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漢貿易有限公司在衛周市也算是一等一的排場了。
公司選址在市中心最繁華的地段,雄漢大廈是衛周市最標志性的建筑,而雄漢貿易有限公司則占據著雄漢大廈的最高層。
時間剛剛跨入二十一世紀,在衛周這樣偏僻的內陸城市,高達十八層的雄漢大廈迄今還是被所有市民熱議的對象,甚至有不少市民專程跑到雄漢大廈參觀,為的就是搭一回電梯。
內陸城市的偏僻和孤陋寡聞,是沿海開放城市的居民難以想象的。
占據著雄漢大廈最頂層的雄漢貿易公司,自然也是大多數衛周市民仰望的對象。雄漢公司的職員們,哪怕只是一個清潔阿姨,自我感覺都非常良好,每天上班的時候,一個個都昂首挺胸,就差趾高氣揚了。
相對來說,董事長蕭雄倒是比較低調的,對誰都客客氣氣,未語先笑。
在雄漢大廈,蕭雄的口碑很不錯。
大家都說他對人和氣,禮賢下士。
但今兒個,蕭董事長也太禮賢下士了,竟然將兩個小屁孩奉為座上嘉賓。甚至連一貫沉靜似水,不茍言笑的顧總,臉上都極其難得地露出了笑容。
所有人都很好奇地打量著燕飛揚和李無歸。
尤其是燕飛揚,得到了大家最大限度的關注。
無論在哪里,長得帥的人總是比較受人矚目。
但財務部和保安部的人,可就不那么輕松了。因為這兩個小屁孩,竟然要“召見”他們。召見的地點,就在董事長辦公室。
所有人都莫名奇妙,又有些惶恐。
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不要說財務部和保安部的員工,就算是蕭雄自己,都有點好奇。連他自己都記不起來,那本賬冊,到底是在哪里丟的。
這個賬冊很重要,里面記錄了他們雄漢公司的大多數財務機密。
知道這本賬冊存在的,只有四個人——蕭雄,顧白蓮,財務經理,會計。
連出納都不知道有這么一個秘密賬本。
理論上來說,只有財務經理和會計有嫌疑,蕭雄自己和顧白蓮自然都要排除在外。但偏偏這兩個人,也是蕭雄的絕對親信,否則也不會讓她們占據這樣重要的職位。
而且,這本賬冊丟失之前,蕭雄剛剛調閱過。
財務經理說,賬冊一直都放在蕭董手里,沒有交回給財務部。蕭雄自己卻記不起來,到底是將賬冊還給了財務部還是沒有交還。
就在這幾天,賬冊不見了。
所以,保安部也有嫌疑。
因為他們也有辦法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悄無聲息地進入董事長辦公室或者財務部辦公室,偷走這本至關重要的賬冊。
最要命的是,蕭雄還不敢聲張。
他不能讓滿世界的人都知道,在他的公司還有這么一本“神秘賬冊”存在。
然而這本賬冊神秘失蹤,絕對不會是沒有原因的。
蕭雄憑直覺也能猜得到,肯定是有人要對付他!
這幾天,蕭雄一直都在為這件事焦慮不安。
等待是最煎熬的。
真要是敵人已經出手,反倒會令人鎮靜下來,無非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引而不發,將至未至之時,才最讓人難耐。
蕭雄不喜歡這種被人掐住脖子的感覺,一點都不喜歡。
可是沒辦法大張旗鼓去調查,更不能報警。
這憋得!
所以當他聽燕飛揚說可以幫他尋找這本賬冊之時,簡直是喜出望外。
他只是好奇,燕飛揚究竟有什么辦法來破這樁無頭公案!
昨晚上顧白蓮語焉不詳的一番話,卻讓他隱隱約約猜到了一些。
那就是術師的手段!
蕭雄對看相算命的人不陌生,衛周甚至有“看相算命一條街”,不少算命先生都集中在那條古老的小巷子里,每日里也是熱鬧非凡。
蕭雄從不去那地方,偶爾從那附近經過,都忍不住好笑。
蕭雄信命,但他不信“算命”。
既然是天命,凡人又怎能推算出來?
直到顧白蓮鄭重其事地告訴他“術師的江湖”,他才知道,是自己太孤陋寡聞了。這世界上真的有許多奇才異能之士,那本事那手段,都不是他能想象得到的。
如果是別人這么跟他說,他一定啐人一臉,顧白蓮當然是絕對的例外。
沒有人比他更熟悉顧白蓮的本事,更沒有人比他熟悉顧白蓮的性格,這絕不是一個信口開河的人。
故而,他很想見識見識,連顧白蓮都忌憚不已的兩個小屁孩,到底有些什么了不得的能耐。
燕飛揚一點不客氣,大馬金刀地在他的真皮大班椅里坐了下來。
這也沒什么。
李無歸卻不坐,就站在燕飛揚身邊,一雙眼珠子骨碌碌亂轉,笑著問道:“蕭叔叔,這是你的保險柜吧,能打開來看看嗎?”
