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隊列最前端的戰兵被射中最多,他們每個人都象是身邊突然出現了一從從灌木一樣,身上也有很多箭矢,那是穿鱗甲的戰兵,戴著鐵盔和穿著板甲,還有頓項,護臂,護脛,鐵網靴的戰兵根本無懼箭矢,射來的箭矢在他們身上滑過,擦出火花,發出當當的悅耳聲響,戰兵們幾乎都是無所謂的樣子,他們還是抬著頭在觀察著敵人的距離,隨時做著冷兵相接的戒備,如果大量的騎兵沖過來,他們就會后退到方陣之中…早就有預先留好的撤退面具。他們臉上的鐵面具都放了下來,如果站起來戰斗就象是一個個精鐵鑄成的鐵人一樣,很有玄幻世界騎士們的畫風,但這是真實的戰場,區別就在于他們會出汗,力竭,如果戰況不利,護防太好也很致命 ,他們會沒有力氣閃躲,被大量的騎兵踏成肉泥,鐵甲對幾百上千匹馬的踏過毫無用處。
塔什海先是奇怪為什么商團軍不還擊,任由弓箭傾瀉過去,象是一從從野草突然盛放綻開,后來他想起在此前的舊中都一線的戰斗,商團軍都是這樣,任由箭雨在自己頭頂落下而不為所動,因為他們都知道箭矢的威力十分有限,特別是蒙古人的箭雨。
射的準,但毫無用處,勁力太小,這幫蒙古人放牧和打獵慣了,忘了戰爭時敵人并不是野獸,不僅能閃躲還能拉開距離,并且還擊,還有鐵甲的保護。
蒙古人的弓箭越來越軟弱,連十個力都拉不滿,他們的騎弓原本就不能和強硬的步弓比,何況騎弓還是縮水了的軟弓,他們喜歡用軟弓,輕松的拉滿,射出箭矢,他們射的確實還是很準,飛禽和走獸都會應聲而倒,對牧人來說這樣足夠了,他們不象女真人生活的環境更惡劣,并且轉為農耕之后對土地有強烈的需求,女真人想要的更多,一年年的在打仗,越打越強,手中的步弓也越來越強,蒙古人則是越來越弱,他們需要的東西太少,又沉迷在追求來世的黃教之下,他們已經沒有什么指望了。
塔什海想起很多,在進入八十步左右的距離時他策馬往開闊地方躲開,同時下令自己的護衛們也離開,并且在最快時間內把自己的身體藏在馬身的另外一側。
一聲清亮的喇叭聲響起來了,在左側,右側,西側,方陣的三面幾乎同時開火了。
大量的火光和爆豆子一樣的槍響幾乎是同時,又是大量的煙霧出現了,四面還有最少十門以上的佛郎機和虎蹲炮一起開火,硫磺和火藥燃燒之后產生的白煙飄向北方,這是夏天,刮的是東南風。
沒有人在意,慘叫聲太激昂了,好象整個天地間都沒有別的聲響了。
大量的牧民被掃落下馬,三面開火的火銃手最少有五百人以上,槍聲持續不斷,接連不停,戰線上火光迸射一輪接著一輪,牧民們象樹葉被秋風吹落,他們在此之前還在射箭,跑動,在短短的一瞬之后就從活人變成了尸體,很多人直接被打爛了腦袋,打中胸膛,腹部,命中要害,掉落下馬,慘叫連聲,然后在短時間死去的是幸運的,被馬踩踏而死的也算是幸運的,更慘的就是被打中要害或傷的很重又一時沒有死去的,他們躺在地上哀嚎著,直到戰斗結束還沒有死透。
塔什海感覺一陣暴風從自己身邊掠過,他低著頭,不敢細看,但他能感覺到身邊不少人被掃落下馬了,騎兵帶在奔跑,第一輪的射擊給騎隊帶來的打擊叫很多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第二輪和第三輪射擊過后,好幾百人被打落下馬,這時在遠處的騎隊還是往前方跑,按照目標是兩翼交錯奔跑,射箭擾亂方陣的陣腳,然后騎兵往前沖,打破敵陣,殺盡混亂的步兵。現在騎隊還是在交錯奔跑,可是沒有人敢迫近過去,騎兵們在火銃的打擊下已經亂了陣腳,前隊十分混亂,很多人被打落下馬,更多的人驚慌失措,但外側的還不太明白狀態,試圖往里切入,這造成了更大的混亂。
很多無主的戰馬在塔什海眼前跑開了,它們嘶鳴著,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炮聲和槍響對這些沒有經歷過火器戰爭的馬匹是一種考驗,它們被嚇壞了,看到空馬的數量,塔什海估計最少有三四百人被掃落下馬了,不僅是火銃,還有那些小型的火炮,打的是霰彈,對人員的殺傷很厲害,也打翻了不少戰馬,這些小型火器在百步之內的殺傷力還很不錯,最少和步銃差不多,每輪炮的炮子打過來,就是一輪血雨飄灑。
