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哪里去了?我們就是睡在一張床上,聊聊生人,不會做什么的。”高冷見簡小單一臉惶恐羞澀,不由得有些想笑,他索性繼續逗她。
“聊聊生人?是聊聊人生吧!”果然,生性敏感的簡小單一下聽出了高冷言辭中的暗示對她來說太過明顯,她的聲音都劈了叉…
高冷憋住笑。
此時的簡小單害羞之余做出一副隨時準備斗爭的模樣,比起其他少女只是羞澀來說顯得更有趣。有趣,這個形容詞第一次出現在簡小單身上。
她一直以來都是無趣的。
無論什么案子,她都是最努力的那一個,是騎著高頭大馬的前方將軍,將軍怎么可能在戰場上有趣呢?而在生活中,她除了工作就是充實自己,為了成為一個有用的人而不斷努力,天賦不如蘇素,唯有勤勞來補。這樣的女人又怎么會有趣呢?
可此時的簡小單渾圓雙眼,劈了叉的聲調,一副又羞澀又向往可是又正派又抵抗的表情。
有趣,有趣,真有趣。
“對,我們聊聊人生,聊聊,其他的日后再說。”高冷說道。
“什么日后再說!你…你…你別以為我聽不懂啊!”簡小單的聲音再次劈叉,她伸出手在床鋪的中間重重的劃了一道以語文課代表般的聲音厲聲說道:“不許過界!”
像極了小學生劃三八線。
可愛,可愛,真可愛。
“不許過來!”簡小單嚴肅無比,感覺都快要哭了:“我還沒考慮清楚。”
高冷躺了下來只是笑笑:“把紗帳弄好吧,否則進蚊子。”這張床是老式的床,三面圍著,一面對外,紗帳也是老式的那種紗帳,棉質的。
簡小單坐起來把蚊子都趕了出去后,把紗帳夾好,透過紗帳看著掛在外面的遺照,問道:“什么時候去拜祭你父母呢?”
“清晨吧。”高冷閉上眼睛,深深地聞了聞:“你有沒有問到竹子的味道?”
小單認真地吸了一口氣:“這個味道青青澀澀的感覺,這就是竹子的味道嘛?”
“對,我們家一到冬天就燒竹節煮飯,所以在夏天的時候就會存很多竹節,以前是上山砍,現在附近有竹子的那種小工廠,他們竹節都不要的,五十塊錢一車,其他家都是去買兩車就夠一個冬天用了,可我們家窮,還是自己上山砍。現在你聞到的氣味就是竹節的氣味,我看了下,竹節還是那么多,那還是我砍的呢。”
“你砍的?!”簡小單一下就來了興趣,她坐了起來往廚房的方向看了看,只是這個角度根本就看不到,于是她的手扯住紗帳:“我去看看。”
“就一個竹節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你砍的竹節啊。”簡小單微笑著跳下床跑到廚房打開燈,昏暗的燈光下,在灶臺的一角對著很多干透了的竹節。
簡小單伸出手摸了摸,又笑盈盈地回到了床上。
“寧可食無肉,不能居無竹,家里這么多竹子真好。”小單躺了下來,說道。
“那些都是文人雅士說出來的話,擱了當時我們的家庭,情愿要肉也不要竹,不過我最近想換房子,買個大點的別墅,里面要種竹子,就種我們這地方的遮天蔽日的楠竹,那種小不點瘦不拉幾的叫什么竹子啊?竹子中的侏儒似的。”
哈哈哈哈,竹子中的侏儒,簡小單放聲大笑了起來。
“這邊的竹林真的好美,會不會有蛇?”小單問道。
“有,這邊竹葉青劇毒的,我還記得我小時候光著腳在院子里吃飯,然后就看到竹子上掛著竹葉青,對了,還有次冬天我去砍冬筍,就挖出了一個蛇洞,當時跟我一起玩的校長,那傻貨…嚇得鞋子都跑掉了。”
“校長?!”
“哦,那廝降級了五次,永遠讀四年級,所以我們叫他校長,嘿嘿,明天想去他家看看現在怎么樣了。”
小小的紅色磚房里傳來了歡聲笑語,大多數時候是簡小單在問,高冷在說。童年總是美好的,高冷看著一旁笑得開心的簡小單,覺得異常輕松,小單在知道了他最大的秘密之后,這秘密似乎不能稱之為秘密,而是寶藏。他說的每一件糗事,她都開心得了不得,他說的每一個受白眼的瞬間,她都能理解。
甚至,她指著自己的照片說:你以前長得蠻俊朗的。
俊朗嗎?明明跟俊朗不搭邊。
這種舒服的感覺是高冷重生之后體會到的最舒服的感覺,以前他哪怕成功了,總覺得是披著別人的皮肉,心里總是有些不著地的感覺。可如今,他突然著地了。
就像小單說的那樣,a選項已經過去了,如今要好好做好b選項。
就像小單說的那樣,你用了高冷的皮囊不錯,可是你跳出了他的牢籠,過的是跟他截然不同的人生。
就像小單說的那樣…
“你這么想你父母的話,要不然我們現在就去探望他們吧。”聊到凌晨一點,小單坐了起來。
“晚上去墳山,你不怕嗎?”
