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定,王家老太爺雖然年輕時候也學過武,但僅僅不過氣境,很難想象有人會以他的生死作為境粹禁制的開關。”
孟甜想了想說道,“更大的可能是他長年佩戴這塊境粹,用自己的陽氣將原主人的氣息磨除替換成了自己的氣息,結果無形中成了它的主人,然后死亡時,境粹禁制被強烈的精神力量給解除了。”
“那么說,這是個意外?”白崖無語道。
“王老太爺的死是個意外,但從王祥所說來看,禁制的解除或許早就開始了,否則很難解釋身為普通人的八姨太進門之后,那些家畜仆人都遭遇不測的現象。”
孟甜無奈地搖頭說道,“又或者像你猜得那樣,這是一起。有人在很多年前故意送了這么一塊玉牌給王老太爺,知道他遲早有一天會壓制不住玉牌,從而導致王家滅門。”
“無論真相如何,我倆都要將問題給解決了。”白崖聳了聳肩說道,“師姐可有辦法將地下的那只鬼物給引誘出來。”
“引誘什么,逼它自己出來就好。”孟甜冷笑道,“區區一只惡鬼而已,而且還被禁制了這么長時間,不用太看得起它!”
說著,她輕輕一跺腳下,力量不大卻讓整個地面都為之一顫,原本倒塌的碎石瓦礫像是一條有自主意味的土龍,朝著已經半堵了的地道入口涌入。
“這是什么道術?”白崖饒有興趣地看著那條盤旋蜿蜒的土石之龍。
“閏土術,遠古道家開發出來用于開墾增肥的道術,非常簡單的一種土系陣法運用,師弟要學嗎?”孟甜嘴角含笑。
“看著挺有意思,不過,還是不學了。”
白崖苦笑,雖然陣法不像武道那種需要時時修煉,但平時占用的時間只會更多,而不是更少。
他的玄道天賦太少,學這個事倍功半,根本就不劃算。就算只學一兩種陣法,依然還要帶上大量的陣旗陣盤,實在是太過麻煩。
“桀桀”
隨著整條土龍都塞進了地道,下面不出意外地發出了一陣惱怒的鬼叫,地牢刑房所在的位置慢慢拱起了一個大土包。
“師姐小心,那鬼物要出來了。”
白崖上前一步,將孟甜攔在身后。接下來就是他的工作了。剛才在地下因為死尸太多,他不欲硬拼,這才沒跟那只鬼物動手,現在終于要對上了。
“嗯,接下來就看你的了,要是頂不住就開口,本宮勉為其難可以給你搭把手。”孟甜仰起頭,傲嬌地說道。
“好好,師姐一旁掠陣就行,小弟幫你將那塊境粹取來。”白崖一笑,也不跟她一般見識。
“桀桀”
不消一會,隆起的土包就徹底破碎了開口,一頭佝僂著背的鬼物從地下跳了上來。
“嘶這是什么東西,好臭。”
這玩意剛一上來,孟甜就捏著秀鼻光速后退。
白崖倒是沒有開口,仔細觀察起這只鬼物,之前在地下只有一個頭,現在終于看清全貌了。
這只鬼物的面容同樣有五官,闊口獅鼻,暴著兩根尖利的犬齒,耳朵有點尖,腦門頂著兩根小犄角,眼窩深陷,露出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珠,帶著一絲不詳。
它的雙臂長過膝蓋,駝著背像只猿猴,幾乎失去了人形。但身上卻穿著那件王家老太爺的長褂。
白崖瞄了一下它的腰間,果然找到了那塊制成玉牌的境粹。
“從鏡像上看,這位王家老太爺行事還算正派,可惜這死相卻有些凄涼。若是地下有靈,知道是自己造成祖宅滅門,估計會死不瞑目吧!”白崖不由輕嘆一聲。
鬼物倒是從地下出來了,但受它控制的死尸卻帶不出來了,還有一些鬼魂也不見了蹤影。
白崖這邊剛腳步一錯,想要料理了這頭鬼物,突然卻感到腰間系著的獸皮袋一陣蠕動,從里面爬出來一個奶胖奶胖的小人兒。
這小人兒皮膚潤滑如膠,乳白色澤,但又不像是真的皮膚。
它模樣可愛,五官清晰,只是全身上下沒有半根毛發,連眼睛也是渾然一體,連瞳孔都沒有,仿佛全身都是一個顏色的材料做成。
“道嬰桃偶?!你現在就醒了?”白崖眼睛一亮,大感驚喜。
當初下山時,玉清曾說道嬰還需要一年多時間的沉眠,沒想到今天竟然自動醒來。
“…”道嬰張了張嘴,卻沒想以前那樣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這具身體已經不是桃偶了,肉芝的質地更加柔軟,卻不會發出木頭的摩擦聲。
“那個…那個給我!”
不過,白崖的意識中很快就傳來了一個惡聲惡氣的聲音,感覺嘶啞之極。
“長得想跟奶娃子,聲音卻這般兇惡,差點都忘了你是車離巫鬼…”白崖啞然,指了指面前的那只鬼物,“你想跟那東西戰斗?”
“吃…吃了它!”
