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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無事。
翌日清晨,三道人影鉆出山洞。遠近并無異狀,只有明媚的旭日照耀四方。
而胡玉成依然精神不振,一臉的憂色。
董禮與肖文達倒是神清氣爽,口口聲稱,要前往胡家,盡情消遣幾日。
胡玉成只得佯作輕松,帶著兩位伙伴動身趕路。而昨夜慌不擇路之下,竟在深山老林間跑出去老遠。如今想要返回,免不了一番迂回周折。
正午時分,南山堡到了。
一行未作停歇,直奔胡家莊所在的山谷而去。而剛剛踏入山谷,尚自說說笑笑的三人忽而神色大變。
只見山谷中煙霧裊裊,淡淡的血腥隨風飄散。而胡家的數十間房舍,盡成廢墟,分明是大火焚燒的狼藉,卻又不知天災人禍從何而來。村頭的池塘邊,則是躺著十余具尸骸,有四肢殘損,有燒成木炭,皆慘不忍睹。還有人群聚集,婦孺哭泣…
胡玉成急忙加快腳步,旋風般沖到了池塘邊。恰見人群中站著一位年輕女子,依然蓬頭垢面而兩眼紅腫。他一把抓住對方的雙肩,驚愕失聲:“秋嵐,出了何事?”
胡夫人,或是沙秋嵐,愣怔片刻,終于回過神來。而她尚未開口,已是淚如雨下:“妾身也是懵懂,只知夜半時分,大火突起,無奈躲入灶房,這才僥幸生還。而胡伯與十數位家人,卻慘遭荼毒…”
“公子——”
胡松擠開人群,抱拳行禮,同樣的衣衫不整,且滿臉的驚惶無措。
胡玉成松開胡夫人,慢慢轉過身來。
池塘岸邊,擺滿了水桶扁擔。幸存的二三十位胡家的族人,默默站成一圈。當間的空地上,則是躺著的尸骸。其中的胡伯,整個人變成了兩截,猶自怒睜雙眼,更添幾分凄慘與悲壯。
胡玉成打量著胡伯的遺容,像是挨了一記悶棍,禁不住身形搖晃,被胡松伸手攙扶,被他一把甩開,轉而低沉道:“胡大哥,家中出了如此大的災禍,你身為門房,不能一無所知…”
胡松后退兩步,低頭道:“夜半時分,我腹中不適,便去茅房,恰見一道劍光從天而降,即刻烈焰四起而墻倒屋塌。我嚇得不敢聲張,而半天上有人冷笑:胡玉成,你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左某今日燒你宅院,明日滅你滿門…”
他話語聲愈來愈低,顯然是余悸未消,又忍耐不住,壯著膽子道:“莊內的房舍盡毀,老幼無處安身,滅門之禍隨時將至,公子快快拿個決斷吧!”
胡玉成的擔憂,不幸應驗。而災禍的降臨,卻遠遠超出他的想象。而他看著殘垣斷壁,以及滿地的尸骸,反倒是難以置信。尤其是獲悉了真相之后,他蒼白的臉上又多了幾分愕然。
他踉蹌著走出人群,神不守舍道:“兩位兄長,這可如何是好…?”
董禮與肖文達目睹著胡家的慘狀,已然明白了前后的原委,卻站在十余丈外,各自面面相覷,聞聲忙道:“家中尚有老幼族人,甚是掛念,暫且告辭,來日再會——”
兩人話音未落,舉手告辭。
胡玉成還想出聲挽留,那二人已匆匆離去。他張了張嘴,一摔袍袖,長長嘆了口氣,慢慢走到池塘邊,一屁股坐在石頭上。
兩位好友的離去,情有可原。莫說他二人畏懼,便是自己也怕了!
正如胡松所提到的“一道劍光從天而降”,分明是筑基高手半夜追來,沒有尋到自己的蹤跡,遷怒之下,殺人放火毀了胡家莊。
不出所料,那個左家村的左甲,身后果然有高人撐腰,這下真的麻煩了!
“我的兒呀,死得好慘…”
“嗚嗚,爹爹…”
“嗚嗚,娘親…”
哭聲又起,悲戚的呼喚使人心碎。嗆鼻的血腥與煙熏火燎的氣息隨風飄蕩在山谷中,使人窒息而又絕望。
胡夫人走了過來,一手扶在胡玉成的肩頭,一手拿著繡帕擦拭著眼角,抽泣了聲,輕輕說道:“玉成,不如去我娘家躲避幾日…”
胡玉成的兩眼盯著池塘,默不作聲。池塘內漂浮著枯萎敗落的殘荷,便如此時此刻的心緒,盡是狼藉凌亂,卻無從擺脫而無可奈何。
他拍了拍夫人的手,暗暗一陣愧疚,搖頭道:“不——”
而便于此時,一駕馬車駛入山谷。
趕車的是吳家的老家人,大車尚未停穩當,一個女孩子跳了下來,應該是被山谷的慘景給嚇著了,稍稍愣怔,然后跑了過來:“公子、夫人…”
那是秀兒!
胡玉成慢慢起身,抬腳迎向馬車。
胡夫人一把攔住秀兒,詫異道:“家中之事,暫且不提,而你本該照看小姐,緣何今日返回?”
