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猿撲近,看清了它們的人無不從心底涌上一股寒意。
在火光的照耀下,原本隱藏在黑暗中的猿露出了丑陋的面貌。這種生物漆黑如碳,全身精壯的肌肉扭結如繩,體表粘稠的體液反射著詭異光芒。
它的面孔像是剝去了外皮的猴臉,鼻子的位置沒有鼻梁骨,只剩下了兩個凹塌的孔洞。耳朵大而尖,酷似蝠耳,眼眶深陷,眼球上蒙著一層薄薄的黏膜,看著像是嚴重的白內障。
它們與猿猴最大的不同在腮部,嘴角裂到了耳根的位置,一旦張開嘴,簡直就如同鯊魚之口一般,三角狀的利齒分為內外兩排。可以想象一旦有東西被它們咬中,那幾乎不用經過任何研磨,就會被直接切為糜粉。
此外,猿的四肢都很強健,角質的爪子長達三寸,像是一把把鋒利的匕首。
它們沿著左右巖壁和巖頂奔跑跳躍,就像在野外散步般自如。堅硬如鋼鐵的洞壁留下了深深的爪痕,灑下的石粉讓整個營地都像是籠罩在蒙蒙細雨之中。
“那邊…那邊…它們來了,射…射死它們!”
一個蒙家子弟在巨大的心理壓力下崩潰了,聲嘶力竭地嘶嚎著,揮舞著手中的長劍,朝著猿們沖去。
實際上,猿此時才剛剛進入營地法陣,還沒有真正觸及內圈防御。
這名蒙家子弟剛一脫離防線,立刻就被一擁而上的猿們撕碎了,血肉和殘肢被猿迫不及待地塞入口中,這些畜生似乎有一段時間沒有進食了,否則它們不會就這么生吞活咽。
“嘔”望著猿嘴角流淌下的嫣紅色彩,營地里不少人都附身嘔吐,露出了驚慌的神色,就連白崖和蒙蹇這種見慣了生死的宗門天驕也不自覺地臉色鐵青。
隊伍中只有蒙老管家和歐陽面不改色,老人暗自嘆了口氣,朝神情緊張的蒙塵揮了揮手。
“起陣!”
蒙塵回過神來,臉上忽然露出了一絲羞愧的神情,用力將一塊青翠的寶石嵌入陣盤。
隨著他手上那塊陣盤發出淡淡的光亮,營地各個角落都升騰起了一豎光輝,在洞窟頂部組成了一副神秘的星辰圖。
星辰圖一現,接近到營地一定范圍的猿紛紛面露茫然,開始左顧右盼,但卻對營地里的眾人視而不見,仿佛陷入了某種幻境。
“摘星陣湊效了。”
還在干嘔的小饅頭抬起頭,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欣喜,重重地吐了口氣。
“摘星陣…”白崖目光一閃,他不懂什么陣道,但特別有名的陣法還是聽說過的。
摘星陣是黃帝雙星陣里的一種,還有一種是黃帝指星陣,兩陣都源自于黃帝大戰蚩尤時期。
完整的摘星陣分別有三十六、六十四和一百零八等三種,傳聞這種陣法一旦開啟,入陣者便如身處星空,周圍除了星辰再無他物,很容易失去方向感。
對比起其他幻境陣法,它的布置比較簡單,對環境要求低。只要有陣盤在,那么就算不是陣法玄者也可以布置出來,特別適用于野外宿營的防護。
很多前往荒野蠻域的狩獵隊都會裝備上一種摘星陣,是陣法當中應用最廣的防御法陣。
不過,他們所在的洞窟看著挺大,但用于布陣還是狹小了一些,蒙塵只能布下一個殘缺的八方摘星陣。
蒙家的摘星陣屬于黃帝摘星陣的變種,里面疊加了更多法陣作用。其中一個作用就是掩護己方入陣的武者,使得己方可以對陣中敵人發起突襲。
“看,蒙家的人進陣了。”小饅頭指著幾個入陣的武者說道。
白崖順著看去,只見蒙蹇與另外一名年紀稍大的蒙家子弟毫不遲疑地入陣斬殺猿,蒙老管家和蒙塵依然居中指揮,并沒有入陣的意思。
“敵眾我寡,就看陣法能支持多久了。”白崖心中也泛起了一絲憂慮。
摘星陣失效之后,如果留下來的猿還是很多,那勝負就難說了。
“論劍新秀榜的人物,果然很厲害啊!”小饅頭看著在陣中忽隱忽現的蒙蹇,有些羨慕地說道。
聽她一說,白崖也關注起了蒙蹇。
這位蒙家七公子平日里白衣飄飄,喜穿長衫,總是手持折扇,一副儒雅淡漠的模樣,但此時殺敵居然一反常態,端的勇猛無匹。
他手中用的是丈二長戟,由一柄判官筆和一把單耳鐵戟拼合而成,在法陣中縱橫捭闔,幾無一招之敵。
摘星陣本可隱匿行蹤,實施突襲,但蒙蹇卻沒有這么做,總是大步流星直赴那些猿面前,任著猿悍不畏死地撲上,然后被長戟斬為兩截,橫尸當場。
猿灑盡污血,蒙蹇白袍變紅袍,怒目持戟如赤面閻羅,看得營地里的諸人都熱血沸騰,剛才的怯懦神情消失得一干二凈。
“似是剛入心意之境,這么說,他在華山時還是神意境?”
