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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六章 君子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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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林之間,有個山谷。

  幽靜的山谷中,竟然搭建著一排排低矮的草舍。而草舍已多半損壞,或是化為灰燼。廢墟之間,則是散落著一具具尸骸。

  山谷空地的石頭上,一個黑瘦大眼的家伙,坐得筆直,手扶雙膝,昂著腦袋,故作矜持的嘴臉中透著幾分抑制不住的得意之色。他的面前,則是跪著一個裹著獸皮的年輕女子,兀自俯首叩拜,很是惶恐而又敬畏的模樣。

  淺而易見,這是一個藏在密林間的蠻族部落,卻被屠戮殆盡,只留下滿地的血腥狼藉。

  而那個家伙正是阿三,難怪遲遲不見回轉,原來溜到此處,又干起了殺人放火的勾當。

  狗東西,該死啊!

  別人喪盡天良,我管不了,而你整日里喊我師兄,我又豈能任你胡作非為!

  無咎的人在半空,已是怒不可遏。他大喝一聲,急撲直下。

  阿三已然察覺頭頂的動靜,卻佯作不知,而臉上卻是露出笑容。誰料眼光一閃,有人怒撲而來,他嚇得他急忙跳起,扯著嗓子尖叫:“容我分說,師叔救我——”

  “砰——”

  無咎去勢正急,一道劍光突如其來。他無暇躲避,揮拳狠砸。一聲悶響,法力震蕩。他被迫一頓,順勢往后飄落。卻見阿勝抬手召回飛劍,搶先落在地上,神情微微詫異,沉聲道:“且容他分說!”

  與之瞬間,拳劍交加的威勢猶在,一道勁風橫卷四方,彌漫的煙塵中血腥嗆人。

  那個跪著的女子,瘦弱矮小,且早已驚嚇不堪,根本承受不起法力的余威。她順著草坡接連翻滾了幾圈,竟一頭昏死了過去。

  而阿三早已躥出去五六丈遠,見阿勝阻攔,這才轉過身來,一驚一乍道:“哎呀,師兄你傷及無辜…”

  無咎的雙腳落地,依然怒氣不減:“狗東西,少給我裝模作樣。你若說不出個所以然,只怕阿勝前輩也救不了你!”

  “師兄,你冤枉我…”

  “我不會冤枉一個小人…”

  “都給我閉嘴!”

  阿勝擋在兩人之間,抬手一揮:“阿三,我且問你,有沒有殺人?”

  “沒有啊!”

  阿三不敢遲疑,忙道:“我采摘野果,尋覓至此,蠻族已遭劫難,詳情不得而知。恰見這女子躲在死人堆里,便將她救了出來。我謹記師叔教誨,又不似師兄貪財好色,于是悉心撫慰,借機詢問緣由。誰料言語不通,女子只管叩拜,且流淚感激,顯然將我當成救苦救難的神仙。哈,受人感恩供奉,真的不錯…”

  他敘述了前后原委,又抱怨道:“師兄,你不能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我阿三的情懷,你不懂!”

  這家伙沒有干過好事,突然受人跪拜,且并非恐懼求饒,而是由衷的無上崇敬,頓時讓他多了幾分陌生的玄妙感受。他忽而發現,他很喜歡那種高高在上而又仿佛無所不能的幻覺。好像境界亦隨之升華,并成為了一個真正的神仙。

  所謂的情懷,當如是也!

  阿勝沖著阿三上下端詳,與無咎點了點頭:“他應該沒說假話,卻不知出了何事…”他轉而看向四周,神色狐疑:“此間殺氣凌亂,不似一人所為,難道是…”

  無咎雖然挽著袖子、攥著拳頭,不依不饒的兇狠架勢。而將山谷中的情形看在眼里,他漸漸收起了怒火。

  阿勝乃是筑基的高手,眼力不俗。正如他的猜測,廢墟間的近百具尸骸,均為飛劍所致。而倘若多加留意,便能查覺那殘存的殺氣強弱不同。毋容置疑,之前有成群的修士打此經過并造下了殺孽!

  好吧!我是小人,冤枉了阿三,也不懂君子的情懷!

  無咎一甩袖子,徑自走向那昏死在地的女子。

  阿三叫道:“師叔,瞧瞧啊,師兄他果然好色無禮…”

  無咎回頭瞪了一眼,隨即蹲下身子,伸出兩指,輕輕點在那女子的眉心之間。

  阿勝隨后走到近前:“這是作甚?”

  無咎已然收手站起,分說道:“這女子外出砍柴,僥幸躲過一劫。而由此往東的幾里外,另有一處部落守護的神跡,也就是上古的遺跡,或許便是阿威口中的神秘所在…”

  阿勝詫異道:“你赤手空拳擋住飛劍,已屬驚人之舉,卻又擅長控魂之術,也難怪你懂得蠻族的話語…”

  “控魂之術?”

  “掌控神魂,操縱生死,非仙道高手,而不可為!”

  “神識小法門,并不高深!”

