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能夠看到和記兵馬了,是他們的前鋒隊伍!”
“應該是槍騎兵!”
有幾個軍官從遠方奔來,大吼大叫著。
他們應該是在此前與和記對峙交戰過的軍官,深知槍騎兵的厲害,一個軍官的紅色圓臉都在吼叫時扭曲著。
“大軍暫停動作!”腦毛大連忙下令,整支軍隊逐漸得到軍隊,最前端的馬隊都停了下來。
那些在忙碌時期被迫出戰的牧民原本就愁眉苦臉,這兩年察哈爾人進退失措,上頭一直說要西遷,連一些傳統的牧場都被小部族侵占了不少。可是西遷又失敗了,不僅不能繼續西遷,還招來了和記這樣恐怖的敵人。
原本還以為會有一系列的戰事和記才會殺到自己家門口,上頭也是一直在調兵遣將,結果還不到一個月,與預計交戰的時間提前了好幾十天,和記的兵鋒已經出現在察哈爾人的身后了。
腦毛大面色要凝重的多,北方的翁牛特和巴林部,右側的扎魯特人,還有靠不住的科爾沁人,左側的巴爾虎人,放眼看去全部是敵人,且為和記所掌握。
加上在南方逼迫過來的和記主力和他們驅使的喀喇沁人,弘吉刺人,巴吉特人,烏齊達特人,這些都是內喀爾喀五部的殘部,原本風光一時的炒花五大營只剩下巴林和扎魯特人還算完成,其余各部已經混亂分散,這是拜女真人和林丹汗雙重打擊所賜,可想而知那些散亂的五大營余部會對林丹汗持什么樣的看法。
恐怕是恨之入骨多一些。
腦毛大感覺自己思緒一片混亂,幾十個軍官和騎兵跟隨他一起往北邊跑,前方隱隱傳來水流聲,臉上也有水氣,這是從北邊過來的烏爾吉沐輪河,在察哈爾人的牧場范圍內有外來的和完全在境內的河流好幾十條,大片的山脈之內有大片的平原地帶,無數條河流滋潤著草場和土地。
其實這里和西邊的牧場還是差的遠,可是當年俺答汗太強勢了,察哈爾人其實是被攆到東邊來的。
這也是察哈爾人心心念念想著西遷的最重要的原因,當年失去的,林丹汗這種自視甚高的大汗肯定想在自己的手里拿回來。
眾人騎馬飛馳,數里之外有一片丘陵,整個察哈爾人所在的地方三面環山,西部為大興安嶺山脈為主的區域,有海拔兩千多米的高山,山巒占部落地盤的三分之一,還有四分之一的丘陵地貌,東部往巴爾虎草原的地方也是山區,為燕山山脈的余脈,也是燕山和大興安嶺交界融合的地帶,以丘陵和低矮的小山為主,平原區域也有。
這里有大片的半人多高的草地,一人多高的疏林和灌木,山地上長滿了大大小小的樹木,秋天時滿地黃色的樹葉,和樹林,山丘,構成了絕美的圖案。
在夏天時,則是放眼看去一片蒼翠碧綠,令人感覺到一股勃勃生機。
前方不僅有從北方過來的大河,還有西拉木倫河,老哈河,多條河流在廣袤的草原上沖涮著,肥沃著四周的土地。
從耕地來說,整個遼東和察哈人,科爾沁人,包括翁牛特人和巴爾虎人,還有林中百姓生女真們的土地,在此時都是當之無愧的最肥沃的土地,不象漢人的土地已經開發千年,地力早用光了,不靠人工施肥根本沒有地力。
這一大片土地,包括松江嫩江沖涮出來的黑土地都是難得的瑰寶,只要一年輪作,根本不需要肥料就能有相當豐厚的收成。
腦毛大完全感受不到別的事情,當他驅馳飛奔到一處丘陵之上時,遠方的場景叫他滯息。
大片的銀甲騎兵沿著大河緩緩向前而來,小股的穿著紅色披風的輕騎兵飛馳在前,大片的如烏云一般的牧民則在兩翼跟隨,最少已經有過萬騎兵從遠方而來,相隔已經不到二十里。
這個距離,要打會戰的話已經要布陣擺陣了,突襲都不夠時間從容布置。
如果打起來,就算是一場遭遇戰,腦毛大不能確定,對方是不是已經發覺了自己和大軍的存在。
被一大片綿延不斷的丘陵隔著,這才是右翼大軍最大的依仗了。
遠方的那些銀甲騎兵,很多人臉上都露出忌憚的神情,從頭部到臉部到戰馬,人和馬都被堅固的鎧甲所覆蓋著。
如果光是重甲在身也還好,但每個和槍騎兵交過手的察哈爾將領都不想經歷第二次,原因當然不只是重甲那么簡單。
那種如山巒,如冰冷的巨石碾壓過來的感覺,實在是叫人感覺在與槍騎兵交戰時完全處于弱者一方的地位,不僅弱,還完全沒有抵抗的能力。
