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白崖有我無敵的驚艷一刀,慧難臉色一變,收在腰間的雙拳一松,右手單掌擋在刀前。
隨著慧難出掌,一尊巨大的羅漢金像從和尚背后升起,同樣單掌平推頂住了刀鋒。
羅漢金像有著七分神似慧難,慈眉善目,面帶悲天憫人之色。
白崖只覺一股巨力迎面推來,讓他呼吸不暢,猶如巨石壓胸,凌厲的刀勢頓時不得寸進,竟有被這一掌直接擊飛的跡象。
“呔!”白崖僵硬的面容猛然扭曲,收腹鼓胸,一口心血帶著胸中壓抑之氣噴出,化為血霧將慧難籠罩其中。
慧難聞到濃烈的血腥之氣,臉色再變,羅漢虛影竟然有了一絲渙散之相。
刀鋒抵著羅漢巨掌,如山川演繹歲月漫長,又如白馬過隙剎那之間。隨著慧難的動搖,刀芒應機暴漲,氣勢如虹一舉破開羅漢巨掌…
“噹”刀鋒正正地斬在慧難肉掌之上,傳出金石交擊之聲。
“啪!”白崖如遭重擊,手中短刀應聲斷折,身體好像被卡車迎面撞上,拋飛在了空中。
然而,正面的慧難卻臉色茫然,似乎毫無所覺,收于腰間的左手本能般握拳提起,拳影后發先至凌空追上白崖。
剛剛渙散的羅漢金像再度凝聚,只是這一次原本慈眉善目的金身羅漢,面上竟然帶上了一絲猙獰之色,作勢宛如怒目金剛,巨拳當空轟下。
羅漢巨拳在白崖眼中越放越大,猶如山岳傾倒,瞬間便排空了眼瞳中的一切景物,仿佛天地之間就只剩下了這一拳,以及拳下渺小如螻蟻的白崖!
“阿彌陀佛!”宏亮的佛號在白崖耳中響起,空中的巨拳化為泡影消散。
他只覺身后傳來一股柔和的力道,如同棉墊般接下了自己的身體。
等白崖再度站穩,只覺得胸前和持刀的右手腕都是一陣劇痛。
“手腕和肋骨好像都斷了,死和尚下手可真狠!”白崖一陣呲牙咧嘴,抬頭看向慧難。
只見不遠處的慧難有些愣神,低頭看著自己的右掌,手掌中央有一道狹長的血印,正是剛才被白崖用刀劈到的地方。
白崖也不說話,細細回味著慧難剛才的一掌一拳。前面那掌沒什么,意境化形,他以前也見過。后面那拳卻似乎有了莫明變化,已經影響到了他的五感。
有那么一瞬間,白崖甚至以為真要死掉了。
“多謝白施主!”慧難愣神了一會,忽然雙掌合十,向白崖施了一禮。
“呵呵,這是大師厚積薄發,與小子無關!”
白崖訕笑著撓了撓頭,他看得出慧難剛才好像也有所領悟,可這不是他的本意,感覺受之有愧。
“阿彌陀佛!師傅常說貧僧性情過于平和,雖然修禪無妨,但于武道卻是有礙。”慧難看上去有些歡喜,笑著說道,“佛門弟子習武既是強身健體,也為降妖伏魔,若無一往無前的舍身精神,武功再強也是無用。”
“這半月來,貧僧只不過教了小友勇猛之相,而小友剛剛卻還了一顆剛烈之心,如何能不謝!”慧難朗聲笑道。
“大師可是入了勢境?”白崖高興地問道。
“呵呵,尚未入得勢境,只是一時之悟,不過…瓶頸已松!”慧難搖頭微笑,“走吧,莫讓師傅多等!”
白崖再度來到草廬前,發現圓明禪師手持念珠,已在廬前靜候。
“禪師!”
“小友受了傷?”圓明轉頭看向旁邊的慧難,忽然老和尚眉頭一挑,眼中露出一絲訝色,顯然注意到了慧難的氣質變化,“你悟到了?”
“是白施主之功,弟子也因此一時失神,收手不及誤傷了白崖小友!”慧難歉然說道。
“無妨!”白崖連忙擺手,岔開話題,“禪師已知小子所學,現在可有所建議?”
“神州的仙武宗門多如繁星,但屹立千年以上的宗門倒也不算太多。”圓明不再追究,細思著說道,“小宗門底蘊稍差,門中武學往往僅循一兩種武道,若是后期發現與己不合,修行之路就艱難無比。
而大宗門底蘊深厚,悠長歲月足夠宗門前輩創出諸多武道,無論刀劍拳掌,外內武道皆有獨到之處,總有一種適合自己。哪怕都不適合,亦可借鑒諸多前輩武道,從而觀摩創新…”
白崖默然點頭,老和尚的話比較俗,但是道理不俗。他也不想特立獨行,去加一個默默無聞的小門派。那樣性格是性格了,以后苦逼的還是自己。
“那…禪師可有好推薦?”白崖試探著問道。
“武者對于武學各有所好,但很少有人明白武道亦會擇人。”圓明禪師笑著說道,“選擇哪個宗門都會影響一生,此等大事老衲不敢妄語,只是有幾句話贈與小友!”
