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弛的半履帶車沿著若松町一路往前若松町是日本人的叫法,日本人的命名習慣是把南北走向的街道命名為某某町,東西走向的街道命名為某某通。(有(意(思(書(院 這個若松町實際上就是現代沈陽的勝利街。
(注:為了去除日本人留下的印記,現代沈陽區號、街道、公園等大多都是改過名字的,比如中山公園原名千代田公園)
看著街道兩邊的景色,張弛不由深深嘆了一口氣:日本人這是完全把沈陽給設計成一座龐大的生產機器了,就比如這若松町,左邊是一排排的工廠,到處都是高聳的煙囪,右邊則是一排排整整齊齊幾乎是劃得一樣長寬的房舍區,就像是集中營一般。
(注:若松町左邊原為鐵西工業地,現為鐵西區;右邊原為大和區,現為和平區)
可以想像,中國百姓就是被日軍給控制在這有如集中營的房舍中,需要工作時就將他們趕到街道對岸,再往前不遠就是被日軍稱為“奉天驛”的沈陽火車站這就使日軍十分方便的對工廠的原材料、加工后的成品,甚至是勞力進行運輸。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能夠更方便、更有效率的掠奪中國的資源和百姓的勞力而設計。
看著這些工廠和房舍,以及房舍鐵柵欄做的窗戶里隱隱透出的一雙雙驚恐的目光,張弛心里不是個滋味,因為他知道這里頭不知道生過多少慘絕人寰的屠殺,也不知道有多少中國百姓在這里勞累至死,饑餓、寒冷、無助、恐怖這些世人無法想像的一切,在這里都是稀松平常。
車隊不一會兒就進入了奉天驛,吳宇航小步跑了上來為張弛打開車門,道:“師座,車站已經在我們的控制之下了!”
“嗯!”張弛點了點頭,一腳跨出了半履帶車。
但是當他跨出半履帶車時卻驚呆了,因為出現在張弛面前的,先是幾列來不及開走的火車,與之前在路上看到的一個個餓得皮包骨頭的中國百姓相比,這里就是堆積如山的糧食,另外還有一間間堆滿了各種軍需物資的倉庫,彈藥、鋼鐵、棉衣、燃油、槍械,甚至還有坦克和大炮可以說是應有盡有。
當然,此時這些物資已經被搶得一片狼籍,除了滿地散落的大米和麻袋之外,甚至還能看到不少尸體,另一邊則是被戰士們控制在警戒線外的百姓,此時正眼巴巴的望向張弛這邊。
“鄉親們!”張弛隨手接過粱參謀遞過來的小喇叭,對著百姓說道:“不要慌,也不要害怕,我們是中國遠征軍,中國人的部隊,我們是來打小鬼子的!”
百姓們帶著些懷疑的表情看著張弛,并沒有什么反響。
這倒不怪他們,他們身在沈陽,信息十分封閉。
這一點與現代的社會正好相反,現代社會是鄉下信息封閉,那是因為相對于城鎮來說,鄉下的通訊設施較差。而在偽滿州國日偽軍對鄉下的控制能力較低,鄉下甚至還隱藏著許多游擊隊,而在城里尤其是像沈陽這么重要的城里,日偽軍就是進行全面的言論封禁和洗腦。
其封禁的方法有時都讓人覺得有些匪夷所思:就像吃大米、白面是經濟犯一樣,低頭走路就代表心里有鬼是思想犯,討論政治、國事就是政治犯 再加上日軍在教育上的強行洗腦,這十幾年下來沈陽城內的中國百姓都已經近乎麻木甚至都不相信這世界上還有什么軍隊會把他們當作鄉親、同胞了從九一八事變到現在已經有十二年,也就是說十六、七歲的人打從懂事起就在這種環境中生存,他們中相當一部份人認為生活本來就應該是這樣的,甚至還有人認為中國是敵人而日本則是他們的祖國,也就是祖國認同的錯位。
所以,真正可怕的其實并不是日軍的步槍和刺刀,而是日本人這種強行改變歷史觀和認同觀的洗腦教育。
這種洗腦教育有幾個很成功的例子,比如日本人在朝鮮和臺灣所推行的洗腦教育這種洗腦教育不用多久,只需要二、三十年,新成長起來的一批二、三十歲的年輕人就會把日本當作祖國甚至只會講日語而不懂本國語言,于是當然就會變成了日本人的傀儡甘心為日本人賣命。
幸運的是日軍占領偽滿州國只有十幾年,這個時間還不夠長,還有相當一部份年紀稍大一些的人或者也可以說中國人口太龐大了,日軍洗腦教育還沒能及時徹底的實施,所以還是有些人知道歷史的真相的。
“你們是張少帥的部隊嗎?”張弛聽到有人這么問。
“不是!”張弛答:“不過張少師的部隊就在后頭!不久就會來與你們重聚!”
張弛的話不由在百姓中掀起了一片不小的波瀾,在軍閥割據的時代,許多百姓還存在地方思維,他們更相信自己的部隊而不相信外來部隊。
“你沒騙我們吧!”又有百姓問。
“當然沒騙你們!”張弛不由覺得有些好笑,但一時又不知道該怎么證明。
就在這時,身上還穿著苦力服的張傳杰就從部隊里站了出來,對張弛說道:“師座,俺就是沈陽人,俺來說幾句!”
張弛點了點頭,當即就把喇叭交到了張傳杰手上。
“鄉親們!”張傳杰舉起喇叭說道:“俺叫張傳杰,俺爹叫張子健”
“是鐵柱子嗎?”有個聲音在下面喊。
“是啊!”張傳杰不由一愣。
“鐵柱子真的是你!”從人群中擠出一個老年人,顫顫畏畏摘下頭上臟兮兮的帽子,說道:“俺是你大伯啊!”
“大伯!”張傳杰趕忙迎了上去:“可找到你了,他們說您被鬼子殺了”
“沒呢!”老年人不由老淚縱橫:“被鬼子給抓到這做苦工來了!”
接下來的話就用不著多說了,張傳杰與大伯的相認就是最好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