“可以,我這里有鑰匙。”
蕭雄很大氣,既然請了人家來“破案”,那就要用人不疑。
況且這保險柜他已經打算要換一個了。
事實證明,已經不保險了嘛!
“鑰匙就不用了,我能打開…”
說著,李無歸就蹲下去,開始鼓搗那個保險柜。
蕭雄索性站住了身子,雙手抱胸,饒有興趣地看著李無歸,倒要見識見識,這小家伙到底有何手段。
然后,讓蕭雄目瞪口呆的事情發生了,他的笑容都還留在臉上不曾隱去,便聽得“嗒”地一聲輕響,那個看上去十分堅固的保險柜,竟然就這樣打開來了。
那速度,甚至不比他自己打開要慢多少。
“蕭叔叔,這保險柜的型號太舊了,換一個吧。不然,碰到真正的高手,這就形同虛設,一點作用都沒有…”
蕭雄和顧白蓮對視一眼,嘴角露出一個苦笑。
看來以往,自己還真是坐井觀天,小覷了天下英雄。
也不待蕭雄說話,李無歸便將保險柜里的東西一樣樣都搬了出來,擺在燕飛揚面前巨大的大班桌上。
保險柜里的東西不多,幾份合同,一塊翡翠和十余萬現金。
然后,蕭雄就看到,燕飛揚將雙手壓在這些東西上邊,雙眼微微閉合起來,竟然宛如老僧入定一般,好像正在用某種特殊的方式,在和這些東西進行溝通。
雖然這個念頭很荒謬,卻始終在蕭雄腦海里揮之不去。
事實上,蕭雄的直覺是正確的。
燕飛揚確實就是透過這些東西在感應那本賬冊的氣息。
在天罡三十六術之中,這種術法名喚“九息服氣”。
故老相傳,術師十六門齊聚的話,可以會齊“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合共一百零八術。其實這只是一個傳說而已,值此末法時代,就算十六門齊聚,也絕不可能將一百零八術傳承全部聚齊。
江南燕家躋身上三門,所傳天罡九術地煞十八變,已經算得是首屈一指了。
“九息服氣”與“逆知未來”,正是燕家天罡九術傳承中的兩種,也是燕飛揚平日里研習得最多的兩種功法,這兩種功法修煉到極深處,當真有通天徹地之能,用來追蹤尋物,不過是皮毛之技罷了。
既然要尋找那個賬冊,首先就要感應到賬冊的氣息才行,否則一切都無從談起。
仔細感應過那幾樣東西上殘留的氣息之后,燕飛揚手腕一翻,三枚黃澄澄的銅錢浮現而出,在他的手指間上下翻飛,速度快得令人炫目,卻穩穩當當,就好像黏在他的手指上,再也不會掉下來。
比專業雜技演員還要耍得“好看”。
“三脈術士?”
一直沉默不語的顧白蓮忽然深深吸了口氣,喃喃自語,眼里飛快地閃過一抹精光,似乎有些難以置信。
“什么?”
蕭雄急忙低聲問道。
他一點也不明白這四個字的含義,但顧白蓮卻并沒有進一步解釋。
然而能讓他如此驚訝,肯定非同小可。
“唰——”
燕飛揚手腕一抖,三枚金色的重寶甩了出去,在光可鑒人的大班桌面上滴溜溜地轉個不休,好一陣才終于倒伏下去,排成一個品字。
兩陰一陽。
燕飛揚微微頷首,手一抬,三枚重寶倏忽間又到了他的手上,再次甩出。
“塵埃落定”之后,竟然還是兩陰一陽。
前后兩次卦象,一模一樣。
當第三次卦象依舊是“兩陰一陽”之時,連燕飛揚都有些詫異了,抬起頭,望了蕭雄一眼,頗有些意味深長。
蕭雄這一輩子,大風大浪正不知經歷過多少,卻硬生生被這半大小伙子這一眼看得渾身汗毛倒豎,這一瞬間,他竟然有一種被人完全看穿的感覺,好像他所有的秘密,都無遮無掩地暴露在燕飛揚面前。
這是什么眼神?
“二陰爭陽,看來和閨中密事有關…”
燕飛揚隨即將眼神收了回去,重新落在三枚銅錢組成的卦象之上,像是自言自語般說道。
蕭雄老臉一熱,不知不覺間,額頭竟然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好,蕭叔叔,請他們進來吧,我和他們聊一聊。”
終于,燕飛揚將銅錢收了起來,又將那些合同,翡翠,現金通通都交給李無歸,收回到保險柜里,這才坐直了身子,朝蕭雄緩緩說道。
氣度儼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