的石頭擊中,而躲藏之際,又腳下一頓,旋即慢慢轉身而神色詫異。

  阿牤等人正在蠢蠢欲動,禁不住大失所望。

  人仙的前輩,都沖不出重圍,余下的筑基高手,乃至于羽士弟子,更休想突破數百人的攔截。那群看似普通的農夫,怎會如此的兇悍呢?哦,忘了,那是一群鬼靈啊。而既為鬼靈,又為何口口聲聲捉鬼?究竟誰才是鬼,誰才是人?此外,農家院落的所見所聞,著實叫人驚怵而又難以置信。不過,象垓他為何愣在原地…

  這一刻,頭頂不再砸石頭。喧鬧的叫喊聲,隨之消失。即使那碎石封堵的豁口外,也突然安靜下來。

  眾人面面相覷,疑惑難解,隨即繞過滿地的石頭,悄悄走到山谷之中。

  石山角落的陰暗處,緩緩探出兩道人影。一個手持木棍,或他口中的木劍,神色狐疑。一個大眼眨巴,小心翼翼。

  四周的小山頂上,以及豁口外,圍堵的人群并未散去,而是在靜靜守候這什么。

  便于此時,幾道淡淡的黑影,相繼緩緩騰空,而瞧上去分明就是人形,卻一縷縷輕若如煙…

  象垓失聲道:“那是我殺死的鬼靈,正脫離形骸…”

  與之瞬間,一度昏黃的天穹,忽然像是裂開縫隙,繼而云光變幻而景物閃現。依稀恍惚之中,有山川,有原野,有街道,有樓閣,還有歡慶的人群,仿佛在迎接新生的到來。繼而幾聲嬰兒啼哭的動靜從天外傳來,隨即又云光朦朧而天穹如舊…

  象垓搖了搖頭:“化魂歸去,投入輪回,陰陽更替,莫不如是…”

  山頂上有人發出一聲哀傷的嘆息,有人隨聲附和。不消片刻,低沉的嘆息,化作憂傷的唱吟聲,漸漸籠罩山谷,又隨之響徹四方。那數百個農家的漢子,以固有的的儀式,在送別親人,或是在送別輪回…

  阿三伸著脖子張望,忍不住自言自語:“我一直想不懂呢,人死了歸于何處?哦,陰間就在身邊,不外乎一線之隔。來來去去,真是簡單。之所謂,陰陽并存,輪回有道。而這邊死,那邊生;這邊生,那邊死;生是死,死是生…天吶,又糊涂了…”

  阿三的糊涂,或許也是很多人的懵懂之處了。輪回之道,原本簡單。而一旦糾結于生死的真相,那一切又變得高深莫測起來。

  無咎早已發覺天象的異常,卻沒有心思多想,借機四下查看,旋即兩眼一凝。

  當眾人都在抬頭仰望的時候,阿離卻獨自躲在角落里瑟瑟發抖。

  無咎若有所思,抬腳走了過去。而沒走兩步,又猛地躥了回來。

  阿三不明所以,還想詢問,忽有察覺,扭頭便躲。

  與之剎那,密如雨點的石塊從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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