車離巫鬼將手指頭放進嘴巴吮了吮,模樣蠢萌可愛,就是說出來的話讓人涼颼颼的。
“隨你吧,不過記得將它腰間那塊玉牌留下來。”白崖想了想,就將它往鬼物那邊一丟,徹底不管了。
“咦,師弟,這就是你豢養的道嬰桃偶嗎,好像模樣變過了。”孟甜走過來,好奇地問道。
“嗯,韓良師伯給它換了肉芝的身體,本來還有一年多的沉眠時間。可能是那只鬼物的氣息將它刺激醒了,正好看看它現在的實力。”白崖輕聲解釋道。
“師弟的異類護法可真多,還有一具銀尸…”孟甜搖了搖頭,有些羨慕地說道。
“小弟只有一身蠻力,若是沒有它們幫襯,行走江湖可危險的很,對敵手段還沒有師姐充裕。”白崖小小地捧了捧孟甜,轉頭仔細觀看兩個異類的較量。
道嬰生前為車離妖的幼崽,死后成了車離巫鬼,另外一只不知生前是什么東西,但現在也是鬼物,其實兩者是同類。
但是車離巫鬼本性兇惡,喜歡以游魂為食,卻是所有鬼物的天敵克星。
兩只鬼物咋一交戰,這一點就體現得淋漓盡致。
車離巫鬼的體型只有對方半個手掌大,但蹦來蹦去,靈活異常,一旦被它近身,張嘴就是一口。
別看它的身體是肉芝做成的,可只要被它咬上,另外一只鬼物立刻就會痛得哇哇大叫。附身的上馬上露出了一塊塊尸斑,就好像肉身隱藏下的鬼體被吞噬了一樣。
“桀桀”
不消片刻,那只鬼物就惱羞成怒,遠遠跳了開來,伸手就摘下了腰間系著的境粹玉牌。
“小心,那鬼東西要施展境粹的法則能力。”在一旁看著的孟甜高聲提醒。
白崖目光一閃,倒是沒有出手幫忙。他可記得玉清說過,道嬰一旦晉升,基本就達到了勢境層次,沒理由對付不了眼前的局面。
“桀桀”
隨著那只鬼物嘲笑般的厲聲嘶叫,一道白茫茫的霧氣從玉牌蜂擁而出,席卷向小不點的道嬰。
“那是…”白崖定神看去,頓時臉色微沉。
那哪是什么霧氣,分明是一群面容扭曲的鬼魂,看數量起碼有幾十只。
鬼霧所過之處,到處冷凝結霜,白花花一片,連站在遠處的白崖和孟甜都感受到了一股冰冷寒意,仿佛連靈魂都要被凍結住了。
回頭再看道嬰,卻見小不點手舞足蹈,像是跳大神一樣,看它小臉上的神情竟像是高興得不得了。
“不要…”白崖腦中靈光一現,連忙出聲阻止。
可惜他喊得還是晚了,只見道嬰將小嘴張得大大了,用力一吸,那道鬼霧一下就縮小了無數倍,“滋溜”一下,像面條似的被它給吞了下去。
“呃”道嬰面露滿足之色,張了張小嘴,雖然沒發出什么聲音,但白崖兩人依然像是聽到了一個飽嗝聲。
白崖臉皮一抽,抬起的手頓時僵在了那里。
“嘻嘻!師弟莫急,師姐是不會將此事告訴王家人的…”孟甜像只偷到了雞的黃鼠狼一樣,發出竊笑聲。
那頭鬼物被禁制在玉牌中狠多年了,剛剛才被放出來,根本沒空作惡。那么玉牌中儲存的鬼魂之霧…可想而知是來自何處了。
這要跟王家人說,王家人還不得跟白崖拼命,這里面的鬼魂大部分都是他們的親戚。
“唉”白崖頭疼地撓了撓頭皮,他預感到道嬰以后還得給自己找不少麻煩。
“噗,師弟快看。”孟甜忽然失笑,指著前面。
白崖抬頭一看,發現那只鬼物正慌慌張張地撅著屁股,想要鉆回地下去。
“都吃飽了,還不干活。”白崖啼笑皆非,板著臉呵斥吃飽之后,已經變得懶洋洋不想動的道嬰。
道嬰學他以往的模樣咧了咧嘴,一個大跳就縱上了那只鬼物的背部,像只貪吃蛇一樣飛快地爬動。
一個巴掌大小的奶胖小童在一個滲人的鬼物身上爬來爬去,而身下那只鬼物還發出被人強暴似的慘叫聲,這場面讓人有些辣眼睛。
孟甜下意識地背過身去,連白崖都不由捂了捂臉。
僅僅一會,鬼物的慘叫聲就慢慢微弱了下去,直到徹底消失。而鬼物的肉身也變成了一副蒼老的人類形象,這是王家老太爺的遺體了。
道嬰一只手捏著鬼物的一個犄角尖,不時伸舌頭在上面舔一舔。要不是兩只犄角都比它身體還大,看上去就像是小孩子舉著兩個冰淇淋。
“玉牌呢?”白崖抽了抽嘴角,這個小不點還記得取下鬼物的犄角當甜點,卻忘了自己讓它拿的境粹玉牌。
“算了算了,本宮自己拿了。”孟甜笑嘻嘻地晃了晃手上的玉牌。
“接下來怎么辦?”白崖看著王家后院的滿地狼藉,第一次有些沒主意了。
“接下來?交給王家自己收拾咯,等出去告訴他們結果就行,反正這里面沒有能再傷害他們的鬼物了。”孟甜滿不在乎地說道。
“好吧!”白崖面無表情地回身就走,他不想再在這地方待著了,孟甜則笑嘻嘻地跑過來跟在身旁。
兩人走出后院,穿過前堂,發現原本已經消失的王家大門終于再次出現了。境粹玉牌被孟甜收走后,王家祖宅的環境也開始恢復原樣了。
白崖剛走到門口,忽然心有所感,回頭朝來路看去。
黑暗的庭院之中,一個身穿大紅色襦裙的窈窕身影,正朝著他們躬身下拜,似在感謝,又像是在悲泣。
“悲劇發生時,她能殘留下自身意識,或許并不是出于怨憤,而是想讓那個為她主持公道的老人安息吧?”看著那個搖搖欲墜,即將消散的紅影,白崖不由自主地嘆道。
“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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