  “嗯,來日指教一二…”

  “不知阿威是否無恙…”

  “倒是忘了,事不宜遲…”

  “女子獨自一人,難以存活…”

  “刑罰慈悲,生死由命…”

  “前輩,勞煩幫她找個有人的地方,稍后再尋阿威不遲…”

  “這…”

  阿勝從不過問凡人的生死,更不會去救治一個蠻族的女子。而他遲疑片刻,還是抓起地上的女子踏劍而起。誰讓晚輩再三央求呢,于心不忍呢。且放下刑罰,先慈悲一回。

  一道劍光帶著兩道人影,瞬間飛出密林而漸去漸遠。

  無咎昂起頭來凝神片刻,轉而喚道:“有情懷的君子,還愣著作甚?”

  阿三躲在十余丈外,正自不知所措,隨即放下心來,又不服不忿道:“師兄,你莫嘲笑于我,我阿三并非如你所想象的不堪!而你每回見到阿雅師叔,都是色瞇瞇的…”

  “放屁!君子懷美,方有德。我那是欣賞而已,你懂也不懂,休得妄自猜測…”

  “你說了,我才是君子。而你又懂我幾何…”

  “你…少啰嗦,將這遍地的死尸,該燒的燒,該埋的埋了!”

  無咎吩咐過后,拂袖轉身走開。

  與一個小人爭論君子之道,小人與君子又有何分別?而自己喜歡多看幾眼阿雅的金發與美貌,卻與阿雅本人無關。再者說了,哪個男子不喜歡異域風情呢!

  阿三頓時哭喪著臉,嘟嘟囔囔道:“又要耗費火符,師兄欺負我…”

  他雖然抱怨,卻也忙碌起來。師兄蠻橫霸道,著實得罪不起。何況師叔也不在身旁,還是老實聽話為好!

  片刻之后,山谷間冒出一堆堆火光。

  隨著尸骸焚燒成灰,血腥惡臭在風中彌漫。

  無咎則是穿過煙霧,徑自在草舍間溜達。當他回到原地,手中多了兩個陶罐。

  陶罐有著四、五斤重,獸皮扎口。撕開獸皮,氤氳的酒氣撲鼻而來。里面裝著黃色的酒水,有些渾濁。這應該是蠻族所釀的果酒,不知味道如何。

  無咎盤膝坐下,抓起一個陶罐舉起來,輕輕嘗了一口酒,又咂巴著嘴慢慢回味。

  渾濁的酒水中,帶著三分酸苦,三分甘甜,以及三分腐爛的霉味。另有一分淡淡的味道,說不清,也道不明,偏偏又回味悠長!

  無咎忍不住又嘗了一口酒,而諸般的滋味已蕩然無存,只有微微的辛辣留在舌尖,仿佛風中那嗆人的血腥而驅之不散。

  “哎呦,師兄飲酒呢…”

  火光漸漸熄滅,煙塵猶在林間彌漫。

  阿三焚燒了尸骸之后,勞苦功高般地走到了近前,一邊嗅動鼻子,一邊拂打著飄落的塵屑。而他的大眼珠子稍稍轉動,好似尋到了便宜,伸手抓過陶罐便昂頭猛灌,卻又扭頭猛啐:“啊呸!這酒水又酸又苦,僅存一分酒味,豈能入口…”

  那一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便是真正的酒味,卻要九分的酸、甜、苦、辣相伴,方能最終釀成一罐酒。嗯,猶如這百釀的人生。不過,酒水真的難以下咽!

  便于此時,一道劍光去而復還,眨眼之間,從中現出阿勝的身影。

  阿勝扔了陶罐,啐著口水,不失時機迎上前去,討好道:“師叔將那女子殺了,還是喂了野獸?”

  “你放屁,師叔豈是出爾反爾之輩!我明明將她帶到蠻族村落,自然有人相救!”

  “師叔,你也學得師兄的粗魯?”

  “無咎,切莫耽擱。我見七、八里外,有個山洞…”

  阿勝尚未落地,便出聲催促,隨即一把抓起阿三,返身穿越密林疾馳而去。

  無咎丟了陶罐,騰空而起…

  七、八里外,有個隱秘的峽谷。從上往下看去,難辨端倪。而穿過覆蓋的古木叢林,可見山腳下有個山洞。

  阿勝帶著阿三,已搶先到了一步,卻是愣在洞口前,雙雙的錯愕不已。

  無咎落后片刻,轉瞬即至。而當他穿過樹梢飄然落地,也不由得滿目詫然。

  山野草簇擁之間,便是所要找尋的山洞,兩、三丈高,看上去倒也尋常。而原本一個尋常的寂靜所在,卻因洞前躺著幾具死尸而平添了幾分詭異。

  洞前的草叢中,竟然躺著七具死尸?

  其中的六人,身裹獸皮,膚色黝黑,均被一劍貫體而亡,看情形應為蠻族中人無疑。

  而另有一具死尸,身著長衫,個頭粗壯,修士的模樣。而他遍體上下不見創傷,卻又肌膚腫脹,面容扭曲,顯得極為的痛苦不堪。

  阿三失聲道:“我的天吶!這不是玄武谷弟子嗎,怎會死得如此凄慘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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