“禪師請說!”白崖翻了個白眼,他就知道這老和尚不會這么痛快直說,什么建議不建議,最后還得他自己選。
“漢中境處四戰之地,向北乃是老秦。”圓明思慮著說道。
“老秦人性甚剛烈,百戰不殆,境內宗門百花齊放,但無論諸子百家、佛道兩教,還是魔門邪宗,門人弟子皆有慷慨豪邁之風,多數契合小友性情,不知小友可愿返鄉?”
“不去!”白崖回答得干脆利落,讓圓明和慧難都有些訝然。
其實他們見多了白崖剛烈任俠的一面,卻總是忽視了他偶爾表現出來的憊懶。
白崖穿越到這個世界,行事作風已經跟前世有所改變,但說到底他依然還是個怕麻煩的宅男。兩次行俠仗義為他博得了些許名聲,但留下的麻煩則更多。
要是有其他選擇,白崖才不愿意去加入一個秦國的仙武宗門。
“既然向北不可行,那就只剩下了東西南三面,西面乃是吐蕃,境內宗門多數崇佛,小友應該不會選。”圓明禪師不愿多說異族之國,要是白崖真想做個番僧,他寧愿將人留在金剛寺。
“東面則為韓楚,韓為七雄最弱,不過,境內有嵩山少林,乃是神州四大寺之首。歷代韓王禮佛,對少林皆是有求必應,但境內除了少林,其他便都是小型宗門。”圓明緩緩說道。
“少林武道博大精深,昔日達摩祖師曾留下禪宗七十二絕技,發展至今更是璀璨耀目。只是小友若不愿剃度出家,不能持佛門大戒,那么武道將止于先天初期…”
“那楚國呢?”白崖深以為然,轉而問道。
“楚境于荊州之北也有一個執牛耳宗門,那便是武當真武道,亦稱武當派。”圓明微笑著說道,“道門與佛門一樣皆為出世宗門,但門規戒律不像佛門那么嚴苛,倒是挺合適白崖小友。”
“那楚國除了武當派,還有些什么宗門?”白崖不想在一棵樹上吊死,頓時又追問道。
“楚境乃是七雄最大,境內諸侯無數。哪怕不算吳越兩國,也是地跨五州的龐然大物。”圓明嘆道,“不過楚境的仙武大宗門除了武當派之外,其余皆在江南地帶,民氣有些羸弱,多喜奢華靡靡之風…”
白崖默然不語,但對圓明的這番話有些不認同。他前世就來自江南,可不是真的塞北小廝。但這個世界的江南,他從未去過,所以也就沒有反駁。
“東面說完,接下來就是南面蜀國。”圓明說著頓了頓,斟酌了一番才說道。
“蜀國與漢中同為益州,更南面還有大理國。蜀國境內洞天福地極多,仙武大宗門的數量幾乎不亞于老秦。暫且不論南疆蠱毒教和武道世家,光是馳名千年的名門正宗就有青城、峨眉、藥王谷等等。”
“那…依禪師所言,我該先去何處看看?”白崖苦笑,老和尚說了一大通,結果跟沒說一樣。
“小友可先去蜀地游覽一番!”
白崖本以為老和尚還會繼續敷衍,沒想到這次倒是給了他一個肯定答復,只是理由有些扯蛋。
“蜀地離漢中最近,且大宗門駐地比較集中,小友看完,若都不喜那些宗門,可再去楚地!”
“好吧!”白崖有些無語。
他隱約感覺到老和尚雖然沒有具體推薦哪個宗門,但話語中多有推崇道門。不過,白崖想了想,道門倒也挺合適自己。
他不喜歡拘束,想要自由自在暢游這方天地。
道門講究道法自然,天人合一,而且門規戒律比佛門寬松的多。哪怕不做道士,也無礙于武道修煉,不想佛門必須持大戒,否則禮佛之心不夠堅定,武道就止于先天初期。
圓明禪師見白崖臉上迷茫漸退,頓時知道他已有所決定。
“慧難,去屋中將為師前些時日抄寫之文取來!”老和尚雙掌合十,笑道,“相逢總有相別,小友離去時,老衲便不再相送。”
圓明禪師說完,便轉身回屋,給了白崖一個瀟灑的后腦勺。
白崖不由苦笑,等了一會,便見慧難提著一個小包袱從草廬中走了出來,隨手將包袱塞給了他。
“白施主,走吧,貧僧送你下山!”
“這里面…有些什么?”白崖看著手里的包袱,好奇地問道。
“小友將慧空師弟送你的《珈藍內經》還給了本寺,師傅不能推辭師弟遺物,只好將經中所載的金剛大手印和無名心法抄寫出來,再還于小友!”
慧難笑著說道,“慧空師弟所創金剛大手印確有獨到之處,只是師弟見識還有不足。此功若是基礎不足之人來修煉,對身體局限太大,且太容易入定長眠,小友難不成沒有感覺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