秀兒是個精明的小丫頭,看著四周的情形,應該有所猜測,連連點頭說道:“昨夜有兩位仙人抵達吳家,聲稱要殺了我家公子,而吳家唯恐牽累,便將我與小姐逐出家門…”
胡夫人伸手摟住秀兒,恨恨道:“吳家可惡——”
胡玉成走到大車前,趕車的老家人低頭躲到一旁。
車廂里靜靜躺著一個虛弱的女子,正是胡雙成。其蒼白的臉上掛滿了淚痕,兩眼中透著屈辱與無助,嘶啞道:“哥——”
胡玉成鼻子一酸,上前一步,想要伸手安慰,又不知如何是好。
妹子卻是抓住大哥的手掌,再次悲慟出聲:“哥——”
“哎——”
胡玉成身子顫抖,禁不住昂起頭來:“莫怕,有大哥在…”他喘了口粗氣,伸手抓起褥子給胡雙成蓋好,又強作一個笑臉,轉身走向胡家的男女老幼,不容置疑道:“秋嵐,帶著金銀細軟前往南山堡,胡家在鎮子上有處閑著的宅院,且將雙成妹子與家中老幼安置下來。胡松、胡大哥,帶著幾個青壯,將死去的家人葬在山外的墓地。”
胡夫人與胡松點頭稱是,眾人忙碌起來。
胡玉成定了定伸,又道:“三個月內,任何人不得踏入山谷…”他說到此處,轉身奔著廢墟走去。
胡夫人指使家人收拾細軟,又套起幾輛大車。胡松找來門板、草席,將地上的尸骸抬走安葬。余下的眾人則是扶老攜幼,抹著淚水,一步三回頭,戀戀不舍相繼離去。
硝煙彌漫的山谷中,一片愁云慘淡的景象。
胡夫人忙得腳不沾地,才要帶著秀兒坐上大車,這才發覺胡玉成不見了。她急得團團轉,忽而想起了什么,命秀兒原地等候,拎起裙擺便奔著莊子背后的山崖跑去。
胡玉成獨自穿過廢墟,來到了山谷盡頭的山崖下,然后默默循著石階,來到了玉雙閣中。
此處,乃是當年他爹為了兩個孩子所建造,寓意兒女齊全,金玉雙成。如今老人辭世,樓閣依然,殊料天災陡將,曾經的家園已不復存zài。禍福由來,只在一念朝夕之間。
胡玉成在樓閣中轉了一圈,默默嘆息,轉而走下樓閣,隨即又回頭一瞥而神色狐疑。
幾丈外的洞府,為靜修之所在。只要他不在其中,從來都是門戶大開。如今卻是禁制森嚴,究竟何故?莫非心神恍惚所致,又或是另有意wài?
“玉成,你果然在此…”
胡夫人跑了過來,已是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卻慶幸不已,連聲催促道:“玉成,快快隨我前往南山堡躲避,仇家固然兇惡,總不敢傷及無辜!”
胡玉成轉過身來,苦澀搖頭:“此事因我而起,已不容躲避。只要你與家人安好,足矣…”
“此話怎講?”
胡夫人到了近前,撩起亂發,昂首仰望,惶然中帶著焦急:“玉成,你莫非要丟下秋嵐?”
她有所猜測,禁不住伸手緊緊抓著胡玉成的雙臂:“你說話呀,切莫莽撞…”她情急無奈,淚如雨崩:“玉成,我沙秋嵐嫁入你家,從無怨言,哪怕長年獨守空房,也是命數使然。如今大難臨頭,你卻拋下秋嵐而不顧。秋嵐不愿獨活,先走一步…”
這女子看似柔弱,卻也剛烈,轉身奔著山腳的石壁便一頭撞去。胡玉成急忙一把將她拉住,對方踉蹌跌入懷中,再次死死抱著他嚎啕大哭。
如其所說,獨自操持家務也就罷了,獨守空房暫且忍了,如今遭遇滅門之災,自家的男人又要離她而去,她所遭受的委屈與辛苦,頓時爆fā出來,凄慘悲苦難以言述。
胡玉成僵在原地,也是兩眼通紅。
當獲悉左家的背后有筑基高人撐腰,胡家便已注定劫數難逃。不然又能逃往何方,總不能拋家棄舍而獨自茍活。如今只能前往左家賠禮道歉,哪怕是丟掉性命,若能換來家人的安然無恙,也是在所不惜。此舉或也悲壯,卻又無從選擇。既然身為胡家的主人,他責無旁貸!
“這兩年來,我對不住你。且等我回來,我陪你好生過日子…”
“我不…我陪你去死…”
“秋嵐…”
“嗚嗚…”
胡玉成咬緊牙關,便要強行推開他的夫人。
恰與此時,忽而有人抱怨:“哎呀…你夫婦二人如此的纏綿,還叫人如何安心療傷…我也想紫煙了…”
胡玉成驀然一驚,失聲道:“何人?”
那話語聲斷斷續續,似曾耳熟。
胡夫人慌忙松手,分說道:“妾身忘了,日前有人前來拜訪,自稱無先生,卻衣衫襤褸,遍體鱗傷,很是可憐,便容他在洞府中安歇…”
“無先生?”
“公子不認得他…”
“無先生…莫非是他?”
胡玉成突然想起了一人,恍然之余,搖頭嘆道:“洞府內是不是無咎、吳先生?你怎會又是可憐的模樣?且不管你如何尋來,還請速速離去。此時此刻,恕我無暇收留!”
他話音未落,洞府內傳來一聲虛弱,卻又干脆的回應:“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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