回過神來的塔什海下令騎隊不必再射箭,而是直沖向方陣側翼,他已經看清了,長槍手和銃手的隊列不過三層,看起來駭人,如果硬撞過去,只要承受的住一開始沖陣的損失仍能破開陣列,這種方陣設計的巧妙,四面都有防御和火力輸出,重炮,輕炮,火銃,戰兵和長槍手,上了刺刀的火銃手,一切都叫人有無計可施的無力感。但人數也很關鍵,兩翼交錯的騎兵已經跑到方陣一側,身后還有大量的騎兵涌來,一次過萬人的騎隊十分龐大,在塔什海身后還有無數的生力騎兵涌來,商團軍的火炮在延伸射擊,打斷那些后隊的騎隊,給他們制造混亂,牧民人數太多了,現在兩股交錯的騎隊開始跑散了,如果從高處看,方陣象是被盤旋的潮水圍住了,象一塊海邊的礁石,兩翼交錯的騎隊包圍住了這一塊頑石,開始時氣勢兇猛,然后拍打在硬石上,反而把自己擊散了,現在騎隊混亂了,很多人繼續奔跑,有人想切近破陣,貴族們在騎隊中被裹挾著,很多人失去了指揮的能力,更多的騎兵開始在草原上混亂的奔跑起來。
這時人們又聽到了喇叭聲響,在后面不遠的六個槍騎兵連動了,兩翼的獵騎兵開始追殺那些混亂的察哈爾騎兵,在更遠處,排好了的方陣開始穩步向前,動作穩重而快捷。
塔什海設計和虎魯克聯絡上了,他們停在西邊,幾百個甲兵護衛著他們。
兩人決定一定要破陣,他們派出一些臺吉和甲兵去阻截那幾百人的鐵甲騎兵,更多的騎兵繼續繞著方陣尋找機會,他們下令部下們離的更近一些,雖然面臨火槍手和火炮更近距離的射擊,傷亡會更大,但在三四十步的距離之內,騎弓的威力也能發揮到最大,這是雙方拿人命換人命,由于察哈爾人的人數遠在商團軍之上,眼前的騎隊更遠在小小的方陣之上,這是塔什海和虎魯克都感覺能接受的方案。
至于破陣之后怎么打,暫時這兩個大總官還沒有找到方案。
很可能是雙方試探性的交手,一方攻一方守,消耗,對峙,進攻,死亡,血與火的交錯,煙花綻放,人在痛苦中死去,或是膽怯中逃亡,誰勝誰負到此時并不太重要了,重要的是完成自己眼前的事情而不是其它。
盧四發覺眼前的騎隊還在來回奔走了,張弓馳射,投擲標槍,吶喊,兇惡的語調之下是虛弱的內心,這種虛弱并不是體格和外在的表現,而多半在于內心。
可能蒙古人的指揮官們希望用人命換人命來換跨這個小小的方陣,十倍之敵,一比一的交換,很快這個方陣會崩潰。
察哈爾人確實越跑越近了,他們在三十步左右的距離馳射,箭矢真的如雨點一樣落下,隊伍中不停的發出當當當當的響聲,盧四的肩膀和胸前已經插滿了箭矢,他的頭盔時不時的象是被人拍了一巴掌一樣,這是箭矢射在了盔頂上造成的,現在方陣上也時不時的有慘叫聲了,三十步左右的距離騎弓也有相當的殺傷力。不要把弓箭當成玩具,它能夠射穿猛獸,老虎和黑熊一樣能倒在弓箭之下,近距離的馳射給商團軍也開始帶來傷亡,箭雨太兇太密集,不少商團軍被射中了面門或咽喉要害,要么被近距離射穿棉甲,破開皮膚深處肌里。
盧四等人開始下令自由射擊,炮組也是一樣,不停的傾瀉彈藥到那些飛馳的騎隊中去。
不停的有商團軍人仰面倒下,可是倒下一個商團軍人,對面就會被打落十余人,交換比不是塔什海想象的一比一,也不是一比十,而是更高的交換比。
佛郎機炮,虎蹲炮,火銃,密集的火力不停的向對面傾瀉過去,每一輪馳射都會留下大量的尸體,大量的無主戰馬跑開了去。
擔架隊員來回的奔跑,把那些重傷員抬下去。
有時候抬出來的已經是尸體了,咽喉中箭,被射穿眼眶,利箭的箭頭很鋒銳,這一點箭頭的鐵蒙古人還是有的,不象被他們擠壓在北方從林中的那些弱小的部族,那些人甚至還有在使用骨箭。
鐵箭打磨成三角形,長而鋒銳,在弓弦的彈力下迸發出極強的力道,在近距離足夠穿透單薄的綿甲或鎖甲,只是有了甲胄防御,箭矢的力道會被削弱,殺傷力銳減,但在近距離內一樣可能造成輕傷或重傷,甚至致命。
但察哈爾人的意志已經接近崩潰,火光一直閃爍著,不停的有人被掃落下馬,死狀極慘,他們說到底只是一群牧民,空有強悍的體格和射術,但沒有組織,沒有堅定的意志,沒有必勝的信念,在這樣的逆境之下他們已經接近崩潰,在他們飛馳而過的時候還能做到拉弓射箭這樣簡單的動作,但每個人巴不得趕緊繼續向前,脫離這個血與火的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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