白崖在一邊旁觀,看出了更多的東西。蒙蹇身上練有武道秘傳,讓他一貫的望氣之術無法奏效,直到現在蒙蹇親自出手,他才看清了對方的武道修為。
“喂,野蠻人,你看蒙七公子厲害嗎?”小饅頭看得歡呼雀躍,興致很高,拉著白崖問道。
“嗯,他很厲害,身上的勢也很強,看得某家都有些手癢了。”白崖點頭,毫不介意地笑道。
“切,你哪能跟蒙七公子比…”小饅頭撇了撇嘴,但想起白崖前些天跟那個黑衣人暴烈的一撞,頓時聲音就輕了下來。
以她的武道修為,根本分不清兩人誰比誰強,只是蒙蹇名氣更大,下意識就覺得他更厲害而已。
“可惜只有兩個蒙家子弟進陣,這么殺下去要多久才能肅清敵人。”小饅頭皺眉問道。
“蒙家不讓其他子弟進陣,是因為他們沒有那兩人的身手,萬一受點傷或者消耗太大,等會就沒力氣逃命了。”白崖輕笑著說道。
“逃命?為什么啊,我們這邊才出了兩個人,現在已經處在上風了啊!”小饅頭看了看法陣,有些不解地問道。
“法陣堅持不了太久了,而且現在陣中都是普通猿,戰猿和術猿都還沒出現,這場戰斗才剛剛開始。”白崖神情鄭重地說道,“等會陣破,你要注意跟緊我,其他的什么都別管,也不要試圖去救別人,懂了嗎?”
“嗯,知道了。”小饅頭有些泄氣地坐了下來。
她外表看著天真浪漫,實際比很多同齡人都成熟,不會幼稚到拿自己的性命去救人賭博。再說會來中行連塢的尋寶者,心里早就做好了喪命的準備,無需旁人同情可憐。
白崖的話很快就應驗了!
當法陣內的猿死了二十多只,接近半數時,營地周圍終于響起了幾個暴怒的嘶吼聲。
下一個瞬間,三個油桶大小的熾烈火球從三個不同方向出現,先后了八方摘星陣。
“小心…趴下!”
營地內響起眾人的驚呼,摘星陣跟所有幻陣一樣有一個很大的缺點,那就是很難阻擋遠程攻擊,畢竟這僅僅是幻陣。
白崖在看到火球的同時,立刻就拉著小饅頭往地上一撲。
“轟轟轟”連續的爆炸聲在營地里響起,熾熱的火氣撲面而來。
白崖一個鯉魚打挺站起,朝四周看去,只見營地里的帳篷全都七零八落,徹底被爆炸氣浪撕碎了,滿地都是散落的火光。
“啊”一個被火球波及的倒霉蛋正慘叫著在地上翻滾撲騰,希望可以撲滅身上的火焰。可惜他只是努力了一小會,就伏地不動了,火焰在他身上發出噼里啪啦的炸裂聲響。
術猿發出的火球十分特殊,里面飽含粘稠的油脂,簡直如同現代戰爭中的凝固汽油彈。一旦被附著在身上,那么就很難撲滅,也只有非常強大的武者才能強行驅使真氣從內向外吹滅。
營地周圍閃爍著一些細小的蔚藍光蛇,就好像一條條電網泄露的電脈沖一樣,隨著這些蔚藍電光閃過,籠罩著營地的八方摘星陣終于散開了,洞窟頂部的星辰圖慢慢消失。
“唧唧唧”黑暗中響起尖亢的嘶吼,帶著明顯的得意。一群比先前大了一圈的猿在火光中露面了,謹慎而緩慢地圍攏了上來。
在他們后面,三個位于不同方向的術猿也現身了。
它們有些不同于身前的同類,體型較普通猿小一些,但腦袋卻大了一些,而且頭骨非常薄,是一種半透明的骨質,能夠看見里面還在微微蠕動著的大腦。
“好丑!”小饅頭皺了皺鼻子,毫不客氣地評論道。
白崖沒有搭話,看著三只術猿微微瞇起眼睛,見識過術猿火球的威力,他立刻就意識到這種蠻獸有能力殺掉自己,配合那些身堅如鐵的戰猿,甚至連白彤都有一定危險。
但它們此時現身,卻又給了他們斬首的機會,只要斬殺三只術猿,其他猿必定逃散而去。
就在白崖有如此想法的時候,場中已然有人將其付諸實施。只見蒙蹇深吸一口長氣,扭腰旋身,用盡全身力氣將手中的戰戟給投射了出去。
“嗡”
戰戟在空中發出劇烈的震顫聲,猶如一條張牙舞爪的黑龍朝著中央的一只術猿射去。
“唧唧”幾頭離術猿最近的戰猿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就騰空而起,攔在了戰戟前面。
“噗”戰戟毫不客氣地在兩只戰猿的胸膛上留下了一個碗大的窟窿,在將它們串成了葫蘆的同時,也已經來到了那只術猿的面前。(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