“你父母在那,怕什么?他們會保佑你的呀。”小單笑道。
高冷心中很感動,其實,在這間房睡覺,那里放著遺照,房間又小又潮濕,雖然還算干凈,有狗守著也沒耗子,可一些小飛蟲隨處可見,他原以為簡小單會害怕的,至少會害怕遺照。可沒想到她一點都不害怕,反而覺得遺照在那,會保佑她,半夜去墓地也不害怕,因為他父母在那,會保佑她。
不嫌夫家窮,善哉。
“晚上怕有蛇,也很多蚊子,算了。”高冷伸出手將坐起的小單拉下來,他沉默了一會后很認真地問道:“認識我之后,或者說暗戀我的日子,你苦嗎?”
暗戀,是最苦的事情,簡小單不止一次在高冷和沐小冷的背后黯然神傷,也不止一次自卑地扭頭偷偷離開。
“嗯,苦。”簡小單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可是也很幸福,因為我有盼頭,有念想,能每天都跟你在一起工作,而且你給了我那么多的機遇和挑戰,我覺得我很幸運,能認識你。”
小單的聲音緩緩在房內流淌。
“你呢?你覺得我呢?”小單的眸子在黑暗中閃著光芒,一個女人愛一個男人的時候,眼神真的不同,可她并沒有像其他女人一樣,愛著一個男人的時候便深情地望著這個男人,相反,她背過身去,只留下深情的眸子在高冷看不到的地方閃著光。
在五歲的童年黑暗歲月里,在那個桑塔納的黑色小轎車里,那個男人把手伸進了她的裙子里,她死死地壓住裙子,卻也沒有辦法。
她不知道叔叔在干嘛,只覺得被摸來摸去,叔叔露出大黃牙笑著。
后來,大人們告訴她,她被猥褻了,猥褻是什么意思呢?總之,是這個女孩子臟了的意思吧。
她不懂,她只知道被人摸肯定是不對的,她本能地去報警,報警了后警察叔叔果然很是緊張,還帶她去醫院查看,聽說一個什么膜是完好的,這種幼i童猥褻算不得什么大事,身體上沒有受到什么損害,也找不到什么證據,這事兒就不了了之了。
可之后的日子,在那個她很想遠離卻無法遠離的孤兒院,人們的同情,人們的指指點點讓她的童年除了痛苦便是躲避。
等到了二次被遺棄的年歲,可憐的簡小單身為孩子的勇氣丟失了,而大人的勇氣還沒有降臨。
沒了骨子里的自信和勇氣,生活便只剩下硬扛。
孤獨地硬扛。
沒有人懂她那段日子的痛苦和絕望,這些痛苦絕望變成了自卑,埋入了她的骨子里。
所以,她害怕別人看到她的深情,因為她怕她的深情沒有人珍惜,更因為她怕她的深情有人珍惜了,可她卻配不上。
她背對著高冷,用不在意的語調,輕松的態度問道:“那你呢,你覺得我呢?”
“雖然我說我對你沒有心動的感覺,但是…”高冷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微笑伴隨著竹節的清香,伴隨著秘密的傾述,伴隨著童年毫無顧忌地能在小單身邊說出來。
高冷伸出手,將簡小單摟入懷里。
“但是你是我最信任的人,除了你,我想不到能帶誰來這里,除了你,沒有人能給我如此舒適的感覺。就好像…就好像…就好像我們原本就是親人一樣。”高冷想看著簡小單的眼睛。
可簡小單卻垂下眼簾,并沒有對視。
“我要你。”高冷伸出手撥了撥她的發絲,肯定地說道:“今晚就要你。”
簡小單眼睛一下抬起看著他,她沒反應過來。
“你留在我身邊,覺得我自私也好,覺得我霸道也罷,不過,我知道你不會這么想我,不管了,總之,我要你,今晚就要。”高冷吻了下去。
不知是竹子的香氣還是什么,身體的反應異常地強烈。
這幾日并非月圓,高冷可以控制自己,他并非出于發泄,而是僅僅想要,從心到身體想要。
“會有些痛,時間也會有些長,忍著點。”高冷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