任何反抗都是無謂的,一定會被槍騎兵的方陣給一擊而碎,重壓之下,哪怕是十倍于槍騎兵的兵力,也完全去失了戰勝的信念。
幾乎每個與槍騎兵交過手的察哈爾將領都是一樣,在很長時間內他們都完全無法恢復。
眼前的槍騎兵最少有好幾百人,其實主要構成還是龍騎兵為主的騎隊,但對察哈爾人來說這兩者很難區分。
所有人都象是冬天時掉在海子里,全身都是徹骨的冰涼。
“撤!”腦毛大毫不猶豫的道:“趁著和記的人還沒有發覺,全軍立刻回撤。”
一個將領道:“大汗那里怕不好交代。”
腦毛大隨口道:“只是白跑一趟,感覺不甘心而已,這一仗終究還是要我們匯齊主力,與商團軍決戰。”
“遵命。”諸將都在馬上躬身,聲音參次不齊的答應著。
沒有人有信心和商團軍打,特別是看到這樣的兵鋒之后。
而且放眼四周,察哈爾人已經沒有半個盟友,所有的蒙古人都選擇了和商團軍同一戰線,這叫察哈爾人失掉了最后的信念,他們感覺自己的信心已經搖搖欲墜。
腦毛大掉轉馬頭,回首之際,除了隱約奔流而來的銀色鐵騎,就只剩下高矮不一的山巒留在身后,似乎有一雙雙眼睛在盯視著他,毫無情感,也沒有絲毫波動,只有如螞蟻一般的騎兵群開始如潮水般的后撤著。
“察哈爾人撤走了。”一個參謀軍官在遠方的山丘上用望遠鏡觀察著,旁邊是一個尖哨護衛,主要也是以獵騎兵的人手為主。
連這些草原上的牧民都能發覺商團軍的存在,反過來,商團軍怎么可能沒發現他們?
“翻越群山有些難。”一個獵騎兵軍官也收起了折疊式的望遠鏡,不無遺憾的道:“不過按察哈爾人的戰斗力,我們就過去一些輕裝的龍騎兵和獵騎兵,配一些巴林和翁牛特人,幾千人一沖他們就跨定了。”
“沒必要這么著急。”參謀軍官微笑起來,說道:“上頭已經對察哈爾部合圍了,現在就象是獵場打獵,野物已經進了包圍圈,號角不停的吹響,驚慌的當然不是獵人,而是陷入合圍的獵物,要慌的是察哈爾人,我們有什么可慌的。”
“說的也是。”
“聽說師指揮要和各部的臺吉們會面了?”
“還是老一套啊,殺白馬,烤肉,喝馬奶酒,這樣弄下去,我會對羊肉有陰影的。”
“真正的重頭戲還是大人那里。”參謀軍官正色道:“聽說漠北三汗都在路上,青城那邊的頭面人物也考慮動身了,打下察哈爾部,擒下林丹汗,大人會在白城大會蒙古各部臺吉,所有人一起重申盟誓,確定大人還有我們和記在草原上的統治,從此東西南北蒙古各部重回一體,不過并不是他們有了強力的大汗,是有了我們的和記。”
“這就太妙了,蒙古,嘿嘿,沒想到咱們大人把成吉思汗的事業給繼承了。”
“大人可不喜歡那個屠夫,大人說過,對蒙古人來說他是英雄,別的民族來說,就是個屠夫。”
“這倒是,要說大人的功業,還是唐太宗,不,比唐太宗還要大。”
“嗯,不要說了,再說下去人家會以為咱們在吹捧。”
兩個青年軍官都閉上了嘴巴,不過抿住的嘴唇和眼神還是暴露了他們激動的內心。
確實是一件很叫人激動的事,從東北的大興安嶺到漠北,再到卻圖南城,再到云中堡,河套區域,再到青城,鄂爾多斯的白城,巴林的白城,察哈爾人的白城,科爾沁的的格勒珠兒根城,好幾十萬男丁近百萬人口的蒙古人,還有幾十萬的漢人,比起大明本土小不了多少的地盤,強盛的兵力和極度繁榮的商業給地方上帶來的富裕和安定。
所有人都明白,這一次漢人對蒙古人的統治不是一時一地,很可能會持續很多年,甚至完全改變和歸化這個草原民族。
蒙古原本就是很多草原民族統一在一起之后融合的產物,有原本的蒙古人,也有很多突厥和契丹包括女真等各個部族的血統,現在的衛拉特人就是歸附的異族,他們是大而化之的蒙古人,本身的向心力有限,可以暫時不論,真正意義上的蒙古人,從此之后,恐怕會是另外一種文化內核而存在下去了。
“走了,”參謀軍官把望遠鏡收到革帶上掛著的皮包里頭,輕笑一聲,說道:“他們還以為咱們不知道呢,也好,叫他們的好感覺再維持一段時間吧。”
“林丹汗…”獵騎兵軍官輕語一聲,眼神中的炙熱幾乎能將眼前的山石融化。