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副校長頓時就急了,連忙向公孫蘭使眼色。
姚副校長是孫校長一手提拔起來的,算得是親信,知道這位年輕的孫老師是孫校長專門挖墻腳來的,估計彼此之間關系不淺,這當兒孫校長不在,姚副校長就有義務“保護好”孫蘭,別讓她莫名奇妙就得罪了李副局長。
在姚副校長看來,孫蘭不和李小鞋握手,純粹是因為年輕,將這基本的禮節忽略了,可不是故意要給李副局長難堪。
現在補救還來得及。
誰知公孫蘭就好像沒看到似的,自顧自向主管單位的幾個人說道:“各位領導,有什么要緊的事嗎?我那邊還有課,同學們都在等著呢!”
眾人不由得面面相覷,半晌沒回過神來。
就算你再年輕,再不諳世事,也不該這么直白吧?
這話的意思,和當眾打領導的臉也沒什么區別。
靳云濤嘴角一扯,就笑了起來。
和李小鞋在一起打了那么久的交道,對這位自己老子親手提拔起來的副局長,靳云濤算是了解得很透測的。實話說,他其實也看不上李小鞋,覺得這人心眼太小,一個大男人,心眼比針尖還小,對任何人都睚眥必報,也太沒有器量了。
靳云濤不知道,他自己也是這種人。
不過,這正是他今兒請李小鞋親自出馬的原因。
既然這孫蘭軟硬不吃,還有那個什么燕飛揚,自覺有蕭雄撐腰,就牛逼哄哄的,讓他靳衙內吃了個大虧,這口氣無論如何都咽不下去。
得讓他們知道馬王爺有三只眼。
這衛周市,別的行業不敢說,教育系統得是我老靳家說了算。
靳云濤知道,這樣的事,讓他老子親自出馬。那不現實。老靳怎么說也是一把手,而且傳言之中,很快就要更上一層樓,怎么也不能放下身段。公然來和一個年紀輕輕的小老師和一名在讀的高二學生為難。
盡管老靳非常溺愛兒子,靳衙內也不敢向自家老子開這個口。
李小鞋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此人不但心狠手辣,而且是老靳的嫡系,說白了,就是他老子養的一條狗。盡憋著咬人。得罪了他李小鞋的要咬,得罪了老靳家的人,更要狠狠的咬。
果然和他預測的那樣,公孫蘭一上來就甩臉子,直接將李小鞋頂在了墻上。
我就知道,這小娘皮會這么傲氣!
嘿嘿!
靳云濤索性掏出一支煙來,點上,旁若無人地抽了起來。
既然李小鞋到了這里,接下來的事,就全交給他了。自己不必插手,總要等這小娘皮知道自己的厲害之后,再出面做個好人。
就不信拿不下這小娘皮!
果然,李小鞋臉一沉,就發作了,一雙小眼睛冷冷地盯住了公孫蘭,很不悅地說道:“孫老師,你這是什么意思?我們不該來咯?”
學校的一干領導就開始冒冷汗,唯獨龔主任暗暗冷笑。
公孫蘭倒沒有得罪他,但燕飛揚得罪過他。而且得罪得好狠,連帶的,任何與燕飛揚走得近的人,龔主任都極度的看不順眼。
能夠讓這些自以為是的家伙大大吃個癟。那是再好不過。
三伏天喝涼水,爽得很!
公孫蘭瞥他一眼,淡然說道:“李局長,該不該來,你自己知道,我就不做評論了。領導們還是先談工作吧。找我們過來,有什么事?”
在此之前,公孫蘭還要顧忌一下自己的身份在燕飛揚面前不能露陷,眼下,這個顧忌已經沒有了,她和燕飛揚之間,已經建立起了某種朋友關系。
也由于這個原因,她才繼續留在衛周的。
對其他人,公孫大小姐就沒那么客氣了。
眼見李局長一張白白胖胖的臉已經漲成了豬肝色,陳科長及時站了出來,領導吃癟,做下屬的當然有義務馬上出面。
“哎,這個女老師,你什么態度?啊?你對上級領導什么態度?”
陳科長一上來就聲色俱厲。
其實他平時不是這樣的,不過這時候,不得不表現得忠勇些。就算不做給李副局長看,也得做給一旁的靳衙內看。
任誰都清楚,有靳云濤在,今兒這里最大的領導,其實就是這位“第一衙內”。
姚副校長一看要糟,不得不開口了,開口之前,先就向著李副局長和陳科長賠了許多笑臉,這才說道:“兩位領導,誤會了,小孫年輕,沒有什么社會經驗,兩位領導多多原諒…小孫啊,這是局里的領導,你注意一下態度!”
公孫蘭詫異地說道:“姚校長,我這態度有什么不好嗎?”
