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局長的雙眉倏忽揚了起來,先是訝異。
這個小字輩的膽子還真大,和其他畏畏縮縮的小字輩很不相同。
隨即就是惱怒。
再怎么說,小字輩就是小字輩,居然敢這樣和自己說話,當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么?可也僅僅只是不怕而已,最終還是會死在虎嘴里。
“你怎么知道我沒有接觸過中醫中藥,你是醫生?”
王局長冷笑著說道,語氣中滿是不屑之意。
周丹青頓時就著了急,良好的心情立馬跌入谷底。原以為這事已經搞定了呢,就等著夜總會重新開張賺錢了,誰知道在這里碰到王局長,一開口就和燕飛揚鬧個滿擰。
這都叫什么事?
“老王,怎么和燕醫生說話呢?燕醫生可是很厲害的…”
周丹青急,石阿姨比她更急,馬上就朝王局長連使眼色,讓他不要得罪了燕飛揚。郎中倒也罷了,關鍵這人還是個風水宅師。
這種人可不是隨便得罪的。
“胡說八道!”
王局長更加不悅,向老婆瞪起了眼珠。
什么燕醫生?
這小孩么?
簡直就是開玩笑!
燕飛揚卻不再理他,問道:“老爺子住哪間房?”
“啊,住這間住這間…”
石阿姨顧不得和老公“斗嘴”,知道他這段時間為了單位的事心情不好,忙不迭地領著燕飛揚進了老父親住的房間。
這是完全新式設計的房間,三室兩廳兩衛,使用面積達到一百個平方以上。九十年代建起來的單位房改房,能有這樣的水準,縱算在省城,也算是少見的了。
老人家住在靠近樓梯口的偏房里,相對來說,這間房子最陰暗,只有一個靠樓道的小窗戶,采光非常糟糕,而是不向陽,房里濕氣很重。
燕飛揚一看就說道:“不對,老爺子不能住這里。”
“啊,為什么?”
石阿姨馬上問道。
“方位不對。”
燕飛揚直截了當地說道。
“剛才我圍著院子轉了一圈,你們這棟樓在坤位上,八卦方位,乾為陽坤為陰。你們這棟樓,是整個院子里陰氣最重的一棟樓。而這間房子,也正好在坤位之上。兩陰相加,這里就成了陰氣匯聚之地。而且這里不通風不透氣,采光也不好,常年沒有陽光直射,陰氣完全無處消散,淤積在一起,久而久之,人體的陽氣就會被消耗殆盡了。如果是年輕人住在這間房里,倒還不要緊,年輕人血氣旺盛,可以抵御得住陰氣。老爺子年紀大了,心氣本來就虛,這些年陽氣又消耗得厲害,難怪這病反反復復,老也不見起色。”
石大姐聽得迷迷糊糊的,不過有一點她是明白的,總之這間房不行!
“那怎么辦?”
燕飛揚來到另一間房邊,問道:“這是誰的房間?”
“這是我家小孩的房間。”
“他在家里常住嗎?”
“現在不在,在外邊上大學。”
燕飛揚點點頭,說道:“那就讓老爺子遷到這間房里吧,這里向陽,陽氣匯聚,對老爺子的身體有利。”又轉向老人家,說道:“老爺子,要多在陽臺上坐一坐,多曬太陽,不要一天到晚待在客廳里,悶著,不見陽光,對身體不好。”
“哎…”
老人家倒是很聽話,聞言立即點頭不迭。
石阿姨連忙說道:“老人住在這里,那我小孩住哪里?”
一共就是三間臥室,難道讓小孩住陰暗的偏房里去?
石阿姨雖然對父親孝順,可也不能委屈了自己的孩子啊。那個孩子不是父母的心頭肉?
燕飛揚說道:“你小孩是男孩吧?男孩住到那間房里沒事,血氣方剛,百邪不浸。而且他又不是常年累月住在那里,只有放假的時候才回來,更加沒問題了。”
“這樣啊…”
石阿姨就猶豫起來。
“胡扯!”
王局長將水杯重重墩在茶幾上,發出“咚”地一聲悶響,將所有人都嚇了一跳。王局長隨即站起身來,向燕飛揚怒目而視。
“你是什么人?跑到我家里來胡說八道?什么乾坤陰陽?小小年紀不學好,就知道裝神弄鬼,還了得?馬上出去,不要在這里胡說八道了!”
看得出來,王局長是真的十分生氣。
并不是說他不相信乾坤陰陽,九宮八卦這些古老傳統,而是不相信燕飛揚。
怎么看,這家伙的年齡都不會超過二十歲。
就算是地理先生,風水宅師,有這樣年輕的嗎?誰不是老成持重,仙風道骨的中老年人?
如今這世道也真是奇了怪了,年輕人什么不好裝,裝醫生裝風水先生?
王局長幾乎已經在心里認定燕飛揚就是一個小騙子!
