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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二十二章 送糧

  林丹汗聽的意動,他是一個思維相當混亂,既有雄心大志,又缺乏真正的手腕的無能之輩,這種人有一個特點,就是容易被有利于自己的言詞打動。

  林丹汗害怕,也很想跑,可是更畏懼突圍的困難,還有往東北方向再重新經營部族,那是重新開始,更加困難。

  察哈爾人在這里已經近百年,修筑了白城,雖然不及青城也是很成規模的城池了,林丹汗有輝煌的汗宮,還有眾多的妻子,四周的部族雖然離心離德,可是也普遍的畏懼察哈爾人,只要他不走,這一大片地盤的部族就還是得敬畏察哈爾人。

  娜木鐘見狀,又向林丹汗打氣道:“漢兒只是虛張聲勢,你看明國那么大,兵馬那么多,叫我們一嚇這兩年給了多少錢糧。那張瀚再強,還能強過南朝的皇帝?大汗連南朝皇帝也不怕,可不能在這個時候自亂陣腳!”

  林丹汗沉吟道:“這也有理。”

  娜木鐘又道:“諸福晉也是和我一樣的看法哩。”

  林丹汗這一下有了決斷,撫著胡須道:“若是這樣,集結兵馬,在西邊和漢兒決戰。”

  “大汗這才是有個大汗的樣子。”娜木鐘高興的贊許了一句,接著又道:“腦毛大叔父不懷好意,在這種時候想要奪權,大汗要小心。”

  “此人是可惡。”林丹汗怒道:“虧我一直拿他當叔父,對他倚重有加。”

  娜木鐘道:“漢兒有句話甚是有理。”

  林丹汗道:“什么話?”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哦?”林丹汗明白了大福晉的意思,不過他一時難下決斷。

  腦毛大代表了一股勢力,是從他父汗和祖父那一輩就效力的老人為主,腦毛大在政治立場上向來中立,也忠心耿耿,不過在娜木鐘看來,在部族中擁有自己的實力原本就是一種過錯。

  象是八鄂托克,奈曼和敖漢都是八鄂托克之一,現在說叛就叛,還是沒有把所有的部族整合到一起。

  不管是林丹汗還是娜木鐘,對異已勢力比敵人更加痛恨。

  這也是炒花在和女真人打起來失敗之后,林丹汗不僅不替喀爾喀人出頭,反而出兵攻擊那些殘余勢力的原因所在。

  既然各部不聽汗令,自行其事,不如消滅他們,將他們殘余的丁口編入察哈爾本部,持續強大本部的力量。

  從林丹汗近幾年的所作所為來看,壯大本部,削弱各族,持續集權,這已經成了他心頭的執念。

  娜木鐘十分著急,耽擱一分鐘都可能有不可測的結果,可是她也知道林丹汗的脾氣,大事當前,很難做出決斷。

  林丹汗的臉變白了,汗水淋漓而下,對付腦毛大不難,可是很可能會引發不可測的后果,這是他不愿看到的。

  可是腦毛大也確實是一個威脅,其身后有左右翼大總官,還有一群老臣,如果真的有異志,將來就算敗逃途中也會是相當大的麻煩。

  “來人!”

  “是,大汗。”

  一個披鐵甲的怯薛軍官走進來,按胸行禮。

  “去把腦毛大叔父抓住,關押起來。”

  怯薛軍官一楞,一時竟是沒有接令,過了一會兒才小聲道:“大汗,用什么名義?”

  “居心不良,里應外合。”林丹汗瞪著眼道:“還不趕緊去!”

  怯薛軍官知道這是典型的亂命,必定會使部族大亂,可是大汗嚴令之下也不能違抗,只能行禮之后轉身離開。

  “你看吧。”娜木鐘不高興的道:“你還想東想西的,腦毛大叔父連你的親軍也影響到了,往下去就不是你下令抓他,而是他下令抓你了。”

  林丹汗沒有出聲,他的直覺感覺這事有些不妙,可是現在反悔也晚了,抓人這事已經下了令,就算收回也會被叔父知道,離心離德不可避免,還不如一條路走到黑算了。

  過了不到一個時辰,怯薛軍官回來復命道:“大汗,腦毛大早就跑了,還派了人通知了自己的部下牧民和甲兵,還有家人都一起離開了,最少走了兩三千人,如果不派大軍的話,可是抓不回來。”

  林丹汗抓著胡須不語,一旁的娜木鐘已經氣的尖聲叫罵起來,在她看來,腦毛大果然早就有不臣不忠之心,不然的話早早跑什么!

  腦毛大在跑出三天之后就遇著了一股扎魯特人的前鋒,表明自己歸降的意愿后,那些扎魯特人也沒有為難這些察哈爾人,為首的臺吉將腦毛大等人一路往西南方向引,一路上都是成群的甲兵和牧民,腦毛大粗略一算,沿途近二百里地方,已經有近十萬人之多!