看著公孫蘭臉上的神情,姚副校長忽然覺得,是自己想多了,公孫蘭是真的沒覺得自己的她態度有問題,在她看來,馬上返回去給學生上課,比在這里聽這勞什子的領導打官腔重要得多了。
你特么有話就說,有屁就放,說什么態度不態度?
屁大的官,就知道擺架子!
在見到公孫蘭的表情之后,其實不止是姚副校長,幾乎所有人都覺得,公孫蘭這態度真沒問題。
“好吧,孫老師,我想問問你,這次你們一中參加全省化學奧林匹克競賽的學生,是誰選的?是不是你選的?”
好不容易,李小鞋才將滿腔怒火壓了下去,陰沉著臉問道。
小眼睛里依舊跳躍著憤怒的火苗。
不管這女老師是真不懂也好,是假不懂也罷,敢在主管領導面前這種態度,李小鞋就不能忍。今兒這回要是忍了,從今往后,還有誰會將他李副局長當回事嗎?
“是我選的,有什么問題嗎?”
“當然有問題!”
李小鞋像是忽然抓到理了,聲音略略提高了三分。但也僅此而已,再沒有其他變化。連眼睛里那跳躍的火苗,都倏忽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耿副校長,姚副校長等和李小鞋打交道打得比較多的人,心里頓時涌起一股寒氣。
往往李小鞋這個樣子的時候,就代表著,他已經很生氣了。
越是生氣,他的外表就越冷靜,越是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這是李小鞋的特點。
“你知不知道,這個人,他在派出所掛了號,打架斗毆。”李小鞋伸出手指,直直地指向燕飛揚:“他是個壞學生,道德敗壞!這樣的人,就算成績再好,又怎么能夠代表我們衛周一中參加省里的化學競賽呢?”
“這個人得換掉!”
李小鞋干凈利落地說道,語氣平靜,不帶絲毫感彩,領導氣度儼然,似乎自己說的,就是命令,任何人都必須遵守,誰都不可以違背。
“李局長,憑什么?”
公孫蘭蹙起了眉頭,問道。
“憑什么?”
李小鞋望她一眼,嘿嘿一笑,卻不回答,自顧自扭頭望向耿副校長,再也不看公孫蘭一眼。那種高高在上,不屑一顧的神態,展露無遺。
我用得著跟你解釋嗎?
你誰啊?
衛周一中區區一個入職未久的年輕教師,有什么資格在這里向我質疑?
實話說,眼下的李小鞋,更符合眾人一貫認知的領導形象。
老是和普通百姓反反復復解釋來解釋去,糾葛來糾葛去,那還叫什么領導?
掉份!
“耿校長,你們學校也真是的,這么重要的比賽,也不好好把把關。這可不是我們衛周的比賽,甚至也不是我們益東的比賽,這是全國中學生奧林匹克化學賽的選拔賽。優勝者是要參加全國比賽的。這樣重要的比賽,你們學校在人員選拔方面,也太草率了,連最基本的政審都不好好把關,這不是笑話嗎?”
李小鞋昂起了頭,板著臉,對耿副校長說道,語氣嚴厲。
“像這樣喜歡打架斗毆,動不動就進派出所,進公安局的學生,你們居然也推薦他去參加全國性的比賽,簡直就是開玩笑嘛…”
“不是這樣的!”
李副局長的話還沒有說完,就響起了葉小桐清脆的聲音。
眾人循聲看去,卻只見葉小桐潔白的小臉已經漲得通紅,白生生的小手握成兩個拳頭,因為太激動的緣故,渾身上下都在不住地輕輕發抖。
“你們不了解情況,就不要亂講。燕飛揚不是喜歡打架斗毆,他打的都是社會上的流氓混混,是壞人。他是好人,他有什么錯?”
要擱在平時,葉小桐是輕易不會和人起什么爭執的,就算有意見,也會忍而不發。
但這些人就不能污蔑燕飛揚!
這是小姑娘的底線,超過這條底線,她就一定會站出來,一定會反擊。
倒是作為當事人的燕飛揚,卻平靜得很,不要說臉上波瀾不驚,連眼皮都不曾抬起半點,就好像這個事,與他沒有絲毫的關系。
和葉小桐的激動,迥然不同。
“這是怎么回事?唵?耿校長?這太不講規矩了!”
李小鞋怒了,一張胖臉完全沉了下去,眼里火星四濺,在眾人面上一一掃過。
他堂堂主管單位的副局長,在這里竟然沒有一點威信,不但年輕老師可以對他質疑,如今連一個乳臭未干的女學生,都能跳出來指責他,簡直就是豈有此理。
還有規矩嗎?
然而真正讓李小鞋生氣的,既不是公孫蘭,也不是葉小桐,而是一直安安靜靜站在那里,自始至終一個字都沒說過的燕飛揚。
好歹你也有點驚慌的表情啊,哪怕是訝異也好!
不帶這樣的。
這也太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