騙子居然騙到他家里來了,當著他的面,滿嘴胡言簡直可笑。
“王局長,你誤會了,飛揚是我的親戚,絕不是什么壞人…”
眼見王局長勃然大怒,周丹青也顧不得自己有事求他,馬上開口為燕飛揚辯解。周丹青可是想得很清楚,寧可得罪了王局長,也決不能得罪燕飛揚。
畢竟王局長這里如果走不通,還可以設法走其他負責人的路子,只要關系到位,問題總是能解決的。一旦得罪了燕飛揚,今后再遇到什么麻煩,可就無人可以托付了。
再說,周丹青也不是忘恩負義之人。
“出去!”
不待周丹青說完,王局長又是一聲大喝,滿臉漲得通紅。
“再不走我打電話報警了!”
說著,就拿起了茶幾上的手機。
“好好,我們走我們走,王局長不要生氣,就是個誤會…我們這就走。”
周丹青眼看就要鬧到不可收拾,連忙一疊聲說道,又向燕飛揚連使眼色,示意他快走。真要是人家報警了,面子上可有多難看?
燕飛揚倒是十分平靜,絲毫沒有惱羞成怒的意思,向老人家和石阿姨微微頷首致意,便即轉身往外走,不過經過王局長身邊時,停下腳步,仔細打量了他幾眼。
盡管燕飛揚的目光相當平和,不帶任何感彩,依舊還是看得王局長渾身不自在,本待狠狠呵斥此人幾句,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心中隱隱騰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似乎自己的秘密,已經被此人窺視到了。
不過王局長隨即就意識到,這只是自己的心理焦慮罷了,這段時間單位的事情實在太煩。
但是,接下來燕飛揚說的話,卻讓他心理一下子就陰霾密布。
“王局長,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我還是多說兩句吧。你官祿宮低陷,灰澀難明,山根霧起,眉梢散亂,亂紋入理,主命犯小人。而且,兩眼帶煞,近期犯桃花。恐怕你謀劃的事情很難成功,用不了十天半個月,你的對手就要比你得意了。”
燕飛揚不徐不疾地說道,語氣一如既往的低沉。
聽在王局長耳朵里,卻轟隆隆作響,宛如驚雷滾滾而過,雙眼死死盯住燕飛揚,眼里的震驚之色,簡直難以言表。
一時之間,張口結舌,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王局長,再見。恐怕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王局長了…”
燕飛揚笑了笑,腳下一抬,就到了門外,輕輕將房門帶上。
“飛揚,你這是什么意思,我們還有事要請他幫忙呢…”
剛一帶上房門,周丹青就臉色大變,迫不及待地說道,卻沒有注意到,房門只是虛掩,并沒有關上,自己說的話,里面聽得很清楚。
燕飛揚笑道:“周姨,走吧,不用求他了。我看他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再過幾天,只怕這個副局長都沒得做了。到時候再請別人幫忙好了。”
說話聲音很大,竟然絲毫都沒有加以掩飾。
“燕…燕醫生,你這是什么意思?”
緊接著,房門猛地打開,石阿姨探頭出來,叫道,神色有些氣急敗壞。
燕飛揚輕輕一笑,說道:“石阿姨,不用問我,問王局長吧,他心里有數。”
說著,擺了擺手,頭也不回地下樓去了。
周丹青暈頭暈腦地跟在后邊,半晌都回不過神來,總覺得今兒這事太“夢幻”了,坐過山車一樣,一下子到巔峰,一下子又跌落深淵。
原本以為曙光在前了,誰知轉眼間就砸了,并且砸得十分徹底。
這下算是徹底得罪了王局長,哪怕石阿姨再吹枕頭風,都沒用了。
至于燕飛揚說的“自身難保”云云,周丹青還真不怎么相信。
哪有這種事?
人家局長不是當得好好的?
年輕人,到底還是爭強好勝,被人趕出門,心里不服氣,給自己找個臺階下罷了。
周丹青糊里糊涂地走到樓下,鉆進駕駛室,連續點了幾次火,都沒啟動車子。實在她現在心里還是亂糟糟的。
燕飛揚穩穩坐在副駕駛座上,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容,沒有絲毫生氣的意思。
好不容易,周丹青才鎮定心神,啟動了車子,向家里開去,對燕飛揚說道:“飛揚,中午就不回養心堂了吧?回我家去,周姨給你做好吃的。”
燕飛揚笑道:“周姨,恐怕中午我吃不了你做的菜了,有人請客。”
“誰啊?”
“王局長。”
“啊?”
周丹青莫名奇妙,隨即有些好笑地搖了搖頭,也不好說什么。
誰知道小車剛剛開出院子沒多遠,周丹青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周丹青忙即按下接聽鍵。
“喂,丹青啊,是我啊…”
電話那邊,傳來石大姐訕訕的笑聲。
“那個,燕醫生和你在一起吧?你請他接個電話,我家老王想和他說話…”
周丹青頓時就愣住了,望了燕飛揚一眼,滿臉都是不敢置信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