  到處都是旗幟和挾弓帶箭的牧民,甲兵數量也不少,各部的臺吉數不勝數,有不少臺吉腦毛大認識,也有相當多的不認識的臺吉。

  光是各部的臺吉就有過百人之多,腦毛大曾經跟隨圖門汗和速巴亥還有炒花臺吉征明,當時的兵鋒比此時還要盛大,也是集結了幾十個部落十幾二十萬騎,但當時是各部集結齊心征明,搶掠糧食和丁口,是去大明打草谷,而此時卻是被明國人集結起來,用來征服蒙古人的共主大汗。

  不管怎樣,哪怕是事急逃走,腦毛大也很難接受這樣的事情,從頭到尾都是陰著臉。

  晚上扎營時有和記的軍需官過來登記腦毛大一行人的數量,腦毛大也沒當回事,派了一個依附他出逃的小臺吉招呼那些軍需官。

  天色將黑未黑,天空尚無星光和月色,遠方的殘陽已經只剩下一抹殘紅,遠方逐次亮起了篝火,這時腦毛大等人才看感受到這一片地方的人馬眾多。

  到處都是篝火的亮光,一眼看去,平坦的草原上象是天河倒扣,星光都從天空轉移到了地面上一樣。

  到處都是篝火的亮光,一眼看不到邊,人群說話的聲音很大,似乎有很多人在耳邊吵嚷叫喊一樣。

  可能漢人很適應這樣的情形,內地村鎮逢年過節時也得有個好幾萬人聚集在一起,沒別的就是圖個人多也會有很多人去逛逛廟會,蒙古人除了極少數的情形外很難見到這樣人山人海的情形,一般牧民的鄰居都在好幾里路之外,甚至幾十里方圓就幾十戶人家,眼前的人實在太多了,這令人很難適應,特別是腦毛大這樣剛過來投降歸順的人。

  天黑之前,過來了大批的車隊,四周的營地傳來陣陣歡呼聲。

  腦毛大原本想休息了,今天的事情事發突然,他看到了娜木鐘眼里的殺機,也知道這個大福晉向來想剝奪自己的權力和地位,今天的事,林丹汗要是聽他的還沒有什么,一旦不聽就是娜木鐘剝奪他權力的好機會,這婦人定然不會放過。

  腦毛大當機立斷,立刻率家人部下出逃,走的十分倉促,到半途時有人趕上來通知,果然林丹汗派了怯薛軍去抓捕他,腦毛大當時十分平淡,只說道:“察哈爾真完了,大汗是個廢物,那婦人又是個瘋子,他娘的,老子跑晚了,差點就把命丟了。”

  原本還有族人覺得老頭大題小作,這一下也不出聲了。

  倉惶出逃,沒幾天就遇著大隊的蒙古人,大家興高采烈的象是在搞那達幕大會,晚上時更是歡聲雷動,不少腦毛大的人從氈包里跑出來看熱鬧。

  沒過多久,大量的車隊也到了腦毛大營地前,一個漢人官兒站在一輛大車的頂上,看起來有好幾丈高,當然這只是錯覺,四輪大車裝滿了貨是挺高,那個漢人官兒又是個黑大個兒,看起來確實給人一種心理上的錯覺。

  “察哈爾部降人腦毛大臺吉并其所部,三臺吉,十七個將領,三千一百六十五個部民,包括七百六十個婦人和一百零六個未及六歲的兒童,數字對不對?”

  漢人官兒威風凜凜的叫喊著,黑色的臉龐上滿是傲氣。

  “數字很對,嗯,完全正確。”

  一個負責扎營的小臺吉嘴唇有些顫抖著,中午時他把數字報上去,是另外一批漢人,到了晚間這個漢人官兒就完全掌握了整個營地的人數,包括壯丁和婦孺的數字,這對蒙古人來說簡直是不大不小的神跡,這個臺吉不太明白,為什么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他完全不能理解。

  “數字對就行。”黑大個兒在馬車頂上笑了幾聲,接著說道:“你們這里是最后一批了,送到了俺就能回去休息,他娘的,累的腰酸背疼。”

  這黑大個的蒙語說的太好了,帶點土默特人的口音,這并不奇怪,和記漢人的話語最少有一半以上是跟土默特人學習的,一小半人跟喀喇沁人或是科爾沁人學的蒙古,只是有些口音上的隔閡,沒有太大的問題。

  負責營地的臺吉放松下來,仰頭笑道:“尊貴的客人干脆住我們的氈包吧,給您安排兩個美麗的少女侍寢,替您溫暖氈包里的被褥,服侍您的起居。”

  這是很客氣的安排,不料對方完全沒有接受的打算,黑大個兒在車頂擺了擺手,說道:“俺一會還有事,手頭的公事還沒完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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